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美玲将其他不相干的孩子赶了出去，独留梁红民一人。
四下终于安静了。
程美玲面对曾经的师弟，说出了实话：“我曾有幸受过秦老先生的指点，收徒不敢当。”
“你见过我爷爷？”梁红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程美玲点了点头：“我初次见你便觉的眼熟，你怎么没有和你爷爷在一起，反而流落到这里了？”
梁红民苦涩地低下脑袋：“爷爷一早知道自己的命运，我年纪还小，他舍不得我吃苦，悄悄把我托付给梁叔叔。”
“梁叔叔一家世代在岛上靠着打渔为生，之前曾受过我爷爷的恩惠，将我藏在他的家里，等风声过去了，对外宣称我是捡回来的。”
程美玲看了看他的衣服，满是补丁，结块，皱起了眉头。
“他待你也不算好。”
梁红民连忙摇摇头：“梁叔叔待我极好，教会了我不少上山下海找东西吃的本领，可是好人不长命，过了几年，他出海的时候遇上台风，便去了。”
程美玲了然地点头：“那就是你婶婶嫌你是累赘了？”
梁红民握紧了拳头，死死咬着嘴唇，不愿意说话。
“你为什么一定拜我为师，岛上当厨子的可不止我一个。”程美玲抱胸，目光锐利地看向他。
“之前我尝过你做的菜，功夫极其厉害，所以……”梁红民道。
程美玲自从开始做二休一，只做午饭之后，她负责的菜便多了起来，便不像之前那样只能战士吃，家属要是想吃，也可以去食堂打了。
“我听说岛上来了一个特别厉害的厨师，所以我用一只野鸡和别人换了你做的食物。”
程美玲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败家孩子，一顿饭用得着一只鸡吗？还不如给她，想到这里，程美玲瞥了眼梁红民拎来的礼物，心虚地喝了好几口水。
罪过罪过，她竟然打起了收下小师弟的主意。
“程师傅，求你收下我吧，你是我吃过除了我爷爷，厨艺最好的人，我爷爷一定会很高兴我能够向你这样厉害的大师傅学习厨艺的。”梁红民祈求道。
程美玲哪里不想收一个又有天赋还肯吃苦的孩子当徒弟，可这个人就不能是梁红民，不然她师父犯了别扭，不愿意收她为徒了怎么办？
“我问你，你小时候是不是一直和你爷爷学厨艺？”程美玲问。
梁红民一脸懵地点点头。
“那不就行了，你爷爷指点你的厨艺是因为日后想收你为徒，我的厨艺也是你爷爷指点的，我怎么能当你的师父？”
梁红民疑惑道：“程师傅没有拜在我爷爷的名下，便只能算是交流厨艺，算不得拜师。”
“我爷爷还说了高手在民间，程师傅如此年轻就有了现在的造诣，当我的师父绰绰有余，我爷爷只会高兴才是。”
“况且你的厨艺那么成熟了，有了自己的体系，我爷爷是不会收你为徒的。”
程美玲默了，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生，平白比别人多活了几十年，当然比同龄人厉害不少，这能怪她？
她的体系也是脱胎于秦老爷子，二人同出一源，要是在秦老爷子面前亮了厨艺，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的视线落在梁红民的身上，有了个好主意。
“要我教你厨艺也行，我向来仰慕秦老爷子，你要是能把秦老爷子曾经教你的要点教给我，我便可指点你。”
程美玲顿了对，又说：“收徒的事情还是算了，我此生定要拜入你爷爷门下，只希望到时候你能帮忙引荐。”
梁红民摸了摸脑袋，只得同意，不过他可还没来得及和爷爷学些什么，就被送到了梁叔叔家里，到时候教不了程师傅什么东西，那可不能怪他。
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占到了便宜，皆大欢喜。
程美玲拿出了自己在黑市买到的一袋子精细面粉。
这东西每个月都是有定量的，程美玲平日都掺杂了其他的粗粮，好久没有吃过一碗地道的手擀面，实在是想的慌。
“你来……”程美玲上下打量了一番梁红民，眉头皱得就差能夹死蚊子了。
指甲里有泥垢，衣服头发都有结块，程美玲都要怀疑这小子有没有身上有没有跳蚤了。
她吞下了后面要说的话。
梁红民不自在地往后退了几步，佝偻着肩膀，想要避开程美玲的视线。
“你搞好个人卫生，再和我学习厨艺吧。”程美玲转过身子，不再看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身后的师弟半天没有应声，程美玲皱了皱眉头：“梁家不给你洗澡？”
“不是的，我，我就只有这一件衣服。”梁红民憋了半天，才说出了这句话。
程美玲一横眉，压着嗓音：“梁家不给你做衣服？”
梁红民摇头：“自从梁叔叔去世后，家里的日子不好过，我是个大孩子，不需要新衣服。”
程美玲叹了口气，从衣柜里拿了一身林兆风不穿的衣服：“你回去洗澡穿这个吧，我过几天去供销社买了布料给你做一身，也算全了礼数。”
程美玲打断了张口欲说话的师弟：“你既然带来了鸡还有菌菇，我也得回你礼，你就安心收下吧，反正以后麻烦我的日子还多了去了，不多这一两件小事。”
梁红民讪讪一笑，不和程美玲假客气。
不过他身上着实脏，他只能用几根手指捻着衣服的边角，尽量不往自己的身上靠。
“你洗了澡，记得过来吃面条，到时候你得点评一下。”
梁红民露齿一笑：“好嘞，程师父。”
程美玲瞪他：“说好了只是指点。”
梁红民：“此师父非彼师傅。”
程美玲只以为他喊自己程师傅，便饶过了他：“下次不许叫程师傅了，若是别人听了也想当我徒弟，我是收还是不收？你还是叫我程阿姨吧。”
“好的，程阿姨。”梁红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程美玲这才放下心来，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个一身傲气的小师弟如今却是一心将她认作了师父。
第37章 ：假师徒
程美玲也算是和梁红民说开了, 既然要指点他的厨艺，程美玲也不打算敷衍了事，她打算带着他去食堂当个小工, 先从洗菜。磨练刀工开始。
说起来，梁红民的关系和她还挺亲近，梁红民先她正式拜秦老爷子为师，她进了师门，才知道自己有个小了一轮的师哥。
一开始, 她属实觉得有点尴尬，又有些羡慕别人年纪轻轻本领就那么高强, 能让负有盛名的秦老收徒, 和梁红民之间有些别扭。
梁红民年少情商却是高，帮她解了围，认她
当了师姐。
程美玲自己开了私房菜馆，老爷子公平起见, 哪个徒弟开店他都没有亲自出来张罗过, 但是梁红民和她关系好, 还在国际上拿了不少大奖, 名气也大，给她捧了不少场, 带来了不少的客流量。
这不是说程美玲学艺不精, 她正式拜师的时候人到中年, 也是披荆斩棘打败了一个个对手, 加上对老爷子还有些恩情在, 才被收了徒。
秦老教导她的过程中几次可惜程美玲拜师的时间太晚了, 浪费了天赋。
程美玲的童子功练得不好，根基不稳, 还需要重头练起，浪费了不少时间。
等程美玲展露头角的时候，梁红民已经成了最有名气的厨师之一。
程美玲愣了一下，这不对啊，梁红民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这里，等老爷子平反的时候，至少过去了十小几年。
他就算小时候练过基本功，经过多年的荒废，也生疏了，按理说不会有她见到师弟的时候那么好的基本功。
“你自己私下练习吗？”程美玲看向走在一旁的梁红民，问道。
梁红民抿了抿嘴唇：“我四岁就开始练功，知道一些基本功，到了梁家，家里的饭都是我做的。”
“之前我没饭吃，还去食堂当过一段时间的小工。”
程美玲挑眉看向他：“后来怎么不当了？”
梁红民神色有些黯淡，他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程美玲便也不再追问，转移了话题。
“你现在还在上学吗？”
梁红民沉默。
程美玲了然，又问：“你之前读到几年级？”
梁红民轻声回道：“小学读完了就没再读了。”
“行，明天我带你去初中看看，还收不收你。”程美玲没有和梁红民商量，继续说道，“你不上学的时候，就来食堂继续当小工帮忙。”
梁红民扯着自己的衣角，说出了让自己难堪的话：“我没钱。”
程美玲皱了皱眉，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可不像她后来那个自傲还厚脸皮的师弟：“我知道，你上学的钱，我来出。”
梁红民一愣，抬起头，怔怔地看向程美玲。
“你也没必要不好意思，主要是看你爷爷的面子。”还有曾经你对我的照顾，程美玲在心里默默补充。
梁红民却连连拒绝：“不行的，我去了学校，就不能和你学厨艺了，而且我也没有时间去赚钱……”
“停。”程美玲制止了他，“你现在就是读书的时候，不要想着赚钱，学厨艺的事情，放学之后足够了。”
梁红民还想说什么，不过迟疑了会，还是没有说出口。
程美玲带着他到了食堂，已经有不少人到了，她快走了几步，忽略了梁红民的怪异之处。
“程师傅，你来了？”
厨房里忙活的几个人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和程美玲打招呼。
“大家都忙自己的事情。”程美玲和大家打过招呼。
“胖三，你过来一下。”程美玲朝着胖三招了招手。
胖三用抹布擦了擦手，颠颠地跑了过来。
“这是梁红民，他以后在厨房里帮忙。”程美玲介绍道。
胖三仔细打量了一下梁红民，乐了。
肥厚的大手拍在了梁红民的肩膀上。
程美玲疑惑道：“你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