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即将丢掉半个千乘国。
余杉摇头道:“这半壁江山若是交给了图奴,想拿回来,却难比登天。”
崔洛贤道:“黑鹿城已无城可守,不知余将军有何良策?”
余杉指着地图上黑鹿城道:“城东有一座山,名唤香织山,可在山上驻军两万,与黑鹿城互相策应,纵使城墙受损,也能持续固守。”
利用山势,居高临下,往来策应,这是防守的常用策略。
听到这番话,洪振基似乎看到了些许希望。
崔洛贤摇摇头道:“香织山,不能驻军,若是能驻军,我早就安排人马驻扎了。”
余杉皱眉道:“为何不能驻军?”
“山上没有水源。”
余杉沉默了,他对千乘国确实没有这些本土将领熟悉。
驻军两万,人吃马喂,饮水的消耗非常惊人,驻守一两日,还能勉强支应,决不能长期在此驻守。
在山上的驻军的想法被否决了,洪振基再次看向了徐志穹。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多希望徐志穹能说一声,黑鹿城还守得住。
结果徐志穹说了一句:“黑鹿城,不用守了。”
诸将纷纷点头,洪振基万念俱灰。
三圣子洪华恒也不甘心,嘴唇微动,似要开口。
徐志穹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作声。
洪振基闭上眼睛,正要下令撤军,忽见徐志穹捏着传音牌,暗中向他传去了声音。
听到脑海之中的声音,洪振基先是一惊,随即平复神色,抬起头,对着一种将领道:“华恒、崔洛贤、丛铭,你们留下,运侯、余将军,请你二人留下,巾青将军(郁显国卫尉,朱雀三品修者),也请你稍待片刻,其余人,退去吧。”
所谓其余人,都是千乘的本土将领。
诸将面面相觑,不知洪振基是何用意,洪振基剑眉倒竖:“都给朕滚出去,滚快些!”
诸将不敢久留,迅速离开了议事厅。
徐志穹用法阵把议事厅封住,洪振基吩咐秦燕,让内侍严加戒备,议事厅附近,不得有人靠近,这是为了防止别人偷听。
一名参将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机密,还怕我们知道?”
另一名副将叹道:“这你还不懂,神君在商议撤军的路线。”
参将恍然大悟:“那确实得机密点,这要走漏了风声,被图努人追上了,咱们都回不了神临城。”
议事大厅内,崔洛贤已经画好了路线,指着舆图道:“神君,沿此路线撤兵,行军最快,我率军士沿途稍加阻击,在我军撤回神临城之前,敌军绝对不会追上……”
洪振基神情冰冷看着崔洛贤,崔洛贤话说一半,吞了回去。
神君为何这般看着我?
是我会错意了?
崔洛贤转眼看向徐志穹,低语道:“运侯适才不是说要退兵么?”
徐志穹面无表情道:“我几时说要退兵了?”
崔洛贤费解道:“运侯适才却说,黑鹿城不用守了……”
“不守城,就不会打仗了么?”
崔洛贤问道:“依运侯之意该如何?”
徐志穹道:“出城迎敌。”
“又作牵制袭扰,争取时间修城?”崔洛贤似乎猜出了徐志穹意图。
徐志穹摇头道:“不作袭扰,与敌决战!”
崔洛贤紧锁双眉:“运侯,不要意气用事,敌我战力悬殊,应趁我军主力未损,即刻退回神临城,
若待主力再遭重创,届时无力再战,一国之土,将沦于敌手!”
徐志穹道:“图奴之军不过五万,连日攻城折损一万有余,而今不到四万,千乘有军八万,何谓战力悬殊?”
崔洛贤道:“此非以军士多寡而论,首战之时,我军十万,敌军五万,连战连败,运侯难道忘却了?”
徐志穹摇头道:“首战之时,九成将士未曾经历战事,战力自然不堪,而今历经数战锤炼,战力远非昔日可比。”
崔洛贤叹口气道:“运侯,有城尚且守不住,没城这仗如何去打?”
“守不住黑鹿城不是打不过图努,是城墙顶不住星君打造的床弩,”徐志穹在指着舆图道,“三日后,敌军还将带床弩来攻城,我军直接出城,与之决战!”
崔洛贤沉默许久道:“与其出城迎战,还不如等城破之时,在城中与敌军巷战,或许还有几分生机。”
与图奴交战多年,崔洛贤真是吓怕了,如果在平地作战,他不认为八万千乘军能抵挡四万图奴。
徐志穹不同意巷战:“等城墙被攻破,千乘军士气大落,况且巷战也不利用施展兵力优势。”
崔洛贤无声慨叹,哪有什么兵力优势?
“运侯,平地作战,我军绝不是图奴的对手,骑军一番冲锋,便能冲散我军。”
徐志穹道:“我军也有骑兵,今日刚刚抵达,算下来将尽一万!”
余杉咂咂嘴唇道:“这个骑兵……”
崔洛贤急道:“余将军,怎就不敢说句真话?那些骑兵能用么?”
余杉去检验过,一万骑兵,能真正作战的,差不多有两千。
能拿上长矛勉强厮杀的,差不多也有两千。
剩下一半,能骑着马,跟着跑。
这和图奴的骑兵似乎是两个概念。
余杉看着徐志穹道:“这些骑兵,与图奴骑军直面相抗,委实勉强了些。”
洪华恒嘴唇颤动,他实在忍不住想插句话。
徐志穹抬头道:“三圣子,有话但讲无妨。”
洪华恒看了看洪振基。
洪振基皱眉道:“让你说便说!”
洪华恒指着两座山道:“咱们既然是有骑兵,干脆就把骑兵放在这香织山上,等敌军和咱们交战,骑兵从山上冲下来,接着山势,直接打敌军侧翼。”
洪振基叹道:“适才却不说过,香织山上没有水。”
洪华恒道:“神君,咱们不用长期驻扎,开战之前,把骑兵送上去就好。”
余杉没作声。
崔洛贤笑了笑。
洪华恒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小心问了一句:“可有何处不妥?”
崔洛贤又确认了一遍:“王爷,您是说开战之前,把骑兵送到香织山上?”
洪华恒点头道:“我去那山上看过,山势还算平缓,骑兵上去不难,山间草木也不算太多,有适合冲锋的路线。”
崔洛贤道:“王爷,恕末将直言,您打过仗么?”
洪华恒摇摇头道:“仗是没打过,但兵书还是看过的,当初有一战就是这么打的,当时是……”
“咱们别说当时,就说现在!”崔洛贤道,“咱们把骑兵送到山上,然后图奴知道山上有骑兵,然后他们侧翼还不做防备,就留给咱们打?有这便宜事情么?”
洪华恒摇头道:“那自然不是这般,我们把骑兵送到山上,肯定不能让图奴知道。”
崔洛贤连连长叹道:“王爷,您知道一万骑兵动起来是多大的动静?您知道城外有多少敌军的斥候和细作?
一万骑兵送到山上,还想不让人知道?就算我用潜行无声之技也做不到!”
余杉看着徐志穹道:“陶姑娘有办法么?”
徐志穹摇了摇头。
一万人,悄无声息送到两座山上去。
除非把整个阴阳司搬来,单凭陶花媛和在此间的阴阳师,绝对做不到。
洪华恒抿抿嘴唇道:“我不懂打仗,且当我胡说就是了。”
徐志穹猛然抬头:“我找人来做此事。”
崔洛贤愕然道:“运侯,莫要说笑!”
“我几时与你说笑了,我想办法把一万骑军送到香织山上去,保证不让敌军察觉。”
崔洛贤盯着舆图看了半响,眼睛里闪烁出一线光芒。
“要是运侯真有这本事,这仗倒也能打。”
这是非常有效的战术,举例来说,就是楚禾和徐志穹打架,尉迟兰从侧面冲出来,直接把楚禾踹倒,然后两个人围殴。
余杉想了想,摇摇头道:“我军要是在山下和敌军交战,山上骑兵俯冲下来,乱军之中,难分敌我,只怕我军也要受到殃及。”
余杉的担忧也有道理,尉迟兰冲的太猛,直接把徐志穹和楚禾都撞倒了。
这种情况会造成混战,对于经验不足的千乘军来说混战肯定占不到便宜。
崔洛贤在地图上点画道:“不在山下交战,离山下一百步与敌军厮杀。”
让徐志穹站在城下,楚禾站在山下,尉迟兰冲下来的时候,只会撞倒楚禾,不会撞到徐志穹,然后两个人再上去围殴。
余杉在舆图上测算片刻道:“离山下一百步,距离城下只剩八十多步,大军根本排布不开。”
崔洛贤思量半响道:“除却骑兵一万,我军还有七万步兵,我率两万大军在城下迎敌,其余军士藏在城中,
待图奴大军冲上来,两军鏖战之时,余将军率骑兵自山上突袭,直冲敌军主阵,待敌军大乱,城中之军出城,随我一并压上,或可全歼敌军。”
举例来说,就是徐志穹和楚禾打架,身后再藏一个杨武,尉迟兰冲上去把楚禾撞倒,杨武也冲出来一起围殴楚禾。
好计策!
余杉微微点头,转而又有些担忧:“图奴知道我军兵力绝不止两万,若是见我军兵力太少,只怕敌军会有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