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友被道门除名,去不了罚恶司,更回不了长史府,只要留下孔胜伟在楼下接应,陆延友插了翅膀,也飞不出这茶坊。
陆延友在前,孙千里在后,两人上了楼梯,从一楼到二楼,从三楼到四楼,走过一层又一层,这楼梯始终上不到尽头。
孙千里叹口气道:“老陆,我知道你懂得些阴阳术法,别在这耍花活了,咱们说两句敞亮话,
我知道你这藏了人,藏了不止一个人,你急着上楼,就是想给他们报信,
不用白费那力气,他们一个也跑不了,看在同道一场的份上,你告诉我他们在哪,我放你一条生路。”
陆延友不作声,只顾往楼梯上走,孙千里叹道:“老陆,我敬你是条汉子,咱们大宣的各路罚恶长史,我最敬重的就是你,
你受得住委屈,扛得住事,要不是奉了冢宰的命令,我这辈子都不想伤了你,这样吧,我不难为你,你也别难为我,你随便交出两个人,让我回去交差就行。”
话音未落,孙千里猛然一甩手,袖口里冒出来一把半尺多长的匕首。
匕首到了手里,立刻刺向了陆延友的后脑。
说最亲的话,下最毒的手,用最小的代价,要对方的命,这是孙千里惯用的手段。
只要杀了陆延友,京城罚恶司里其他判官,都不是他对手。
陆延友背对着孙千里,没有躲过这一刀的可能,就连隐身的机会都没有。
可陆延友没躲,刀尖眼看就要刺进后脑勺,孙千里的右手突然撤了回来。
不是他自己想撤,是他手背上钩了一枚铁钩,铁钩穿过肉皮,钩住了指骨。
孙千里剧痛难忍,抬起头,想看这铁钩挂在房梁之上,没有人操控,却有一只眼睛在看着他。
这是什么机关?
怎么钩的这么准?
孙千里想把铁钩摘下来,铁钩一松一紧,拽着孙千里的手来回摇晃。
窘迫之际,陆延友猛然回身,对着孙千里一刀砍了下来。
两人处在狭窄的楼梯上,孙千里不方便躲闪,右手被钩住,又不方便招架,眼下最合理的选择有两个。
一是用四品技,直接和陆延友交换处境。
另一个选择是化身无形。
陆延友以为他会用四品技,索性不躲不闪。
四品技有严格的次数限制,能换走孙千里的四品技,就算成功。
可孙千里选择了化身无形。
不到生死关头,他不想用四品技。
隐身成功,他急忙挣脱了铁钩,正要去找陆延友,却见陆延友急速往楼梯上狂奔。
跑,你跑得掉么?
四品的速度快了太多。
孙千里两步追上,正要举刀,三只脚突然绊在一起,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怎么会冒出三只脚?
孙千里的右脚踝上又长出了一只脚!
惊骇之间,意念松动,孙千里显露了身形。
抬头一看,但见一名高壮的男子,留着连鬓胡子,站在了他的面前。
徐志穹早在身后等着他。
孙千里没有多想,要用四品技和徐志穹改换处境。
徐志穹躲开他的视线,一把抓住他后脑,瞬间吸干了他的气力。
这人速度好快,竟然不在我之下!
他是什么人?
失去意象之力的孙千里无法发动技能,瘫软在了地上。
徐志穹搜出了他的大夫印,扔给了陆延友,用鸳鸯刃挑了他手脚筋。
孙千里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
第一次和陆延友交手,虽然陆延友比他低了一品,但他还是选择了在半路伏击。
他始终认为公平较量是蠢人说出来的蠢话。
冒最小的险,办最大的事,这才是聪明人应有的作为。
可他万没想到,徐志穹也不是什么忠厚之人,他从来没打算和孙千里公平较量。
徐志穹先在楼梯上做好埋伏,陆延友把其中一个人引上楼梯。
不管上楼的人是孙千里还是孔胜伟,二打一,先拾掇了一个再说。
孙千里还想挣扎,房梁上的千斤龟突然伸了出来,精准的钩住了孙千里的下巴,将他吊了起来。
徐志穹叮嘱陆延友一声:“看住他!”
陆延友点点头,徐志穹盯着孙千里看了片刻,抹了抹脸,活动了一下筋骨,变成了他的模样,走下了楼梯。
孔胜伟还在楼下等着,楼梯上有法阵,声音隔绝的干干净净,孔胜伟不知道发生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见“孙千里”走了下来,孔胜伟赶紧迎上前去:“孙大夫,找到人了么?”
“孙千里”点点头道:“找到了,都杀了,叫咱们自己人过来收尸。”
孔胜伟赞叹一声:“孙大夫好手段!”
他拿出罚恶令,叩动了几下,笑吟吟道:“大夫,您出手也太快了,这还没到一盏茶的功夫……”
孔胜伟愣住了,他发现“孙千里”容貌有些变化。
有变化是正常的,徐志穹新学的易容术,破绽一大堆。
看孔胜伟半响不说话,徐志穹问道:“人都叫来了么?”
“都叫来了……”孔胜伟用罪业之瞳,偷偷瞄了一眼,心里凉了半截。
孙大夫是四品修为,怎么变成了五品?
这是假的!
徐志穹笑了:“嘿嘿嘿,都叫来了就好,一个也别落下!”
第542章 《冢宰录事簿》
朱骷髅茶坊大厅。
徐志穹假扮成孔胜伟的模样,站在门前,热情的招待着各路同道。
一名七品推官冲了进来:“孔长史,那些道门败类何在?”
“孔胜伟”笑道:“败类都被孙大夫杀光了,咱们过来帮忙收尸就行。”
推官点头道:“这个我在行,尸首在哪呢?我这就拾掇去,保证干干净净,不留手尾!”
他这么着急,明显是奔着摘罪业去的。
推官不好赚功勋,摘了同道的罪业,一来有额外奖赏,二来还能赚一番名气。
“孔胜伟”指着楼上道:“都在楼上呢,快去吧,你是第一个来的。”
推官一脸欢喜,正要往楼上跑,忽听陆延友喊了一声:“水烧开了!”
推官回头道:“烧什么水?”
“孔胜伟”解释道:“烧水冲茶呀!孙大夫怕弟兄们辛苦,正准备茶水呢!”
“这么客气作甚,这有什么辛苦!”推官乐呵呵跑到楼上去了。
不多时,又跑进来一个八品主簿,冲着“孔胜伟”连连施礼。
“孔胜伟”道:“别在这磨蹭了,孙大夫在楼上等着呢!”
八品主簿赶忙上了楼梯,又听陆延友喊道:“刀磨好了!”
主簿问道:“磨刀作甚?”
“孔胜伟”道:“杀鸡呀,不能让大家空着肚子干活!”
八品主簿上了楼,不多时,又来了个九品的凡尘员吏。
“孔胜伟”皱眉道:“你也来?”
凡尘员吏道:“孔长史呼唤,我怎敢不来?”
听这人的声音有点沧桑,头上也有不少白发,“孔胜伟”皱眉道:“你何时入的道门?”
凡尘员吏道:“我入道三十二年了,是信州罚恶司最老的凡尘员吏,您不记得我了?”
三十二年的凡尘员吏?
倒也不算太老,京城有一个比他还老的,被徐志穹揍过一顿。
“孔胜伟”指指楼上道:“快上楼吧,趁着功勋还没抢光。”
那凡尘员吏压低声音道:“那个赵百娇还活着么?”
“孔胜伟”笑道:“你问她作甚?”
“我一直惦记着她,去茶坊找了她好几次,她就是不肯陪宿,宁可挨鞭子也不陪宿,今天我看她还敢忤逆我?她要是不从,我特么割了她鼻子。”
“孔胜伟”指指楼梯:“赵百娇在上面呢,你快去找她吧!”
凡尘员吏还不太放心,又确认了一遍:“她被孙大夫制服了吧?应该是捆住了吧?”
“孔胜伟”微微颔首:“应该是要捆住的,不捆住会乱动。”
老员吏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陆延友突然喊一声:“油锅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