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母自然不肯,可四个孩子都未成年,她岂能丢下孩子离开徐家,忍气吞声了许多年,直到那小妾和庶子接连暴毙,徐良美中了秀才,神童之名传开,徐家人渐渐开始重视他,她们母子几人的生活才好过起来。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徐母在那之后就遁入空门,带发修行,原来她来的就是这溪源庵。
外人都说那妾室母子是被徐母所害,她自觉罪孽深重才来求神拜佛赎罪的,可邵芸琅与她接触过,知道她只是个软弱仁心的妇人。
辰时,大家聚在一起吃早膳,一个馒头一碗稀饭一小碟咸菜,吃得寡淡,惜月还担心邵芸琅吃不习惯,没想到她全都吃了。
“看我做什么?你肚子不饿?”
“饿,不过奴婢没想到姑娘挺能吃苦的。”
邵芸琅自嘲地笑了一声,“你是后来的,不知道我从前在沐园里的伙食也没比这个好多少。”
惜月露出心疼的表情,她实在不能理解,夫人为何容不下一个庶女呢?明明如此出色优秀的孩子,却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关爱。
她强行欢笑,安慰道:“现在好了,姑娘如今有老侯爷宠,自己又有本事,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快吃,吃完了陪我到处走走。”
虽然不能出去,但溪源庵也挺大的,主仆俩逛了小半天,还发现了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
“这里应该是放生池,寺庙庵堂里都有,里头不少乌龟呢。”惜月拿着木棍去戳趴在石头上的小乌龟,玩性大起。
而邵芸琅却在观察四周,这边的围墙也很高,但上头居然没有插竹刺,或者是竹刺被人砍了,倒是个能出入的地方。
“有人来了!”邵芸琅听到脚步声,扯住惜月的胳膊躲入一旁的大石头后面。
惜月小声问:“姑娘,我们为何要躲?”这样怪怪的。
“嘘……”邵芸琅不想让人看见她来过这里。
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步伐轻缓,来了后也没做什么,站在放生池前发了一会儿呆。
就在邵芸琅快藏不住的时候,围墙外头传来了鸟叫声,围墙里的人叹了口气,轻声说:“别玩了,出来吧。”
听这声音竟然是徐母,邵芸琅第一反应是徐母躲在这尼姑庵里是方便私会情郎的,直到一颗脑袋从围墙那伸了出来,笑容灿烂,不正是年轻了许多岁的徐首辅么?
不好,这个位置……
徐良美刚要开口,一眼就瞧见了躲在石头后的二人,眉头一皱,呵斥道:“你们想对我母亲做什么?”
邵芸琅有些尴尬,谁想到围墙上会突然冒出个人来?
她带着惜月走出来,朝徐母盈盈一拜,“失礼了,刚才我们主仆在这里看乌龟,听到有人过来就躲起来了,并非有意偷听,请夫人见谅。”
徐母见是她二人,自然也知道不是冲着他们来的,点头说:“姑娘言重了,看来是我打扰了你们才是。”
邵芸琅不好留在这里,忙说:“那我二人先告辞了。”
“姑娘……”徐母叫住她,明显是有话想说,不过最后只是笑笑没说话。
邵芸琅心领神会,保证道:“夫人放心,我二人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其实她觉得说出去也没什么,母子相见,就是最苛刻的御史来了也说不出什么来。
徐良美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只是一时记不起来在哪听过。
他重新打量着这两个小姑娘,一大一小,小的明显是大户人家的千金,长相昳丽,仪态端庄,不知犯了什么错被送到这里来。
但从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落魄来,仿佛只是来山中度假。
这份从容的气质像极了他那位出身极好的好友。
等那二人离开,他对母亲说:“娘,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徐应达病重,没几日可活了,您回家吧。”
徐母听到这个消息无动于衷,也许年轻时还对丈夫有过期待,但这些年早看透他了。
“知道了,过几日我就回去,徐家长辈都不在了,总要有个人替他办丧事。”
徐良美嘴角微微勾起,笑着说:“您放心,我会将他的身后事办的风风光光的。”
“你啊……”徐母看着眼前斯斯文文的儿子,感慨良多,如果不是她无能,她儿子本该长成清风霁月的疏朗公子,而不是小小年纪就懂得算计。
第77章 夜里来客
“娘,我昨日去过大姐夫家中了,他不是良人,对大姐非打即骂,我已做主让他们二人和离,明日就会将大姐接回家中。”
长女的夫婿是徐家老太婆在时定下的,附近有名的乡绅人家,可那女婿着实不堪,吃喝嫖赌样样都会,大女儿嫁过去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自从儿子在家里有了话语权后,另外两个姐姐的亲事就不允许长辈插手了,二女儿嫁给了儿子的同窗,三女儿嫁给了一名武官,目前过得都不错。
徐母走到墙下,抬头看着越来越稳重的儿子,问:“你可知,这样做会对你的前程有影响?”
徐良美不屑地说:“我的前程靠自己挣来,与姐姐们的亲事有何干系?我本来还想,等春闱后我若能高中,大姐夫或许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大姐好一些,可我忘了,本性难改,大姐既然过得不好,又何必留在夫家受罪。”
“可她的孩子……”女人真正离不开夫家的并非是自己啊。
“您放心,我也一并带回家了。”
“这……你姐夫家肯?”
“不肯也得肯。”徐良美非常庆幸自己交了个背景深厚的好友,这点小事,人家动动嘴巴就搞定了。
他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渴望,他要做高官!做权臣!让这天底下的人都不敢再欺负他的家人!
中午,邵芸琅还是和大家一起吃饭,然后发现人少了许多,于是拉着昨晚带路的小布问:“大家都是拿了食材自己做饭的吗?”
“也不是所有人,有一些吃不惯庵里的饭菜,就会自己做。”
“难道这庵里还能自己想吃什么买什么食材?”
“这……”小布摸了摸脑袋,没有立即回答她,邵芸琅便明白了,小声问她:“那买食材应该找哪位师父?”
“找管厨房的云山师姐。”小布说完又跑了。
邵芸琅发现这小比丘很有些意思,可能是还小,连撒谎都不会。
中午回厢房的路上,邵芸琅闻到了肉味,果然有人开小灶。
也是,这庵里住着这么多俗世人,时间长了哪受得了顿顿吃素。
这庵堂看来猫腻不少,不过邵芸琅没深究,她只是来住几天的,没必要管太多。
晚饭前,她让惜月带着银两去找云山,弄清楚能买什么食材,什么价格。
假如这都能通融,估计她想出个门也不是难事。
结果没多久惜月就气呼呼地回来了,带回来了一颗萝卜一小袋米。
“姑娘,那小师父骗人,人家根本不卖肉食,我还想买点肉给您煮个肉粥的。”
邵芸琅站在院门口,下方不少院子都飘起炊烟,那肉味也不像假的,估计要么是她们刚来还没混熟,要么就是梁氏有额外交代过。
“你是怎么问的?”
“就说我们想自己弄吃的,麻烦云山师父卖点食材给我,然后报了几样常见的食材,虾米啊、瘦肉啊、菌菇什么的。”
“当着旁人的面问的?”
“当时……厨房里确实还有几个人。”
“得了,明天避开人再问一次,如果没有就算了,吃几天素也不要紧。”邵芸琅更在乎她等的人会不会来,也不知道徐嬷嬷能否明白她的意思。
深夜,万籁俱静,一道人影从墙头爬了进来,邵芸琅住的高看得一清二楚。
惜月捂着嘴巴差点叫出来,因为她辨认出那是个男人的身影。
“姑娘,这里太可怕了,一点都不安全!”
邵芸琅看见那道人影直奔山脚下的一座院子,熟门熟路,嘴角扯了扯,这里果然不是什么清幽之地。
没多久,山顶上传来动静,惜月忙拉着邵芸琅进屋,将里外的门都关好,还搬来了桌椅抵住。
“姑娘,咱们真要住在这里?”
“后山是什么地方?”邵芸琅今天还没到山顶看过,难道那里有地方上下?
“不知道,奴婢也没来过这里。”两人的心情七上八下的,邵芸琅这时候才发觉,自己还是把外面想的过于美好了,这样的深山野庙,如果来几个土匪,她们根本招架不住。
看来明日得找主持师太好好聊聊。
黑暗中,一名黑衣人就躺在小院上方的树枝上,心里想着,这种又苦又累的差事他为什么要自己来呢?刚才还差点被发现。
可是他如果不来,难道让自家少爷亲自来吗?邵家也真是的,怎么可以把好端端的姑娘家送到这种地方来,这惩罚也太重了。
杨钺今天是在谢渊那里听到消息的,徐良美来找谢渊时才突然记起,他觉得耳熟的声音就是上次在这里听到过的。
杨钺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谁,再派人去武侯府打听一下,很容易就知道邵芸琅因属相相冲,被移居到庵里去了,没想到那么巧,就是徐母静修的溪源庵。
他其实并没有打算来山上,是长戈自认为他家少爷一定抓心挠肺地担心心上人安危,所以入夜后偷偷跑来的。
武侯府他闯不进去,这小小的溪源庵还不是随意出入,他得替少爷看看那邵二姑娘在这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了。
这种惩罚人的庵堂可是出过人命的,他在外行走知道的可比内宅妇人多多了。
邵芸琅这一夜没睡好,总觉得头顶有声音,没到时辰就起来了。
她往火盆里放了几根木柴,看着火光映照出来的人影,坐在小矮凳上深思,她是继续住在这里还是想个法子回家去呢?
长戈差点从树上滚下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见天蒙蒙亮了,蒙上脸沿着原路返回。
一大早,山下的菜农上山送菜。
“今日怎么换了个人来送菜?”云山好奇地打量着老菜农背后的妇人,从前都是老菜农和儿子来送菜的。
“我儿近日生病了,所以这几天暂时让儿媳来帮忙,师父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你们随我来吧。”如果来的是个陌生男子,云山可能还要盘查一番,即使是个女人,她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两人将菜送进厨房,那妇人借着上茅房的机会溜了出去。
第78章 你不会想知道的
正好是上早课的时间,住在小院里的女客们都出来了,那妇人盯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他从大树后转出来,故意拦在邵芸琅面前,娇羞地问:“这位姑娘,请问你知道茅房在哪儿吗?”
惜月见她长得英气,横插在二人中间,叉着腰问:“我们也刚来,你要问就去问庙里的师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