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多出个小师妹需要照顾的感觉,还是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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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睡了好长、好饱的一觉。
她被困在十岁那个旧梦中,本来怕得要命、哭得要死,忽然间,天地下起了一场皓雪。
那雪,把梦中的村子埋了。
昏黄的天色暗下,苍山空茫沉寂,乌鸦排翅旋转着飞走,缇婴独立寒夜,仰望飞雪。
她不觉得雪冰冷。
她喜欢雪。
纷纷扬扬、温温柔柔的雪在她梦中一直下,她在梦中也睡了一场好觉。以致醒来时,缇婴觉得自己灵力充沛得不得了,让她惊喜万分。
咦,难道自己修为提高啦?
从床上翻滚坐起来的缇婴赶紧进入自己的识海查看,然后失望而出,鼓着腮,一个人坐在帐中生闷气:她就知道,自己这破修为,想提升是很难的。
缇婴自己气了一会儿,忽听到帐外有窸窣的翻什么的声音。
缇婴眨眨眼,掀开帐子一角,朝外探头——隔绝里间与外间的屏风质地很轻,趴在床上的缇婴,一眼看到了风帽覆身的颀长影子。
那影子坐在一个桌子边,不知道是写字还是看书,静雅如画。
有这么一会儿,缇婴看得怔住。
人醒来,是会很快忘掉噩梦的。人对噩梦记忆最深刻的,恐怕就是睁眼后那片刻时光。
而就在缇婴睡醒后的片刻时光中,她隔着屏风,看到了江雪禾的影子——
梦中浮光掠影的片段向她袭来。
一时是山洞中的魔女缇婴,和那被困着的仙人师兄;一时是第二个梦中的大阵,天地间飘扬的雪……
缇婴迟钝地想:她好像梦到了师兄……
好像……在去五毒林、第一次灵力失控那次,她也梦到过师兄。
怎么回事呢?
她此时回想,梦中情形也没有一开始记得那么深刻,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缇婴蹙起了眉,开始生起“大梦咒”的气。
她就知道这个术法很有问题。
一会让她被追杀,一会让她做噩梦,一会让她梦里出现便宜师兄。真是的,她凭什么要梦见他啊?
何况梦就梦了……她现在却只隐约记得什么魔什么仙,什么师兄妹关系很奇怪……可这世上根本没有魔啊。
哼!
比这个更严重的是,缇婴一个颤抖,她清楚记得自己的第二个梦。
是的,第一个梦是遇到便宜师兄后才开始做;第二个梦,是她修行后经常做的,她常梦到十岁以前的事。
缇婴在自己十岁时,曾经历过一个让她刻苦铭心的阵法,“十方俱灭黥人咒”。
她运气好。
十岁时那个阵法,并没有成功。前师父云游到了那个村子,救了她,从此带她修行。
她遗忘那个村子已经很久了。
缇婴如今想起来后,不禁紧盯着屏风后风帽少年的身影——十方俱灭黥人咒!
一个携带驮负万千鬼魂冤孽的禁咒。
缇婴霎时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觉得江雪禾身上的符咒熟悉了。
他身如朽木,声音喑哑,遍体鳞伤,手如老叟,明明有元神平时却用不出来;
他杀酸与那夜,风帽掀开后,周身一重泛着黑气的符咒之力影影绰绰。
无一不说明,江雪禾身上有“十方俱灭黥人咒”。
如果说,缇婴自己没有看到过黥人咒最恐怖的力量;那么,便宜师兄一定在承受着这方咒术。
可前师父不是说,一旦咒成,不死也疯吗?怎么便宜师兄还活得好好的,看上去还挺正常?
不对,她不能这么想。
前师父说,黥人咒缚身的人,行走于生死边界,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不好的境遇。
看似可怜,但是能招惹上这种咒的人,本身一定背的罪孽过重,才会引来鬼魂投身。
缇婴自己是因为一整个村子的愿力,那么多人希望她死,此咒才能施展成功;若放在便宜师兄身上,岂不是说明,有无数人恨着他,怨着他,希望他死?
缇婴打个冷战。
他不会真的是大坏蛋吧?
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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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小坏蛋。
她发现师兄身上有黥人咒,并不想去了解真相听故事。她只想离黥人咒远远的,离自己的过去噩梦远些,离疑似坏蛋远些。
缇婴趴在帐边,小小唤一声:“好心的师兄?”
外面的人没应。
小姑娘便从床上爬起。
她摸摸自己的怀抱,嗯,小法器小符纸都在,前师父给她的小玩具都好好的,她可以自保。
如今她就应该偷偷去找玉京门,告诉他们自己杀了酸与,可以进门派啦。
万一以后再在玉京门遇到师兄……她不怕!她也是和师兄斗得有来有回呢!
缇婴想清楚了自己的计划,便轻手轻脚地穿过屏风,朝门口走去。
一切顺利,只是受伤的小腹还是痛……
身后传来被恶魔选中一样沙哑的声音:“师妹去哪里?”
缇婴凭什么理他啊:“哼!”
江雪禾又被她哼了。
他沉默一下,退而求其次:“师兄陪你。”
缇婴伶牙俐齿:“你谁呀?我们认识吗?”
缇婴一把将怀里的符纸往身后一股脑甩去,妄图拦住江雪禾。
江雪禾莞尔:嗯,昨夜还抱我,今日便要打我。
还问我是谁。
他道:“你何不回头看看我?”
哄小女孩嘛——她不是想看他的脸么?
虽不知道师妹在闹什么,但是先哄总是没错的。
第17章 梦之有二4
江雪禾将容貌看作哄小孩的工具。
毕竟在他看来,缇婴之前就总想偷偷看他。
他没有哄小孩的经验,只是觉得,她喜欢什么,就给她什么,那她必然会乖一些,不闹一些。
眼下缇婴受伤,他自然不放心她乱跑,要哄着她高兴,好让自己跟着她。
但是缇婴竟然年少懵懂的,连这份示好都没听懂。
几日相处,她本就觉得江雪禾太奇怪,如今发现他身有黥人咒,自然是死活不肯和这个人在一起了——鬼魂吞噬他的时候,不小心发现她也对黥人咒有独特吸引,连累了她怎么办?
得逃。
缇婴的逃命小法术没命地招向身后不让她出门的江雪禾。
江雪禾本坐着应对她,她发急了,法术与气息节奏都变得凌乱厉害起来,他不得不起身。
缇婴手搭到门上,身后便有劲力拉扯,将她拖回去。
缇婴惊恐:大坏蛋果然不安好心,要害我!
江雪禾则是耐心问:“发生了何事?若是非要出门,待为兄换件衣裳,陪你一道如何?”
他枯瘦的手指拂过她手腕。
缇婴瞬间感觉到身后薄雪一样的气息贴来,她登时头皮发麻。
缇婴转身便反掌相推,扭着头朝外,再胡乱画符咒。她胸前藏着的符纸飞出,攻向江雪禾。阻拦江雪禾一瞬的功夫,缇婴又摸到了木门边上。
一道发带缠住她纤腰,将她往回勾。
发带、发带……
缇婴低头一看,粉白雪嫩的颜色,不是她的发带吗?!
她气愤跳脚:“叛徒!”
可是发带不是灵物,哪里听得懂她的话。
缇婴的攻击便对向江雪禾:“你用我的东西拦我!”
她瞪大眼睛,圆杏一样的眼眸瞪着这个、这个……相貌好像有点变化、但她气得没心情看的少年郎。
他身手真好,与她这种半吊子不同。
她飞出去的符纸被定格在半空,江雪禾袍袖微微展扬,他打斗手法格外狠厉,周身有一种凌厉飞扬的美感。
但是缇婴控诉他,圆眸噙着汪汪水雾,仿佛他多么十恶不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