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徐志穹的意思。
“你是想……”
徐志穹点点头:“个中计议,还须和太子商议,二哥若是定下决心,我今日便去北境!”
梁季雄来回踱步,想了足足半个时辰,冲着徐志穹微微点了点头。
……
徐志穹离开梁季雄营帐,简单收拾行囊,正打算去涌碌罚恶司,却见梁玉瑶进了军帐,问道:“你这又是要去哪?”
徐志穹神情轻松:“去办些琐屑事,三五日便回。”
梁玉瑶没再多问,压低声音对徐志穹道:“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对你说,今夜我去梁贤春的军帐,却见她给自己上伤药。”
徐志穹眨眨眼睛道:“心疼她是怎地?你想帮她上药么?”
“谁心疼她,她伤在背上,自己上药甚是不便。”
徐志穹一愣:“她手下连个上药的人都没了么?”
“人是有的,可她不用,我发现她箭伤旁边刺着几行字。”
“刺字?什么字?”
“我没看清是什么字,她很怕别人看见,拼命用衣裳遮挡!”
她为什么要在背上刺字?
若是刺了一首忠义词,肯定不怕被人看见,至少不怕被梁玉瑶看见。
“时才在圣威长老面前,你怎不说?”
梁玉瑶哼一声道:“且不看老祖宗那脸色,对我爱答不理,我若是说了,只怕又要怪我搬弄是非,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背上刺字,到底是不是大事?
倘若这是梁大官家第五步棋,又该如何应对?
对昭兴帝而言,在血孽军中,不算绊脚石的,恐怕只有梁贤春一个。
若她是昭兴帝派来的内应,事情更不好处置。
徐志穹转身又去了梁季雄的营帐,二长老受了刺激,头疼欲裂,正在喝些镇痛的汤药,见了徐志穹,问道:“你从北境回来了?太子却怎说?”
徐志穹苦笑一声:“哪有任快?二哥,我不在这几日,你千万小心提防梁贤春,她的用意尚且不明。”
梁季雄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必提防她。”
徐志穹咂咂嘴唇,看来梁季雄还是信得过自家人。
他想错了。
梁季雄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道:“我去杀了她就是。”
这老头,好冲动!
不怪梁季雄冲动,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哪还有心思顾及梁贤春。
徐志穹拦住二长老:“二哥,这人杀不得,决胜在即,不能再让大官家生疑。”
梁季雄捂着额头,坐回卧榻,只觉情势越发难缠。
“你且放心去北境,我自看着她便是,许是能从她动向之中,看出皇帝的用意。”
这就对了,二哥还是靠得住。
……
徐志穹离开军营,去了庸碌罚恶司,本想找李慕良借罚恶令一用,等到了长史府,却发现李慕良正在发脾气。
太子在图奴攻占了三座行省,三座行省都在庸碌罚恶司的掌控之下,李慕良很想趁机扩大势力,干一番事业,没想到关键时刻,钱立牧不肯出力。
“终日泡在勾栏,也不知道那地方有什么好!”李慕良咆孝道,“十天却有九天半蹲在棚子里,他怎就不烂在勾栏!”
钱立牧这是怎地了?
在京城时也曾痴迷于勾栏,但总不至于误了正事。
现在却还顾不上钱立牧,且等日后再来好好劝他。
徐志穹拿上了罚恶令,正要去乘风楼,忽见周青林跟上来道:“马中郎,且莫把今日之事告诉钱中郎,李长史只是几句气话,不当真的。”
徐志穹笑道:“倒也不怪李长史,这事确实是钱大哥做的不对。”
周青林道:“钱大哥也是做正经事去了。”
徐志穹表示赞同:“我也觉得去勾栏是正经事,可总得有个节制。”
周青林道:“咱们大宣的储君,天天待在十方勾栏,钱中郎是怕他有闪失,且在暗中保护他,
李长史听着是在骂钱中郎,实际是在骂储君,说他不务正业!”
徐志穹停住了脚步。
太子在十方勾栏?
看来这仗打的真是太顺了,太子都堕落了。
徐志穹赶紧去了十方勾栏,找到了太子的雅间。
这雅间好找,门口站着太子的贴身内侍吕运喜。
吕运喜上前笑道:“徐灯郎,多日不见,听说你去南边打仗了!”
徐志穹笑道:“仗打了一半,只因想念太子,便来看看。”
吕运喜没有通传,直接让徐志穹进了雅间里。
雅间里,太子痴怔怔的看着戏台,等待一位歌姬上场。
那歌姬来了,面前挡着屏风。
她一开口,徐志穹便认出了她的声音。
能夺走人魂魄的声音。
大宣第一歌姬,林若雪。
她唱了一首《长桥月》,一字一句都在心窍之中穿梭震颤。
看着太子痴醉的表情,徐志穹没有打扰,且待林若雪一曲唱罢,走下戏台,太子转过脸道:“好听么?”
徐志穹点点头道:“这就是林大姐吧?”
“对,就是林大姐。”
对于徐志穹的到来,太子没有感到惊喜,没有感到意外,就好像徐志穹从没有离开过。
“南边的仗打的怎么样了?”太子给徐志穹递过一杯茶。
徐志穹喝了一口茶汤,缓缓道:“打到生死关头了。”
太子道:“我能帮你些什么?”
“你须带着人马回一趟京城。”
太子低下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去行么?”
“按道理是不行的。”徐志穹往炉里加了块炭,又用钩子钩了钩炉灰。
太子又问:“若是不讲理呢?”
徐志穹放下钩子道:“不讲理就更不行了,绑也得把你绑回去。”
太子叹口气道:“你且随我来。”
太子带徐志穹离开了十方勾栏,去了附近一座宅院。
进了宅院正厅,太子支走旁人,掩蔽房门,对徐志穹道:“把屋子封上。”
徐志穹用阴阳术封上了正厅,太子缓缓道:“你想让我回去作甚?”
“做皇帝!”徐志穹把京城的情势说了一遍。
太子低下头,沉默许久道:“志穹,我不能回去,我有苦衷。”
徐志穹一皱眉,太子的态度让他实在意外。
“殿下且说说看,到底是何苦衷?”
太子低头不语。
徐志穹问道:“是为了林大姐?好说!殿下不是要娶她做太子妃,不还说要娶她做皇后么?我去把她绑来,一并送回京城就是。”
这话带着些怒气,徐志穹不信太子连大宣江山都不顾了。
太子摇了摇头,问题不出在林若雪身上。
徐志穹又问:“那是为了北境战事?且先去京城继位,届时再御驾亲征,有何不妥?”
太子还是摇头。
徐志穹眉头紧锁,太子这副模样,似乎对皇位失去了渴望。
“殿下,到底出了何事,只管直说!”
“莫叫殿下,”太子摇头道,“若是叫兄弟,我就跟你说。”
“咱们本就是兄弟,”徐志穹急道,“有什么话,却不能跟兄弟说么?”
太子起身,缓缓走向墙壁,叩动机关,打开一道暗格。
暗格里罩着一块幔布。
揭开幔布,里面是一座睿明塔。
徐志穹咬咬嘴唇,意识到事情不妙。
太子把掌心按在睿明塔顶。
一层烛火亮了。
二层烛火也亮了。
三层烛火随即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