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的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
本身心里对段柏庭就有怨气,现下更是将所有怨气都一股脑的塞到了他身上。
她回头,从包里拿出什么就往他身上砸:“你离我远一点。”
段柏庭像感觉不到疼, 将砸到他身上又掉在地上的口红捡起来。
上面沾了土, 他仔细擦了擦,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
宋婉月气不过,直接抄起包往他身上砸。
他一句话也不说,一声也不吭, 只是默默的把从包里掉落在地的东西一一捡起来。
像是两个人的拉锯战, 他尊重她的意愿, 不会离她太近。
但前提是, 确保他能看见她。
公路两旁有路灯,可这里已经远离了公路, 只剩天上的弯月。
散发不太明亮的光。
宋婉月走了两步就在旁边那棵树下停住了。
她低头抹眼泪,开始哭:“你非得一直这么缠着我吗?我很讨厌你你知不知道?”
段柏庭的心脏被刺痛了一下。
声音低沉下去:“我知道。”
“那就不要再来烦我了。”
段柏庭垂眸低笑,她只听见了他微不可闻的淡淡笑声,却没能看见他眼底的苦涩。
“矛盾是用来解决的,不是用来逃避的。”
宋婉月抿着唇:“这种时候了,你还要对我说教?”
“我是在告诉我自己。”他说,“宋婉月,这样的错误五年前我已经犯过一次了,不会再重蹈覆辙第二次。”
五年前。
宋婉月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现在她压根就不想听他解释。
段柏庭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没接。
直到对方打了第二通,他才简单通知了一声,今天可能去不了了,让他们自己玩。
见他挂断电话,宋婉月问他:“今天其实不是云微的生日对吧,是你让她这么和我说的?”
“嗯。”他倒是没否认,“上次给你送饭,见你没什么气色。你在酒店待的太久了,应该出来活动一下。”
宋婉月对外貌格外敏感:“我只是有点贫血而已!”
“我知道。”他不动声色的往她身边靠近了一点,“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没有,很难吃。”她故意这么说,因为知道那些饭菜都是段柏庭亲手做的。
段柏庭点了点头:“下次我......我让覃姨做点别的。”
宋婉月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你打算一直这样烦着我?”
“嗯。”
他拿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后递给她。
应该是随身一直携带,纸盒上甚至带着他的体温。
他不喝牛奶,所以是给她准备的。
宋婉月没接。她低着头,下巴埋进膝盖里。
“段柏庭,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很好哄的人。所以总会有人利用这点来伤害我。我承认,你在我面前装的那些可怜的确让我心软了。”
她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带着一点对自己不争气的不甘心。
为什么总是容易心软,明明这件事是他的错。
段柏庭听完后,手逐渐垂放下去:“你觉得我是在装可怜?”
她反问:“难道不是吗?”
“如果装可怜能让你心软,我将来可能会试一试。但不是现在。宋婉月,那件事错在我,我不想逃避,更加不想因为这件事让我们之间产生隔阂。我不会强迫你去听我的解释,但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听的那一天。”
宋婉月说:“如果我一直不想听呢?”
他回答的很果断:“就一直等。”
她放狠话:“那万一你死了我还不想听呢?”
段柏庭笑了笑:“那就先不火化了,等什么时候你想听了,去我的坟前把我刨出来。”
宋婉月的语气傲娇又别扭,身子往旁边偏了偏,背对着他,语气嫌弃:“我才不要,尸体都臭了。”
他总有应付她的话:“那我尽量多活一段时间。”
宋婉月不想理他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还会说这种话,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哦?”他微微挑眉,“我之前是怎样的。”
宋婉月扁了扁嘴:“又正经又古板,反正不像年轻人。”
“其实我现在也是。”
宋婉月抬眸。
他在潜移默化中不断拉近二人的距离。
等宋婉月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她身边。
西装外套的袖子和她的围巾挨在一起。
“哄人这种事我不太拿手,是第一次做。如果你觉得我变了,看来我挺有天赋。”
这番话不像是出自他口。
宋婉月的心脏像有无数只看不见的触手在瘙痒。
“所以,你的这一面只有我见过?”
他点头:“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这样。”
宋婉月冷笑:“其实我也有你没见过的另一面,我对待喜欢的人和讨厌的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嘴脸,你要看看吗?”
段柏庭闭上了眼睛,从容拒绝:“我不想看。”
郊区格外安静,附近几乎没有住户,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在这场安静的交谈中,段柏庭当了一回最真实的自己。
很早以前就想过像今天这样,静下心来和她好好谈一谈。
宋婉月告诉他:“我不想这么快原谅你,是为自己觉得不甘心。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难过,在你突然人间蒸发的那几年,只有我一个人难过,你却不受影响,过着自己的生活。”
段柏庭的动作变得迟缓下来,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一直以为,她不在意。
那些年,他也没有很好的生活。
被家人抛弃,不闻不问,他只是逐渐变得沉默寡言。
时常因为情绪过于稳定而被打上冷血标签。
他的确离了谁都无所谓的。
可彻底断了与宋婉月的联系之后,他开始定期去接受心理咨询。
那是他精神最崩溃的一段时间。
家里甚至还有心理医生随时监测他的情绪。
“宋婉月,我以为你在耍我玩。明明已经有了相爱的人,却还让我拥有被爱的错觉。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出来。”
他的声音变得低迷,其实他一直都没有走出来,包括现在。
他说,“这是我不为人知,最龌龊不堪的一面。”
他心思很重,换个形容,可以说他虚伪。
宋家讲究高风亮节的风骨,段柏庭没有这些。
他的确是一个非常合格的资本家,所做的事情,唯一目的就是利益。
如今这个高度,是他应得的。
甚至连宋父都说,他日后所处的位置,必定不止眼前这些。
段柏庭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而他对自己日后的规划与发展也非常清晰。
可现在,却全然乱套了。
他剖心析肝和她讲自己的过往。
没有卖惨,也没有装可怜。
宋婉月愣住,刚哭过的眼睛仍旧红肿:“相爱的人?”
她的包还在段柏庭的手上,他从里面拿出纸巾,替她擦干净眼泪。
动作细致温柔。
“我那个时候没有骗你,我的确买了机票,也回国了。可我看到你和周温阳在一起。”
他说话的语气顿了顿,动作也顿了顿,眼睫低垂,将眼底情绪遮的密不透风。
“我以为你们在一起。”
宋婉月觉得离谱:“我和周温阳怎么可能......”
“可你要当他的家人,还要他入赘去你家。”他替她擦完眼泪,周围没有垃圾桶,他便将纸巾团了团,攥在掌心,“任谁看了都会那么觉得。”
宋婉月沉默了几秒,忙着回忆。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