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上充满安心与餍足,他突然就油然而生出一股浓烈的恨意。
他记得的,床头柜里有tao,有油,还有一把美工刀。
那刀还是两个月前盛闵行突发奇想要做剪纸窗花拿进来的,拿进来了也不好好放回原位,就一直搁置在柜子里。
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沈渡津突然就有个很疯狂的想法。
他悄无声息地将那把绿色的美工刀拿出来,又把刀片推出三格的位置,最后抵到了盛闵行喉间。
刀片是崭新的,没有一点生锈,上面甚至泛着层冷光,与窗外的月光相互辉映。
他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想起被盛闵行穷追猛打的日子,想起盛闵行第一次说喜欢、说在追你的样子,想起一切在异国他乡被人亲手破灭的情形。
他想,幸福是简单的事,幸福被毁掉也是简单的事。也就是一朝一夕,一言一语的事。
他想了很多很多,最后只荒谬地对着空气喃喃道:“其实你好好和我说的话,我未必会不愿意的。”
他或许愿意为了爱人成为曾经的自己,可千万条道路,盛闵行偏偏选择了欺骗他这条。
理智和良知最后还是战胜了冲动。
沈渡津无声将美工刀收回来,重新放回床头柜后翻身下了床。
走是一定要走的,盛闵行不想失去他这个已经培养得身心服帖的床.上伴.侣,那他就陪着做最后一次。
算是分手礼物。
只不过这次他也要骗骗盛闵行,总要报复回去,总要让他扳回一城的。
他想知道,是不是在瞒着爱人一些事的时候做起来会更爽。
骗人睡.觉会更shuang吗?
好可惜,并没有。
到处都是一片狼藉,沈渡津从中挑出了自己的衣物穿上后出了门。
重要物品都放在书房里,里面就包括他的证件。
书房没有上锁,他推开门就能进去,找到东西就打算离开。
和之前预想的一样,他不会带走任何在一起后盛闵行以各种名义送的东西,打开抽屉翻出那几张重要的银行卡就要走了。
可抽屉底下还压着什么。
是一沓属于他的体检报告。日期正好是他和盛闵行确定关系的第二天。
说得粗暴点,是盛闵行将他shang了的第二天。
他发了烧,是陈瀚将他领到医院去的,医生开了一大堆检查,里面很多项目其实他觉得毫无必要。
可现在看来,确实是很有必要的。
联想到陈瀚例行公事的态度,他彻底懂了。
查他有没有病,会不会传染人,是不是干净的,可不重要吗?
巨大的屈辱和羞耻感扑面而来,血流像凝固在身体里不再流动,手上那叠a4纸仿佛重如千斤,他恨自己刚才没下狠手。
冷静半晌,他想,其实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总不能为一个这么个人毁掉自己。
他还有在意的人,做不到不顾一切。
还是算了。算了。
窗外还是一片黑暗,他得抓紧时间。吴叔是老人家睡眠浅,再过半个小时就会起床,他得抢在这半个小时前就彻底离开。
走到院子里时,远远能听到luku的鼾声,沈渡津没忍住,走着走着就到了狗屋。
lulu睡得很死,她与家里另两只藏獒相处得很好,甚至其中有只藏獒能将肚子借给她当枕头。
沈渡津颇为留恋地摸了摸她身上的毛发,走出狗屋时手上还带着不太真实的余温。
曾经空荡的院子被他带来的那些花填满变成了花园,楼顶玻璃花房的花还没浇水。
但他全都带不走了。
他只带走了最靠近路边的那盆蓝雪花。
那是最不起眼的一盆,有二分之一的概率被盛闵行随手揪过花瓣。
前两天下了场雨,上面的蓝色小花都掉了大半,只剩下毫无生气的枝叶。
他总不能什么都不留下,留下一盆花让他时刻记得这个教训也好。
大门外萧瑟的秋风正起,没有晨光,没有星星,只有无尽的黑夜。
他心下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只怔怔地想起杨牧说过的话。
杨牧说,希望他一直幸运下去。
他曾经也这么以为,可所有人都走进了误区,幸运不是绝对主观或客观的东西,不会有一直幸运的人。
这些天就像一场很长的梦,他差点就此沉溺,一梦不醒。
可是梦醒了,仍旧是苦痛。他拿出了十足十的真心,做好了十二万分的准备,却还是没有那人高明,多看重的东西最终都只能变成一文不值的垃圾。
来时是一个人,去时依旧是一个人。
谈真心多幼稚,真心一文不值。
……
***
天光大亮盛闵行终于醒来。昨晚闹得太疯,沈渡津体力似乎有了巨大的进步,一次又一次无法停下,连带着他也变得毫无节制了。
最后怎么睡过去的都记不大清了,不过沈渡津此番却是彻底打消了他的疑虑。
应该只是他想多,他们从身到心都如此默契,这样的沈渡津不可能在生气。
说不定他多说两句好话就能跟着那人一起回市里那套老房子住了。
可是沈渡津人呢?
他长臂往旁边一揽,想把人捞回来睡个回笼觉,却意外地发现身边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