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往好的方向想,这么一听,如果桶子哥没脑子一抽用这种惨绝人寰的方式赶着送死,而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私底下社团全员送张邀请函、撒个娇什么的,是不是没准宋老师真有可能答应?
宋拂之淡道:“下次憋着,有话下课再讲。要么就学聪明点儿,别把纸团直接往外扔,还扔那么高,耍杂技呢?瞎子都看得见。”
……姚欣欣在心里憋笑。
“回去吧,晚上早点休息。”
两个学生跟在宋拂之身后回了教室,杀鸡儆猴效果显著,别的学生们也都安安静静地埋头学习。
一直到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教室里始终安静规矩得要命。
下晚自习了,走廊上渐渐吵闹起来。
宋拂之还坐在讲台上收拾卷子,没有立刻离开,底下的学生们便也没有一个人敢下课,上厕所都不怎么敢。
其实平时不会这样的,偶尔宋拂之下课以后也会在教室里留一会儿,比如收拾一下东西,比如解答问题,比如督促值日生做一下清洁。
要放平时,孩子们早就该玩玩,该聊天聊天了,但是今天显然十分低气压,没人敢动。
宋拂之把东西收拾好了,站起来,这才发现教室门外面站着位母亲,班里一个女同学的。
宋老师脸上的严肃还没收起来,朝家长微微颔首:“您好,找叶雨寒?”
叶雨寒妈妈笑着“诶”了一声,半边身子躲在门外朝里面挥手,小声道:“雨寒,雨寒。”
小姑娘硬着头皮,成为了教室里第一个“下课”的同学,小跑着出了教室。
叶妈妈把手里一大袋子东西递给女儿:“最近突然降温,给你送了点衣服来。”
叶雨寒小声说“谢谢老妈”。
叶妈妈皱了皱眉,低声问女儿:“你们宋老师怎么总是板着个脸啊?别的班都下课了就你们班不下?他平时是不是太严了……”
小姑娘扭扭身子让她别说了:“妈——”
宋拂之已经走远了,但叶妈妈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经过隔壁班的时候,宋拂之正好碰到梅老师从她们班走出来,还跟学生有说有笑的,聊着舞蹈排练之类的事情。
梅老师就是那位在运动会上和学生一起跳了段儿民族舞的美女老师,跟班上学生们关系都挺好,很多学生在私下里说“下辈子要投胎去梅老师班上”。
梅老师和宋拂之打了声招呼,两个人顺路一起回了办公室。
刚回办公室就有老师打趣道:“宋老虎今天又发威了啊?我下晚自习回来经过你们班,安静得跟什么似的,吓人。”
宋拂之摇摇头:“有学生上课传纸条。”
别的老师笑了:“我小时候也传纸条来着,现在当了老师就知道他们传纸条的时候多开心。老宋小时候没传过纸条啊?”
宋拂之没回答。
他小时候真没传过纸条,一件出格的事儿都没干过。
不知道是该说他太懂事,还是太浪费青春。
梅老师笑笑:“宋老师放松点儿,生气太多对身体不好。”
梅老师看着和学生打成一片,互称姐妹兄弟,其实她手段可厉害,使的都是温柔刀,生起气来微微一笑,能让学生背后发寒。
宋拂之想了想,问梅老师:“梅老师要参加社团嘉年华?”
梅老师笑着“啊”了一声:“我挂在舞蹈社当指导老师呢,所以跟她们一起有个表演。”
“高一的那位教生物的,马老师,他还要跟学生一起表演魔术来着。”
他们学校氛围就是这样,越是优秀的学生其实越会玩,高一高二的活动很丰富,也不影响他们高三照样出状元。
从他们不设限的运动会开幕式就能看出来,不仅学生们很有创造力,学校也很愿意为他们创造舞台。
这年头,一边搞学习,一边还努力兼顾素质教育的学校似乎不多了。
宋拂之在老师群体里面其实算是有点格格不入的,总是很严肃,也不爱和学生开玩笑。
上次运动会,别的老师都觉得宋老师活泼了不少,这没过几天又回到了从前,看来运动会限定皮肤已经过期了。
老周过来敲了敲宋拂之的桌子:“今天就别忙了,赶紧回家,你家教授等得望眼欲穿了。”
自从运动会上见了时章一面,老周就把“时教授”改成了“你家教授”,每次听,宋拂之心里都会轻轻地荡两下。
今天没荡起来,宋拂之真的有点累。
怎么说呢,他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一方面又在想,自己好像真的从小到大都挺没趣的。
小时候做无趣的学生,长大了当无趣的老师。
明明一直喜欢二次元,却从小到大都只是沉默的旁观者,连去个漫展都要好朋友拖着拽着。
现在的小孩儿暑假去漫展大玩cosplay,老师们和学生一起跳舞变魔术,有人在月光下弹吉他唱歌,有人在街头潇洒自信地玩儿滑板,大胆热烈地追求心仪的对象。
太过鲜艳的色彩,好像从来不属于宋拂之的生命。
和他们一对比,宋拂之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生活,好像一直是灰白色的。
学生们叫他“阎王”,现在连家长都说他“太严”。
每天上课下课,早出晚归,与从前几千个昼夜毫无差别。
他却突然觉得有点累了。
不是因为工作太多,不是因为班里学生调皮,反而是因为有点羡慕他们。
羡慕这群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快乐小屁孩,能快快乐乐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敢拉着阎王老师一起做。
下车回家,宋拂之头有些发晕,他打开家门,看到一盏温暖的灯亮着,他的教授坐在沙发上,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的金绒。
顿时,心里的那点阴霾就散去了。
时章一条腿松散地叠坐着,正低头看书,眼镜轻轻地滑下了一段鼻梁。
看到宋拂之回来了,他便把书放到了一旁,过来很自然地抱了抱宋拂之。
“回来了。”
时章的嗓音低沉而温柔,宋拂之被他圈在怀里,周身都是温暖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眼眶一酸。
宋拂之抬起手,用力地抱紧了时章,脑袋深深地埋进他的颈窝,下巴蹭了蹭。
用力地抱了两三秒,宋拂之松开他,深呼吸了一下,问:“你吃晚饭了吧。”
时章说“吃了”,目光却没离开宋拂之,轻轻地凝望他。
宋拂之去书房收拾东西,有几本教参他落家里了,明天准备一起带回学校。
其实还有两节课没备完,但今天实在是太累,心累的,所以宋拂之不想再加班了,留给明天吧。
宋拂之转过身,蓦地看到时章靠在书房门边,似乎已经看了他很久。
“怎么了。”宋拂之牵了牵嘴角。
时章走过来,曲起手指蹭了蹭宋拂之眼睛下淡淡的疲倦:“今天累了?”
宋拂之站着没说话。
时章展臂轻轻一带,宋拂之还是顺着他的力道稍微靠进了他怀里,额头抵着时章的颈侧。
半晌,宋拂之才低哼了声:“嗯。”
时章手臂发力,把宋拂之抱得很紧。
他低头吻了吻宋拂之的脸颊,也没问原因,只是温声说:“我给浴缸放水,你等下泡个澡吧,能减压放松的。”
宋拂之愣了愣,突然抬起头笑了,可能是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教授您那几万块的浴缸啊。”宋拂之笑得眉眼弯弯,故意道,“我可不敢泡。”
看宋拂之笑了,时章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些。
时章放开宋拂之,转身去主卧浴室,淡淡一声飘过来:“那你别泡。”
浴室那边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大概是时章在收拾。
宋拂之慢慢在沙发边缘坐下,突然就感觉浑身的压力都卸下去了。
时章在浴室里鼓捣了大概二十分钟,宋拂之都快在沙发边睡着了,终于听到耳边有人叫他。
“来洗吧。”时章笑了笑,“看你困的。”
推开浴室,宋拂之差点惊了。
水雾缭绕,香气氤氲,宽敞的白瓷浴缸里浮着一层细密的浅蓝色泡沫,像是童话里才有的天空,水流舒缓地流进池里,声音治愈。
看着就舒服。
宋拂之笑着看向时章:“太梦幻了,我真不敢泡了。”
时章说:“是谁说的浴缸没用?”
“我先试试再看要不要收回这句话。”宋拂之道。
要泡澡,那就得脱衣服。
宋拂之现在没那么害羞,毕竟和爱人做过了相对亲密的事情。
但那次是在黑暗的帐篷里,只有触觉,没有视觉。但如果是在灯光下,宋拂之还是会觉得有点难为情。
好在时教授很懂分寸,看到宋拂之撩起衣服下摆,他很自觉地转身出了浴室,还贴心地替宋拂之带上了浴室门。
宋拂之把衣服脱了叠好,放到一边,踩进浴缸。
浴缸里的水温正好,很温暖,宋拂之坐下去之后才意识到这个浴缸到底有多大。
他整个人能直接躺进去,不仅他能躺,身边还能再躺一个人。
宋拂之靠在符合人体力学的斜坡上,闭着眼缓缓吐气,终于意识到,时大款确实有点水平。
浴缸虽贵,但是真的很舒服。
宋老师真香了。
“拂之?”时章在外头叫他。
宋拂之闭眼“嗯”了一声,声音拖得很长,活像位懒政的昏君。
“浴缸有按摩功能,右手边的面板可以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