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还在召集之中,最多二十天,十万大军肯定能到碌州。”这是徐志穹能给出的最佳答案了。
“还得二十天?”邱校尉的眼神暗淡了下去,“俺们将军老早就把急报送出去了,怎么还得等上二十天……”
陶花媛道:“还不是因为你们车骑大将军倒戈了,把你们给坑了。”
“胡扯!”邱校尉怒道,“俺们车骑大将军就在双虎关,跟俺们一样和毛刹拼命,哪个杂种养的造的谣?俺弄死他祖宗十八代!”
陶花媛道:“许是你们车骑大将军早就投敌了,你们困在这关隘里太久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你们也未必知道。”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邱校尉:“你们怀疑俺们将军,俺还没怀疑你们呢?说!你们是怎么到的城头?”
这个校尉是个聪明人,这个问题他一直憋着没问。
他不是真的信任徐志穹,而是想从徐志穹嘴里多套几句话。
可他终究不是陶花媛的对手。
陶花媛也在套话,她故意激怒了邱校尉,在六公主身边当了多年的谍子,这是她惯用的手段:“我们是从悬崖上爬下来的,在你们这,阴阳术好像不管用。”
邱校尉哼一声道:“肯定不管用,这里有俺们将军的蚩尤兵主印,什么法术在俺们这都不管用!
兵主印和俺们将军心意相通,车骑将军要是投敌了,兵主印也就没了,毛刹早就打进来了!”
陶花媛用念音牌告诉徐志穹:这些人说的是真的,蚩尤兵主印是兵家技能,对各道修者的技能都有克制,在兵主印守护下,想攻打铁狼关,图奴只能肉搏。
难怪太卜要借助生克双星的右手,才能把徐志穹和陶花媛送进铁狼关。
如果没有蚩尤兵主印,毛刹只要送进来一个高品修者,这两百多名士兵早就被端了。
楚信没有投敌。
那么问题来了。
徐志穹问道;“车骑大将军手上有七万大军,为何这仗打的如此狼狈?”
邱校尉怒道:“哪来的七万大军,你给的么?
涌州原本有五万大军,被毛刹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仗死了一万多人,
俺们知府没打过仗,不知道战场上的应变,吃了亏就想着报仇,带上大军又和毛刹拼命,
俺们士气不高,军械也不够,管朝廷要军械,横竖要不来,等打完第二仗,又死两万多人,知府也死了,
剩下一万多人,伤的伤,跑的跑,等楚将军来的时候,俺们涌州能打仗的就剩下了五千多,楚将军还带来了三千多人,和毛刹打了三仗,杀了三万多毛刹,这才把毛刹打退了。
可打完这三仗,俺们剩下的人也不多了,守不住整个涌州,毛刹卷土重来,可朝廷的援兵不来,俺们人越打越少,最后剩下不到两千人,
楚将军不敢和毛刹打了,只能把这三个险关守住,一个关口分了五百多人,在这死扛,扛了一个多月,俺们这也只剩下两百多人了,你说的七万大军从哪来的?”
徐志穹垂着眼角,想起了一个笑话。
在秘阁之中,梁大官家曾放出豪言:“朕愿殊死一战,共守千里江山!”
徐志穹知道这是扯吉尔蛋的话,他不可能为大宣做出半点牺牲。
但徐志穹没想到一件事。
他明知敌我相差悬殊,却眼睁睁看着涌州失守。
为了除掉所有他不想看到的人,他把大宣的疆土拱手送给了图奴!
徐志穹又问:“交战这多时日,碌州发来多少粮草军械?”
“狗屁的粮草,从打仗开始,就没见过碌州的一粒粮食,也没见过碌州的一箭一镞。”
徐志穹一咬牙。
吴静春这个狗贼!
邱校尉喝了口汤,看着徐志穹和陶花媛道:“大军二十天后真能来么?”
陶花媛没作声,徐志穹点点头道:“大军一定会来!”
邱校尉放下汤碗道:“那俺们就在这等,等到大军来!”
旁边一名士兵道:“只要有口吃的,俺们就和毛刹打到底!”
邱校尉喝道:“这是什么话!咱是大宣的爷们!就算没这口吃的,也和毛刹打到底!”
徐志穹想起了太卜的话。
大宣气数未尽!
吾辈血性犹在!
……
五天后,余杉率军到了碌州,比圣威长老梁季雄到的还早。
这五天时间,大军昼夜疾驰,阴阳师连续布置法阵,军士只在法阵穿梭时稍作休息,其余时间不敢耽搁片刻。
等到了碌州州府碌原城,军士连扎营的力气都没有了,横七竖八,直接睡在了府衙门前。
知府吴静春将余杉迎进府衙,眼含热泪道:“先锋终于到了,余将军一路辛苦,不知大军今在何处?”
吴静春把这支军队当成了先锋部队,他这么想也有道理,隋智正在集结大军。
余杉正要解释,没想到乔顺刚在旁说道:“还有什么大军,这就是大军了!”
吴静春闻言大惊:“乔千户,你可莫要说笑!”
“哪个跟你说笑,眼下就这么多人……”
余杉赶紧抢过话锋:“乔千户诙谐惯了,你莫要介意,兵部隋侍郎已集结十万大军,不日便至。”
吴静春低头不语,似乎不太相信余杉的话。
碌州同知(相当于知府的副手)范国栋道:“列位将军,碌州到了存亡关头,却还容得戏谑么?且看你们带来的这些军士,慵懒涣散,鼓馁旗靡,哪有一点临阵的模样,就这等人马还想与图努国交战?岂不等于送羊入虎口?”
乔顺刚大怒:“你说甚来!老子们赶了五天的路,连囫囵觉都没睡上一晚,歇息一会怎地了?轮到你说三道四?”
余杉劝住乔顺刚,转脸对吴静春道:“吴知府,这几日行军艰苦,且安顿军士歇息一两日便可应战!”
“一两日?”同知范国栋苦笑道,“余将军,恐怕没那么多时日给你们歇息了,图努国大将军涅古来送来书信,让碌州三日之内交付粮食一万石,若是交不上,便要对碌州动兵,列位将军,还是想想此事该如何区处?”
余杉闻言一惊:“范同知,你想把粮食给图奴?”
“不给又能如何?就凭碌州这点兵马,再看余将军手下这点军士,挡得住图努十万大军吗?”
“不可,万万不可……”
“余将军,你才来碌州一天,你可知碌州百姓连日心惊胆战,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可知涌州遍地尸骨成山,血流漂杵,枉死多少黎民?”说话间,范国栋热泪盈眶,“我不计较陛下治我何罪,也不计较身后骂名,今日且当着余将军的面把事情定下,先把一万石粮食送给图努大将军,求他缓和几日,待隋侍郎带来大军,再商议战事!”
余杉一脸焦急,看着吴静春道:“吴知府,你是何意?”
吴静春叹口气道:“本府也是此意。”
余杉慌了,他知道碌州的情势复杂,但没想到,刚到第一天,就遇到了这种难题。
怎么能给敌军送粮食?
圣威长老怎么还不来?
三天时间太急迫,圣威长老若是再不来,局面就没法挽回了。
第218章 再敢多说一句
两天后,梁季雄跌跌撞撞来到了碌州州府。
这一路走的狼狈,先后遇到了十几路刺客。
这些人算准了梁季雄的路线,专挑梁季雄歇脚的时候伏击,每一路刺客都有十几名四五品的高手。
梁季雄真想停下来和他们打一场,他真想抓住几个刺客,带回京城找昭兴帝算账。
可他记得徐志穹的叮嘱,他必须得活着到碌州。
一旦停下来和刺客交战,刺客只会越来越多,耗也把他给耗死。
梁季雄一路奔逃到了碌州,终于甩开了刺客,可到了州府,却没见到知府吴静春,吴静春和余杉等人去了碌州边境。
余杉不同意给图努人送粮草,但他一个人争不过碌州一众官员,无奈之下,只能暂做让步,跟随吴静春到前线观察敌情,再做定夺。
一听说要给图努人送粮食,梁季雄的头发竖了起来,片刻不敢歇息,当天就飞到了碌州边境小叶城。
到了小叶城,梁季雄揪住知府吴静春道:“谁敢?我看谁敢给图奴送一粒粮食!”
“圣威长老,”吴静春落泪了,“若非走投无路,卑职焉敢出此下策!”
梁季雄怒道:“怎就叫走投无路?仗还没打,你便认怂么?你且给我说个明白!”
同知范国栋道:“长老,您且到城头一看,看过便能明白。”
梁季雄跟着大小官员去了城头,余杉正率领武威营日夜守在城头,观望敌军动向。
敌营距离小叶城三十里,貌似威胁不大,可昨夜,图努大将军涅古来给小叶城送了一份大礼,他把两万颗人头,堆在了小叶城下。
范国栋眼含泪水道:“这些都是涌州的百姓,他们与图奴相抗,几日之间被杀了两万余人,长老,您且看一看,这是我大宣的百姓啊!”
梁季雄咬牙道:“图奴就是一帮畜生!你们明知道他们是畜生,还想给他们送粮食?”
范国栋哭道:“碌州每一粒粮食,都是碌州百姓的血汗,我们也不舍得送给图奴,可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碌州只有几千人马,拿什么抵挡图奴十万大军?长老却想看见碌原城下,再堆积几万颗人头吗?”
梁季雄半响无语,吴静春道:“长老,为今之计,且先把粮食送到图奴手上,我与范同知前往敌营,但凭三寸不烂之舌劝服敌将涅古来,尽力拖延些时日,等隋侍郎大军来时,再与图奴交战!”
梁季雄看了看余杉,余杉低头不语。
他不想给图奴送粮食,但六千多人挡不住十万大军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梁季雄本就看不起余杉,看他拿不出个主意,却越发鄙视于他。
“徐志穹哪去了?”
余杉低声道:“徐千户刚出京城便掉了队,未随大军同行,卑职至今仍不知其下落。”
梁季雄叹了口气,徐志穹说他走法阵来碌州,按理说早就应该到了,难道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他转眼看向了乔顺刚:“乔千户,你有何去处?”
乔顺刚摇头道:“我一粗鄙之人,不懂任多讲究,但打仗的时候给敌军送粮食,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范国栋跪在地上道:“长老,您要治罪,将我千刀万剐也行,只求您可怜可怜我碌州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