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不婚的事情,梁玉瑶原本也不愿嫁人,否则到了这个年纪也早该出嫁了。
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是红衣阁,她若去了苍龙殿,也不知这群人该如何处置。
不过她也不需要太担心,徐志穹已经给她出了主意,回到京城,徐志穹会尽量向粱季雄争取,保留梁玉瑶阁主的身份。
如果实在保不住,就把红衣阁并入青衣阁之中,有徐志穹照应,皇城司绝不会亏待她的属下。
在甲板上待了一天,梁玉瑶一直盼着船能走的更快些。
可海上缺乏参照物,到底船走的快还是慢,梁玉瑶也无从推测。
次日午后,徐志穹和尉迟兰在甲板上研习武艺,尉迟兰升了六品,武艺精进了不少,在满身便宜被占尽之前,勉强能和徐志穹支应两招。
两招过后,桃子和良心任凭揉捏,再无还手之力。
两人研习累了,且在海中捕鱼,今天收获颇丰,接连捕来七八条,厨娘烹煮好了鱼,献给公主一条,梁玉瑶吃过,连连称赞道:“这鱼鲜美,是千乘国的青叶鱼吧?”
“是青叶,”徐志穹道,“这附近海水里,青叶鱼特别的多。”
梁玉瑶一怔:“昨天吃的不也是青叶鱼么?”
“昨天也多……”徐志穹愣了片刻,转脸看向了宋景隆。
青叶鱼十分稀少,在茫茫大海之中,能找到一处青叶鱼扎堆的地方,绝对是运气。
可船队行驶了一天一夜,还能找到青叶鱼扎堆的地方,恐怕就不是运气这么简单了。
徐志穹怀疑这艘船根本就没动地方。
宋景隆神情紧张,从清晨开始,他一直用罗盘和风标判断船的位置和航向,他也怀疑船没动过地方。
这事情自然不敢和公主说,他把徐志穹叫到船舱之内,压低声音道:“运侯,我在海上行船三十余年,千乘和大宣之间往返多次,航向之上,从未失手!”
徐志穹点点头道:“我信得过你,且说当前是什么状况?”
宋景隆道:“我昨夜对着星辰算过位置,咱们所处之处,正是海水流向大宣之处,这船应该顺着海流走,可我觉得咱们这船似乎没动地方,这片海似乎不流了。”
徐志穹闻言,一股寒流从嵴背涌进大脑,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
“你是说海水不流了?”
宋景隆神情纠结道:“我今晚再对着星辰好好看看,若船还是不动,这条海流当真就不流了。”
徐志穹脸色惨白,倒退两步坐到了船舱里。
宋景隆赶紧上前道:“侯爷,您别着急,就算海流不动了,咱们换个航道也能走,最多再走一个月,肯定将公主和侯爷送回大宣!”
宋景隆很有把握,可徐志穹的神色不见好转。
他担心的不是回大宣的问题,就算船真走不了,用阴阳法阵也能把众人送回去,无非是他在京城和船队之间多跑两趟。
他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这一方海水不流了。
穷奇曾经说过的,当一方大海不再流动,就证明大灾将至!
这大灾到底指的是什么,穷奇没说清楚,只说这一方大海,和宣国的疆域相当,一旦不再流动,徐志穹必须要离开千乘国,也不能去宣国,否则就算薛运来了,也救不了徐志穹。
徐志穹认为大海绝对不会停止流动,这事情实在太无稽,他也没放在心上,事后也没向穷奇追问。
而今这片大海当真不流了?
那我怎么办?
而千乘国已经出来,大宣还不能去,我还能去哪?
“阿穷,阿穷,大海不流了,你出来说句话!”
穷奇没回应。
经历与怒祖一战,穷奇的状况跌落至谷底,陷入了极深的沉眠,徐志穹几次呼唤,都叫不醒他。
要不我干脆先回罚恶司避上一段日子。
想是这么想,但去了罚恶司,徐志穹是安全了,整整这三船人该如何是好?
而且问题还不止在这三船人上,大宣和千乘两国都可能遭到牵连,两国甚至有可能遭到灭顶之灾。
如何阻止这场大灾?
这是我能做到的事情么?
先冷静下来,先要确认一件事,是整个大海不流了,还是这一条洋流不流了?
按照徐志穹前世学过的知识,洋流会出现改道的状况,许是宋景隆熟悉的洋流突然改道了。
当晚,宋景隆观星,发现船队位置确实没有改变。
趁着起风,他即刻下令,张起风帆,向南调整航线。
在乱风道上改变航线,且得看行船的功夫。
丑时起风,一直吹到卯时,三个时辰之间,按照徐志穹的推断,风向变了二十二次,梁玉瑶严重晕船,连黄水都吐干了。
到次日黄昏,宋景隆驶出了乱风道,换了另一条航线。
这条航线,风向朝西,但风力不足,行船缓慢,航程肯定要比乱风道长,具体长了多少,宋景隆也不敢说。
船队走了两天,到了深夜,宋景隆找到徐志穹,却又说出了心里的忧虑:“侯爷,今年不知是怎地了,该有海流的地方没有,不该有海流的地方又冒出来了,
这条航线上原本是没有海流的,只有风往西吹,而且风向平稳,可我这两天夜观星辰,发现咱们不止往西走,还往南去,此地有向南的海流。”
“有海流!”徐志穹大喜,“有海流却好,有海流真真好!”
宋景隆怀疑徐志穹没有航海的常识,且提醒一句道:“侯爷,这海流势头很猛,被它推着走了这一路,难说把咱们推出多少里去,等咱们靠岸的时候……”
徐志穹明白这方面的知识:“等咱靠岸的时候,无非往南偏一点!”
“侯爷,偏的恐怕不是一点。”
“能偏到哪去?哪怕偏到郁显国,咱们也能平安回大宣!”
“可咱们这行程……”
“就算走到明年这时候,也不打紧,就当是散心了。”
徐志穹心里特别踏实,只要大海还在流动,其他的事情在他眼里都不叫事情。
船队又走了三天,黄昏时分,徐志穹正在甲板上烤鱼,忽听童青秋那厢传来一阵呼喊声。
一年时间,庞佳芬一直没有拿下童青秋,眼看要回大宣,心里焦急,这些日子对童大哥用了些非常手段。
童青秋是个斯文人,对弱女子不会下狠手。
但庞佳芬这手可确实不轻,听童大哥这叫声又比往日嘹亮不少。
不止童大哥在叫,不少船员也在叫,徐志穹见他们都跑去了甲板南边,也跟过去看看热闹。
结果看上这一眼,却颠覆了徐志穹的常识。
大宣、千乘、图奴,三个国家的地形分布,是一个“兀”字形。
图努,是那一横,大宣是左边一撇,千乘是右边的弯钩。
大宣和千乘中间是一方大海。
在这一方大海里,往北去,能看见图努的岸线,往西去,能看见大宣的岸线,往东去,能看见千乘的岸线。
唯独往南,是开口的,直通大洋深处,看不见任何岸线。
那这条岸线从何而来?
徐志穹叫来宋景隆,宋景隆也傻眼了。
他拿出罗盘看了半天,出现岸线的位置确实是正南方。
可这不合逻辑,正南方为什么会出现岸线?
这罗盘是不是坏了?
宋景隆脑海一片空白,还在检查罗盘。
徐志穹把罗盘扔在了一边。
这还检查个甚来,通过节气和落日的方向,也能锁定正南的位置。
没错,岸线就在正南。
宋景隆坐在甲板上,神情呆滞。
船员们跪在甲板上,祈求神灵保佑。
对于长期出海的人来说,出现了这种严重违背常识的状况,很容易击溃他们的意志。
但梁玉瑶等人对大海不是太熟悉,遇到这种状况反倒有些好奇。
“咱们把船开过去看看,这可能是一座岛,一座大岛,”梁玉瑶指挥着众人道,“这座岛是咱们发现的,这得算大宣的土地!咱们开疆拓土,人人有份,按规矩得记大功!”
余杉闻言还挺兴奋,集结武威军,就要带人上岸。
海流越发湍急,眼看船队离岸线越来越近,徐志穹忽然踹了宋景隆一脚:“等甚来,抛锚!”
宋景隆赶紧命人抛锚,梁玉瑶诧道:“抛锚作甚?咱们不是要上岛么?”
徐志穹看着海面,重重浓雾之下,他都看不到岸线的尽头。
这是多大一座岛?
宋景隆明显没见过这座岛,这岛是从哪冒出来的?
这岛上有什么东西?
若是船队靠岸了,还能活着离开么?
“你们守在船上不准动!”徐志穹道,“准备一艘小船,我去岛上看看。”
“你一个人去?”梁玉瑶有些犹豫,若是一群人去,她不担心,若是徐志穹自己去,她又不放心。
“我随徐郎一起去吧!”林倩娘走了过来,“我们俩一起,也是个照应。”
林倩娘一起去!
梁玉瑶更不放心了。
况且林倩娘虽然身手不错,可也不擅长探路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