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京城之中大部分人并不相信。
一些传闻先在皇室之中蔓延,而后又传到平民之中。
他们说郁显皇已经逃走了,在千浪郡,有人看到皇帝乘船出海。
阳环从不相信这些谣言,但相信这些谣言的人都很致命。
她的叔父肃光、兄长刻军、侄子录康和一群日夜躁动的大臣们,正在试图和蛊族联络,只要能保住性命,他们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阳环手上有一千禁军,这是万生城仅存的兵力,也是阳环手里唯一的本钱,这点本钱只能让她提心吊胆度日。
现在她可以把心放下了。
半个时辰之前,她收到消息,一队人马,带着郁显王师的旗帜,正往京城走来。
这一次,消息是坐实的,虽然来的突然,但却是信使亲眼所见。
他看到了熟悉的战旗,熟悉的军队和熟悉的将领。
他看到了大奉常炎焕,虽然炎焕陷入了沉睡。
他看到了皇子墨迟。
墨迟回来了?
这证明大宣真的出兵了!
阳环一直厌恶墨迟,她从没像今天这样期待看到墨迟的身影。
她把王室成员、文武群臣和全部禁军都召集在城外,等候皇兄凯旋归来。
郁显皇的叔父,东建王肃光道:“阳环,你当真看见皇帝回来了么?”
阳环公主解释道:“皇兄的车仗应该在中军,打头阵的是墨迟。”
肃光皱眉道:“墨迟理应留在宣国为质。”
阳环道:“宣国肯放他回来,证明援军确实来了。”
郁显皇的弟弟,南晓王刻军摇头道:“这话却说不通,大宣纵使真的派兵,为什么非要把人质放回来?”
南晓王刻军的儿子,阳环的侄子,南信君录康道:“姑母,这事情可儿戏不得,只怕墨迟投靠了蛊族,带上大军,来骗我等出城!”
阳环怒道:“一派胡言!你们纵使怀疑墨迟,难道连大奉常炎焕和军中的将士也信不过么?”
东建王肃光咳嗽一声,叹道:“老夫听说,丛安郡一战惨败,炎焕等人,都被蛊族俘获了。”
阳环喝道:“我也收到消息,炎焕在丛安郡打了胜仗!”
“炎焕能打胜仗?”刻军嗤笑一声,“这话我是不信。”
录康喊道:“墨迟带来的,一定是蛊族的人马!”
肃光叹道:“是不是墨迟都难说,徐志穹不知所踪,宣国又岂能把墨迟放回来?”
一群臣子议论纷纷:
“这是蛊族的阴谋!”
“他想把我们骗到城外都杀了。”
“阳环公主,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争吵之声越来越大,阳环公主满身是汗,转脸责备起了信使:“你却不能看仔细些,为何不等看见皇兄再来报我?”
信使一脸委屈道:“皇子殿下让我立刻回来报捷,不容我多等。”
刻军哼一声道:“这里边有古怪!”
肃光问道:“墨迟带了多少人马?”
信使道:“大军过处,烟尘弥漫,我也没仔细数过,应当是有万余人吧。”
“万余人!”肃光喊道,“蛊族万余大军将至,我等危矣,当速速回城。”
刻军喝道:“阳环,你怎不知死活?一万敌军来了,你还出城相迎?”
录康喊道:“诸位,快些回城,关闭城门,再作商议。”
城下一片喧嚷,眼看情势就要失控。
一团烈焰忽然腾空而起,山艳脸色阴沉看着众人:“急什么?墨迟皇子既是回来了,皇帝也不远了!”
录康喝道:“这里轮不到你说话,你算什么……”
阳环突然下令让禁军列阵,看到这架势,众人相继安分下来。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远方沙尘渐起,众人看到了郁显大军的旗帜。
旗帜之下,骑着高头大马的是墨迟。
墨迟身后,是上将安澈。
安澈身后,是不少熟悉的将领。
阳环越发激动,但见大军带着漫天的烟尘来到近前,阳环赶紧迎上去,抓着墨迟的缰绳问道:“得胜了?”
墨迟点头道:“得胜了。”
阳环眼含泪水道:“朱雀真神庇佑我大郁!皇兄回来了?”
墨迟没有点头,回答道:“皇帝回来了。”
阳环一脸惊喜,呼喊道:“皇兄在何处?”
墨迟没有回答:“姑母,待入城后再作商议。”
“好!”阳环急忙答应道,“我先去拜见皇兄,你让军士在城外驻扎。”
墨迟回身对安澈道:“传我命令,大军一并进城。”
阳环愣住了。
为什么要让大军一并进城?
肃光喊道:“墨迟,你这是要作甚?外军不得入城!”
按照郁显律法,除了禁军之外,任何军队不得进入万生城。
墨迟又对安澈吩咐一句:“传令,护送王室及大臣们进城!”
安澈一声令下,大军上前,围住了王室成员和一众臣子,将他们逼进了城内。
……
翼元郡,青藤村,一座农户中。
农户的女主人正在蒸饼子,回身喊了一声道:“客官,你稍等一会,饼子马上就好。”
肖松庭在屋子里答应一声:“不着急,也不是太饿。”
他从长萝村里逃了出来,带着十几名怒夫教军官,一路往西去,狂奔数日,终于找了个落脚的地方。
在郁显国,和大宣有类似的习俗,山村之中没有客栈,过往的行人可以在农舍之中投宿,只要看着像老实人,主人家一般都会收留。
不仅管住,而且管吃,主人家吃什么,客人也跟着吃什么,每天给主人家些钱,多些少些,两下商量。
肖松庭一众十来人,看着怎么也不像老实人的样子,为不惹人怀疑,他且和军官们分开投宿,找不到住处的军官,先住在野地。
肖松庭运气不错,遇上了一个好人家,每天好吃好喝给着,也没问他多要银钱。
他在这农户家里歇了两天,身体渐渐复原了,也该启程了。
平时都是男主人招呼吃喝,女主人从未谋面,今日偏赶上男主人不在,肖松庭第一次看见了这家的女主人。
看她肌肤粗糙,身材臃肿,年纪和男主人相当,肖松庭且客客气气叫了声大嫂。
“大嫂!劳你辛苦了。”
农妇端上了饼子,还端了一碗汤,擦擦汗水道:“辛苦甚来,平时家里也吃这个,也就多了双快子。”
肖松庭叹道:“这两天,受你们家照顾,我这身子也好了不少。”
农妇憨憨笑道:“那倒是,你刚来的时候,病恹恹的,现在看着气色好多了。”
“是呀,好多了,你家男人什么时候回来?”
“去集上买酒去了,一会就回来,他也觉得你身子骨见好,晚上要和你喝两盅。”
“大哥是好人呀,可我今天就要走了。”肖松庭把手伸进了自己怀里,好像在掏钱。
农妇搓搓手道:“急什么,再住些日子呗!”
“不住了,还有要紧事,”肖松庭又叹了一口气,“你们夫妻俩是好人,对我是真的好,按理说,我不该对你们下手。”
农妇一愣:“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
肖松庭连声长叹:“要是今天,还是你男人来,我带走你男人一个也就算了,可没想到,今天来的偏偏是你。”
农妇一脸悚惧道:“兄弟,俺,俺来了,怎,怎么了?”
“我这长相,不该让人看到,我这行踪,也不能让人知道。”
农妇连连后退道:“俺,俺不知道你什么行踪,俺,俺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俺跟谁也不说,俺就当没看见过你。”
肖松庭抿抿嘴道:“我是真想信你,可我这辈子谁也信不过,你们真是好人,可好人怎么就不长命呢?你们别恨我,要恨就恨老天不长眼。”
说完,肖松庭拔出了一张符咒。
对付一个农妇也要用符咒么?
换做别人可能不用,但肖松庭就是这个性情。
无论对方什么身份,什么修为,肖松庭永远都会用最稳妥的方式应对。
一张符咒,能让对方无法叫喊,无法逃走,更无法挣扎。
这就能让肖松庭从容下手,甚至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符咒飞出,眼看落在农妇头上。
农妇猛然闪身,手指一挥,将符咒切成了碎片。
肖松庭一惊,意识到这农妇不是寻常人,他正要从背囊里拿法器,却见农妇猛然近身,从他手臂上剥下来一层皮。
肖松庭捂住手臂,想要逃命,却见屋子外面有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