陈厝被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江隐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居然一把拽住了雒骥的胳膊。
雒骥也摇摇欲坠,不知道用什么工具稳定住了自己,猛然多了两个人的重量,脸色变的十分难看。
“阿泽,你这就有点为难我了。”他确实撑的勉强,虽然笑着,额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江隐说:“帮我抓住他!”
陈厝被一股大力提上去,他不明白那只瘦削的手臂怎么会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雒骥一把抓住他的手,陈厝猛的反应过来,大叫道:“不要啊江隐!不用你为我牺牲自己!”
江隐仿佛体力不支,手一松,随波逐流的被冲了下去,祁景瞳孔骤缩,大叫道:“江隐!”
江隐说不出话来,他紧紧闭着口鼻,只把一只手费力的伸出水面,祁景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他过来的时候身子一探,牢牢的抓住了他的手。
他们手上都是水,不停的打滑,努力了几次,祁景才把江隐拉过来,一起躲到了祭台后。
冰冷刺骨的水流冲刷着他们的身体,心口却有一点长存的热气。
他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把头靠在祭台上,祁景抓着江隐的手好像已经僵硬了,因为太过紧张,五指都难以挪动。
他忽然想到,现在他不仅能认出江隐的手,连这只手的温度,触感,虎口的薄茧……都能一一摸出来了。
陈厝看江隐得救,终于松了口气,同时也不由得摸摸鼻子,觉得自己二逼了。江隐哪会寻死,他早就想好下一步怎么做了。
祁景这个角度看不到他们,只能扬声问道:“你们还好吗?”
陈厝大声回道:“safe——”
瞿清白觉得有点二,但还是喊了声:“safe!”
陈琅轻轻笑了起来,这帮年轻人。
年轻真好啊,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生为何物。只要有一点希望,有几个朋友,什么时候都笑的出来。
江隐轻轻喘着气,他刚才把水都吐了出来,祁景咳了一声,用一种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温柔声调问了个很傻逼的问题:“你还好吗?”
江隐轻轻点了点头:“……手。”
“啊?”
“手……可以放开了。”
祁景被烫了似的松开手,无处安放似的换了几个地方,他的脸在黑暗中红透了,如果陈厝能看到,一定会笑话他。
江隐的手都被他攥出几个红印子来,他瞥了一眼,忽然发现江隐的胳膊有什么不同。
他的左臂本来是较为细瘦的,现在却鼓胀起了一层肌肉,青筋暴露,肉眼可见的突突跳着。
江隐的一只手,就在轻轻揉着那些不听话的肌肉。
祁景想起,这应该就是他刚才拉陈厝的那只手臂。
仿佛察觉到祁景的目光,江隐低声道:“一种发力方法,有些后遗症。”
祁景沉默了下:“也是一种禁术?”
江隐顿了顿:“也许吧。”
祁景好像忽然明白了瞿清白的担心从何而来。也许那并不是古板,他此时真的很想问,用这么多禁术,对身体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吗?下意识的,他拒绝那个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终于变缓了,地上只剩一层薄薄的水迹。
瞿清白考拉似的抱了会柱子,才终于敢把脚落地,他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感觉胳膊都要脱臼了。
雒骥那里也好不到那里去,几人再次聚在一起,也就把之前的猜疑抛在了脑后。
因为真正的梼杌墓,开了。
龙神像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陷,是刚才湖的所在地。几人凑过去,就见湖底原来是一个巨大的八卦阵,此时黑白鱼已经分开,露出底下黑漆漆的一个大洞。
几个人眯着眼睛,那黑暗远非人目力所能及的。
陈琅脸上一扫之前的落寞,布满了喜悦:“梼杌一定就在下面!我们下去吧!”
祁景赶紧拦住他:“底下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别冲动。”
陈琅还是满脸焦急之色,江隐低头往里面看了会,一招手:“给个亮。”
陈厝和瞿清白面面相觑,他们的手机要么早就丢了要么泡水坏掉了,谁也没带手电筒啊。
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手上的手电筒喀拉一声亮了,雒骥说:“老美产的东西就是抗造,不枉我特地找个防水的。”
江隐:“往这边一点。”
雒骥就又照了过去。
江隐抓起地上一个大一点的石头,往下一扔,侧耳听落地的声音,认真的读着秒。
祁景看着他们俩人默契十足的样子,心里头一阵阵的抽抽,脸色就不大对了,陈厝还悄悄问他:“他俩是不是认识啊?”
祁景没好气:“你没听见啊?”
“听见了啊,这家伙还叫江隐‘阿泽’,关系不一般啊。”
祁景斜了他一眼:“什么不一般,江隐给他下过套,让雒骥吃了大亏,他俩关系能好吗?”
陈厝一愣,他打量了祁景两眼,忽然明白了,脸上堆起有点猥琐的笑来:“你懂什么?这叫相爱相杀,姑娘们都可喜欢了。”
祁景啐他:“狗屁!”
在他俩拌嘴的空档,雒骥已经放下去一长串绳子,尾端五爪吸盘一样贴在地上,陈琅冷眼瞧着:“你还是高科技盗墓。”
“与时俱进嘛。”雒骥说。
他弄好了,把帅气的皮手套一戴,问江隐:“我凭什么带你们下去?你看,这么多拖油瓶都要靠我的装备,我也很累的啊。”
江隐:“三成。”
“五成。”
江隐:“成交。”
雒骥一愣,然后一拍额头:“啧,早知道该多说点的。”他早该想到对江隐这种人来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哪怕刚才他要十成,江隐也可能一口答应。
他俩说话像在打哑谜,陈厝小声嘀咕:“他们说什么呢?”
瞿清白同样小声回道:“应该是他们上次下墓时拿到宝贝的分赃份数。”
陈厝幼小的心灵又受到了冲击,他原本以为他们还是根正苗红的学生,谁想到江隐早就开始违法乱纪了,这落差可有点大。
雒骥动了个心眼,一指绳子:“让你们的人先下去。”
江隐:“我来。”
陈琅忽然上前一步:“让我来吧。”
江隐看了他一眼:“不行。”
陈琅急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喘着气,脸色苍白中透着虚弱的红,“这么多年了,我只有这一个盼头,我一定要第一个找到梼杌!”
江隐说:“就是因为你这种心态,才不能让你第一个下去。”
陈琅盯了他半晌,抿紧唇,不说话了。
江隐把雒骥递过来的军刀别在腰间,接过手电筒,这时候,祁景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臂,脸上全是欲语还休的表情。
他本来就长得好,一双亮如星子的眼睛专注的看着江隐的时候,里面仿佛有星辰在闪烁。
陈厝从来没见过好哥们这么扭扭捏捏的样儿,看得眼睛都直了。
江隐把他的手弄下去,说:“别担心。”
他把手电筒咬在嘴里,揪住绳子一头往下一跳,绳子刷刷往下放,他攀爬的动作像一只矫健的猿猴。
不多时,祁景就已经看不见他的影子了,他的心高高的提了起来,这洞穴到底有多深?江隐会不会半途就遇到了什么事?
他忍不住喊了声:“江隐?”
雒骥拦住他:“小孩子家家就是沉不住气。别瞎喊,就是有什么东西也被你喊出来了。”
好像只过了一会,又好像过了很久,江隐的声音从底下远远传来:“下来吧。”
第51章 第五十一夜
祁景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他着急下面的状况,自告奋勇要做下一个,谁想到被陈琅抢了先,他那么瘦弱,却在这时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量,手套也不戴就滑了下去,可以想见有多急。
随后,祁景等人一个个滑了下来,他们的手掌都被绳子摩擦的火辣辣的疼,可疼并不能抹去那种兴奋与忐忑。
祁景在滑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周围的洞壁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不知道是矿石还是什么东西。他很快滑到了底,这地方并不很高,只有四五层楼的高度,刚才江隐用了那么久,应该是在观察情况。
他刚一落地,就被一双有力的手一撑,站稳了。
江隐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光,对他比了个手势:嘘。
祁景侧耳去听,听到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阵阵古怪的声音。好像……好像婴儿的啼哭。
随后下来的人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们面面相觑,心里浮现出一个同样的想法来:不会又是鬼童吧。
啼哭声不知从哪里传来,这地方一点亮光也没有,他们只能用有限的手电照亮周围,出乎意料的,这洞窟底部极小,只有一个三乘三左右的正方形那么大,洞壁上光秃秃的,他们好像掉进了一个猎人的陷阱。
陈琅有些失落,他无头苍蝇一样在这方寸之地乱转着:“怎么会这样?”
忽然,他脚下一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香蕉皮似的滑溜,瞿清白想要扶他,却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一坐不要紧,仿佛坐在个冰滑梯上,伴随着瞿清白的惨叫,两人嗖的一下滑了下去。
陈厝一见两人不知怎么都消失了,赶紧跑过去看,谁想到他也摔了一跤,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祁景:“怎么回事?”他拿过手电筒照去,就见原来这洞穴的一面是完全向下倾斜的,几乎呈九十度角,黑洞洞的不知通往何方,边缘还长满了苔藓,人一踩上去十有八九要滑下去。
雒骥:“这会不会是什么陷阱?”
江隐当机立断:“我们也下去!”
雒骥“诶”了一声,还想说什么,祁景和江隐已经滑下去了,他只得无奈的笑了笑,也跟着下去了。
祁景觉得自己仿佛在滑一个永不见底,七里拐弯的滑梯,有时洞穴逼仄的要压到他脸上来,有时又宽敞无比,这样滑了好一会才到底,屁股下面又是滑溜溜的青苔。
诡异的是,在他们滑下去的这段过程中,婴儿的啼哭始终不远不近,若有若无的徘徊在他们耳边,好像他们就在婴儿的肚子里似的。
他刚一出来,就感到眼前一片刺目的光亮,祁景紧紧闭了会眼,再睁开时就见他们处在另一个巨大的洞窟里,不同的是这洞窟长得像坐塔,一层一层往上收进去,每层都燃着鬼火,雕着的却不是佛陀,而是各种形状莫名,千奇百怪的野兽。
在洞窟的中央,摆放着一座巨大的棺椁,青铜材质,和地面连成一体。
棺椁上绘着不知名的怪兽纹,野性狷狂,陈琅一看就露出狂喜的神色来:“这一定是梼杌的棺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