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过去了,如今蛮人也研究出克制玄甲军的办法。
在铁锤面前,重甲不仅没办法起到保护将士的作用,反倒是会在两者相撞时对戴重甲之人造成更强的伤害。
许侯爷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北境现下如何?”
小齐摸了摸浑浑噩噩的脑袋,继续道:“我们走时,长青那边已经带兵赶过去支援了,就是...就是不知道长青兄弟能支撑几天。”
沿海一带倭寇猖獗,杜鸿飞分身乏术。北境蛮人又大肆进攻,现如今黎将军重伤昏迷不醒,许侯爷被夺了兵权没办法上阵杀敌。
前线只剩一个亲卫长青苦苦支撑着,任谁都觉得这又是个必败的一场仗。
许侯爷见邓砚尘一直低着头站在那不说话,便出声询问道:“砚尘,你如何看待此事。”
闻言,邓砚尘抬起头,目光坚定道:“我觉得,长青兄尚能拖住一段时日。”
小齐伸长了脖子,“为何?”
邓砚尘一字一句道:“黎叔叔带领的队伍以刀箭为主,近战时在铁锤的绝对力量面前,剑法便显得不堪一击。长青和我们一样,都是侯爷的亲卫,自小练习枪法,只要同蛮人保持一定距离,很难叫他们一击即中。”
听了他的话,小齐脑子转了转,分析出几分道理。
他们能死里逃生,并非是运气好,也并非是武艺多高强。
而是常年的练习熟能生巧,将敌人克制在枪身距离之外,叫他们无法近身。
许侯爷缓缓从身后取出从黎瑄身上拿下来的,被砸得凹陷的半块甲,沉声道:“这也正是我要同你们说的。”
“蛮人的首领摸索出了我们玄甲军当下存在的弊端,就如同当年我们钻研如何防御他们是同样的道理。”
“铁锤天生对重甲有所克制,但它也并非是无法破解的武器。军中善用长枪的将士们大有人在,我们可以组建一只精锐部队,换上轻甲以速度去对抗蛮力。”
良久后,小齐一拍手道:“好主意啊!真不愧是我们侯爷!”
周围跟着称赞的声音此起彼伏,许侯爷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诸位这几日便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府里提,当务之急是尽快养好身体。”
众人齐声道:“属下遵命。”
许侯爷离开时,邓砚尘同一众兄弟们道别,也跟随而去。
他跟在许侯爷身后半步的位置,问道:“侯爷,我们组建新的精锐部队,陛下那边......”
许侯爷知道他担心什么,开口道:“我已经向朝廷递了折子,咱们依照流程行事,不必担心。”
邓砚尘点了点头。
许侯爷驻足转身看向他,道:“孩子,你黎叔叔如今重伤在身,我又涉足朝中之事难以顾全自身,倘若此番朝廷不愿将兵权归还于我,未来的事兴许只能靠你支撑了。”
邓砚尘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中尽是茫然。
“你不用担心,自小你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此事若交到你手里我才更放心些。”
闻言,邓砚尘忙后退半步拱手郑重道:“砚尘定不辜负侯爷期待。”
许侯爷抬手扶他起身,叹了口气道:“方才我说的话,对你也是一样的,当务之急什么都不要想先养好身体,朝中之事有我,你不必跟着忧心。”
许侯爷拍了拍邓砚尘的肩膀,道:“好了,我还有事处理,你先回去休息吧。”
目送了许侯爷离开,邓砚尘转过身正欲回自己院中时,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许明舒。
他一愣,随即朝她笑了下,道:“要不要出去转一转?”
......
许明舒久不出门,不知怎么的从马车上下来时还有点慌乱。
邓砚尘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道:“别怕,不会有人来劫色的。”
许明舒瞪了他一眼,抬手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
刚打了不轻不重的一下,却见邓砚尘捂着胸口,眉头皱成一团。
他从小在军营里长大,为人勤勉武功练得扎实,敌人的刀剑刺入身体里他都能面不改色一声不吭,又何况是她锤的这两下。
可见他捂着胸口皱眉的模样,许明舒还是有些心急,万一是自己碰到他里面的旧伤了呢。
她凑近几步,朝他衣领里去看:“我碰到你的伤了?给我看看?”
说罢,双手拉住邓砚尘的衣领作势要将他整个人剥开。
这下换邓砚尘感到惊慌了,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被姑娘家当街把衣服的确是一件不合礼数的事。
他连忙拉住许明舒的手,制止道,“别别,没打到,我装的。”
许明舒收敛了神色,转身朝前走道:“你真无聊。”
邓砚尘也不介怀,反而满面笑容地跟上来,那只尚能活动自如的手拉住许明舒,轻声道:“你要吃一个糖葫芦吗?”
糖葫芦?
这么早就有糖葫芦了?
许明舒抿了抿唇,算上前世,她好像已经有好几年没尝过糖葫芦的味道了。
她扭头看向邓砚尘,眼中带着似有似无的期待。
邓砚尘笑了笑,径直走向铺子买了一串最红的糖葫芦。
许明舒咬了一口,凉凉甜甜的,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样好吃。
她碎碎念道,“今年这么早就有卖糖葫芦的了......”
“不早了,”邓砚尘抬头看了看阴着的天,道:“北境这个时候,就快下雪了。”
闻言,许明舒嚼着糖葫芦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几经犹豫后问道:“你是不是急着想回北境。”
邓砚尘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们晚一天回去,北境的兄弟们就多一分危险。”
许明舒想了想,也对。
他本就属于战场,正是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年纪,怎可每日陪她留在这京城里无所事事。
可她舍不得,自从他前去北境救黎瑄这十几日,许明舒每一天都在控制不住的思念他。
明明知道他能顺利回来,可还是担心他一路上遇见些什么意外,受到怎么样的伤。
原来到了这一世,她也要像母亲和沈姑姑一样,目送着心爱的人远去边境,一年方归。
“我爹,他是打算如何安排?”
邓砚尘道:“侯爷已经向朝廷递交了文书,想要建立一支精锐部队,对抗蛮人的铁锤军队。若我没猜错的话,侯爷会将这件事交给我。”
许明舒点点头,道:“那你自己如何想?”
“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邓砚尘侧首看她,“如此我可以正式在军中挂职,此番若是能击退蛮人也算大功一件,我离去侯府提亲也能更早一点。”
许明舒笑了笑,“你倒是算的明白。”
京城东街四处热闹非凡,许明舒生来就是个爱玩的性子,只是从前侯府中只她一个小辈,无人能陪伴她罢了。
每一年除却能见到邓砚尘,拿到他送给自己的新岁礼以外,其实最高兴的是能有个她喜欢的人,愿意耐着性子陪她玩。
其实自重生回来以后,她鲜少出门,本能的抗拒着外面的一切。
但如今有邓砚尘在身旁,她倒也逐渐放松下来,开始享受人间烟火气,找回了几分前世无忧无虑的感觉。
邓砚尘带着她一路看一路买,他们穿梭在人群中,看着各式各类的铺面,闻着美食的香味,听着耳边杂耍戏的吆喝声,觉得心里畅快极了。
这一刻,没有东宫层层高墙围困着她,也没有规矩礼仪束缚着她,她可以同邓砚尘一起开怀的笑,感受这广阔无边的天地。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只要闻见邓砚尘身上似有似无的体香就会觉得心安,那是自由的味道,是清风的味道,是让她觉得畅快,能摆脱一切阴霾的清香。
这样好的少年,她怎么就看不出他对她的心意,那般残忍地将他一人留在了人世间呢?
一路上道是看见了许多才子佳人相约出行,情侣之间暧昧的甜蜜气息感染者周围的每一个人。
街上商贩在两旁售卖着各种新奇的玩意,邓砚尘在一个卖花灯的摊位处驻足,那商贩见他过来,又看了看他身后不远处正对糖人铺子着迷的貌美姑娘。
忙道:“公子可是要买花灯,是要送给那位姑娘表白吗?"
邓砚尘笑了笑道:“算是吧。”
闻言,老板皱了皱眉道:“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能说算是呢?公子啊,感情这事儿可拖不得,若是心中有意可得及时诉说才是。”
邓砚尘道:“我的错,您教训的对。”
商贩将摊面上的花灯依次拿出来道:“教训谈不上,都是经验之谈。您看看这些都是今年流行的款式,选一个送给您心爱的姑娘也算是应景了。”
邓砚尘眼神从上面扫过,在最角落里看见了那个被做的栩栩如生的兔子花灯。
“就这个吧。”
商贩应声道:"好嘞,这就给您装好!"
邓砚尘提着灯,朝糖人铺子前的许明舒走过去。
不知怎么的总是会不由自主得想起那年他在靖安侯府初次遇见许明舒时得情景。
粉妆玉砌的小女孩霸道地拦在他面前讨要岁敬的模样,记在了他脑海里许多年,悠悠而过,一晃他们已经相识了这么久。
可他总是觉得那些事还都发生在昨日,反倒是在记忆里不断清晰开来。
许明舒听见他回来,侧首问道:“买什么去了?”
邓砚尘将灯递到她面前,便问她:“好看吗?”
许明舒接了过去点了点头。
“你喜欢这糖人,要买几个回去吗?”
许明舒摇了摇头,“拿不下了,不买了。”
他们一路走,一路玩,等到终于玩得累了,邓砚尘便带着她回马车上歇脚。
许明舒清点着今日出来买到的好玩意,只觉得手里每一样东西都格外好看,嘴角也一直带着微笑。
邓砚尘今日有些累了,他本就尚未恢复好身体,靠在马车门上眼中含笑地看着她。
“待我下次回来,你便快要及笄了。”
许明舒手上的动作一顿,前世在她及笄的那一年,光承帝赐婚给了她与萧珩。
当时的她光顾着自己高兴,根本没注意到无论是父亲还是萧珩在听闻这件消息后,面色都变得十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