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乾坤袋中平时被江雪禾塞满了好吃的好玩的,此时却整整齐齐堆满了包好的小礼物。
缇婴“啊”一下,想起来了:“我其实准备了香囊和霞笺,打算送给大家的。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及笄礼。”
叶穿林觉得她煞是可爱。
他哄小孩一样,手指支颌,惊叹:“你这么懂事呢?”
缇婴被夸,下巴翘起:“哼!”
二师兄认真对待她的生辰宴,邀请好友准备酒席,她收了很多礼物后,难得懂事,也自己准备了回礼。
缇婴扫一圈四周。
四周倒一片,只有扫洒弟子在辛苦劳作,收拾碗筷。
花时早趴在桌上呼呼大睡,黎步抱着酒坛还在不撒手;
南鸢趴在桌上好似睡去,白鹿野几分纠结抓狂,围着她转:“南姑娘?南姑娘?你清醒一点……你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巫神宫对天命的预示,如一根羽毛,勾着白鹿野。如白鹿野这般衰劫在身的,他重视命运,胜过关心小师妹是不是还在醉酒。
醒酒醒了一半、脑子其实还有些昏昏的缇婴,自觉自己比所有醉鬼都厉害。
她鄙夷而嫌弃地扫眼这些不能喝酒的小伙伴。
缇婴从乾坤袋中往外取礼物:“香囊给女子,霞笺给男子。二师兄说,要让大家宾至如归,还不能引起误会。”
叶穿林:“你二师兄对你真好。”
他来帮她一起分礼物,缇婴大约是喝醉了,比平时乖顺很多,没有刁难叶穿林。
只是摆着摆着,怎么香囊和霞笺各自多了一份……
缇婴有些糊涂,弄不清楚自己之前准备礼物时怎么想的。
但她此时福至心灵,骤然想到了解决法子:
“我要给师叔和月奴也送礼。”
毕竟今晚遇到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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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舒处理完杂务,思考明日如何罚缇婴和白鹿野,才算给南鸿一个交代。
自然要南鸿满意离开,但缇婴和白鹿野私闯巫神宫的地盘,也确实大胆。
沈玉舒沉吟:“月奴,你说是罚他们抄书一百篇呢,还是罚他们去戒律堂受三百鞭刑?”
月奴摇头不知。
此时,沈玉舒靠着石柱,凝望着沈行川闭关的宫殿,不知兄长何时才能出山,而黄泉峰的问题,自己一人很难应付。
她和月奴开玩笑说惩罚时,月奴在旁边,坐在石阶上,正对着弟子院落伸长脖颈,望眼欲穿。
沈玉舒自然知道她渴望和缇婴玩。
但是……月奴是一把凶剑啊。
沈玉舒玩笑:“是觉得寂寞吗?我明日找时间带你下山,帮你做几身新衣服如何?”
月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代掌教可以下山吗?”
沈玉舒眸子一闪,道:“偷偷去。”
她露出几分在外人面前绝不会有的调皮神色,说着就要哄骗月奴。而正在这时,一只仙鹤吭吭哧哧地驮着什么东西,飞到了窗下。
沈玉舒伸出手。
仙鹤上贴着的传音符亮起,少女声音糯得有些口齿不清:“这是我过生辰的赠礼,这是给师叔和小月奴的。仙鹤翅膀下的玉袋中还有两壶酒,我二师兄不许我喝了,我就送给你们啦。”
沈玉舒还在反应,月奴兴奋地跳起来:“是小缇婴!”
月奴跑过去,就要抓仙鹤。但是她动作前,回头征求沈玉舒。
沈玉舒颔首,她才高呼一声,快乐地拆礼物——
身为一把剑,第一次有人给她送礼物。
太好了。
她要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下来。她总是失忆,本子上这些记忆,才是她赖以生存的关键。
而沈玉舒看着月奴那般忙活,也被她的喜悦感染,眉目间流出柔婉神色。
沈玉舒靠着石柱,喃声:“赠礼啊……”
……这一生,只有兄长给她送过礼物。
沈玉舒做了决定:“好吧,看来你贿赂我的份上,就只罚你们抄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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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还不知道,她要抄的书,从江雪禾那里堆到了沈玉舒那里。
她正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礼物分给醉鬼们。
最后一份礼物硬塞到花时怀里时,缇婴忽然感觉到身后有清雪的气息。
她蓦地回头。
但是那气息已经离开了。
她怔然看向院门口,看到很多已经完成任务的扫洒弟子跃门而去,一个个修为很低,面容模糊,在灯火余光中,他们千人一面,缇婴看不清什么。
可是在这一瞬间,缇婴盯着院门口方向,感觉到心间一丝奇怪的悸动。
额上的醒酒符被风吹扬。
缇婴发呆时,叶穿林沉着的声音疑惑响起:“小缇婴,这是谁送你的礼物?”
缇婴扭头看去。
一群醉鬼都没注意到,叶穿林帮她一起分礼物,回到方才二人坐的地方,叶穿林才看到缇婴原先座位前方的小几上,有两个方正的锦盒。
叶穿林打开第一个。
月光流泻,一个五色手串安静地躺着。
缇婴冲过来,抓过手串:“什么呀?”
叶穿林沉吟:“如果我所料无差,这应当是凡间的五色长生结吧……白贤弟,是你送的吗?”
白鹿野回头:“什么长生结?”
他些微震惊:“小婴不是给了我一长条礼物单子吗?难道还要我送?”
缇婴抿唇。
在那二人说话间,缇婴再次向院门方向看去。
这一次,离开的扫洒弟子中,有一人似乎无意地回了头,与缇婴的目光对视一下。
那是平静无波的一眼。
缇婴的心跳,砰地一下。
天上烟花的轰然绽放,都比不上她此时的心酥意软。
两个哥哥还在争吵,额上的醒酒符还在发挥作用,缇婴一个迈步追出院子,将身后一切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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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穿林照水,缇婴在小径间奔跑。
她追着什么:“师兄!师兄……”
她循着那气息追逐,在前方拐弯处,终于追上了她一直在追的那个人影。
缇婴迎上去,一把扯住那人的手,让那人回了头。
缇婴:“师兄!”
回过头来的人,长着平平无奇的一张脸,淡漠无神的一双眼,就是脸靠耳侧的位置,有长长的蜈蚣一样丑陋的一道疤痕。
这人长相普通又吓人。
缇婴抓着他手腕的手指,哆嗦了一下。
她忍不住去看人脖颈——可惜这人穿着外门扫洒弟子的高领袍袖,根本看不见他脖上是否有伤。
这人一开口,声音也难听死了:“你认错人了。”
缇婴圆眸瞠大。
她盯着他半天,然后肯定非常:“不,我没有认错。”
什么都和师兄不一样,脸丑声嘎,比不上师兄一丝一毫。
可他身上那清渺的雪香,离得近了,不会闻错。
缇婴不解:他之前扮陌生人,还只是平平无奇;现在怎么把自己扮得这么丑?
缇婴问:“你在生气吗?”
丑陋师兄冷漠回答:“你真的认错人了。”
缇婴困惑,歪头打量他半天。
她找到他的兴奋心情,冷静下来。
若是寻常时候,她少不得发火,但是今夜喝了酒,她此时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而师兄明明说不回来、却还是偷偷回来,更让她心中有一丝不为人知的窃喜。
她撒娇:“你生什么气嘛?”
丑陋师兄不回答,坚定地要推开她抓他手腕不放的手。
缇婴忽然明白了。
缇婴恍然大悟,笑起来:“你是因为我没有给你准备回馈礼物,才不高兴的吗?”
那师兄:“我没有不高兴……还有,你认错人了。”
缇婴:“我有的,我有的!”
她快声叫嚷,松了抓他不放的手腕,急急忙忙地去乾坤袋取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