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说得对,温庆哲今日一进刑狱司,恐怕是有去无回的,若不使用强制手段,怕是送回家的就是温庆哲的尸首。
“这,这可怎么办,可怎么办啊……”
“也不用惊慌。”
陆执摇了摇头:
“这大庆王朝依我看,恐怕也难支撑多久。”
他对于神启帝半点儿感情也没有,有些话想说就说:
“再者说危机近在眼前,我舅舅的举动……”
他摇了摇头,将‘垂死挣扎’几个字咽入了口中。
“反正依我的计划,将人抢回来,如果你们害怕,可以暂时请柳外祖庇护。”
世子行事粗暴简单,懒得去想阴谋诡计了:
“有我们守着,短时间内也没有谁能来将人抢得走。”
“可是……”温太太一辈子奉公守法,临到此时若照陆执的话行事,便无异于悖逆君主。
她不知所措,下意识的看着女儿:
“我……”
温献容此时却展现出非凡的冷静,她沉默了片刻,突然问姚守宁:
“守宁,你觉得呢?”
姚守宁喝了几口水,此时喉咙已经缓和许多,闻言便道:
“世子的话是唯一的方法了。”
她已经预知到了温庆哲的死亡,温家如果拿不定主意,这预知的结果便会发生。
世子的方法初时听来荒唐,却说不定能在乱局之中杀出一条生路。
温献容对她信任异常,拍板决定:
“就这么做。”
“可这相当于造反啊……”温太太轻声低呼。
“娘,如果你仍顺从,面临的结果就是爹性命不活。”
温庆哲就是温家的顶梁柱,若他死掉,温家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我们获罪倒没什么,但你大哥将来前途……”
陆执闻言,扯了扯嘴角。
大庆朝被折腾成这样,神启帝都疯狂了,能残存到什么时候还不好说,还谈什么以后?
不过这属于温家的家务事,他看在姚守宁的份上,才罕见多事,此时听温太太这样一说,便淡淡道:
“如果你担忧,我让长涯带回温大人后,你们一家人可以自行商议,到时将事情推到我头上就是了。”
“……”温太太的脸一下胀得通红,连忙就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头,深恐得罪了陆执,连忙想要赔罪,但她并不擅长求人、认错,因此站起身来,后面的话也不知该如何说。
“娘。”
温献容扯了扯母亲衣角,苦笑了一声:
“我们如今的情况,还谈什么以后?更何况,爹如果得罪皇帝而获罪,就算我们顺从,难道皇上会格外开恩,不降罪于我大哥吗?”
温太太被女儿说得哑口无言,眼泪汪汪话都说不出。
“守宁,真是这样吗?”她将姚守宁当成救命稻草,姚守宁就点头:
“是这样的。”
神启帝性情刻薄,柳并舟救他性命,都并没有被他感恩,温庆哲在这个时候直言进谏,在神启帝看来无异于触他霉头。
陆执直言道:
“不止温大人自己获罪,极有可能还会祸及家人呢。”
这句话顿时提醒了还犹豫不决的温太太,她顿时醒悟:
“世子说得不错,是我优柔寡断了。”
柳并舟坐在一旁没有出声,见两个孩子配合,将这桩事情处理好了,并且能将温太太说服,心中满意极了。
姚守宁逐渐成熟,世子行事粗中有细,既有长公主的直接,又比长公主要果断得多。
他露出笑意,此时才开口:
“世子这个方法不错,若我们动作迅速,是能保温大人一命的。”
有他开口,温太太虽说心中仍有顾虑,却也知道事情只能如此,点了点头。
“不过温太太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不如这样,事分两头,一头照世子的方法去办,另一面我再请我那小女婿出面,前往楚家帮忙说说情,看能不能从中通融、通融?”
他这样的方法再好不过,先前还愁眉苦脸的温太太顿时眼睛一亮,几乎要喜极而泣:
“那就多谢老先生了!”
温家世代清白,她也很怕自己的决定使温家蒙羞,如果此事能从中周旋,使温家不惹麻烦,那就最好了。
柳并舟心中叹息,脸上却含笑点头。
他心里清楚,这样的方法只是暂时安抚温太太,使她不要太过焦虑罢了。
在这件事上,楚家是神启帝的近臣,只会为神启帝忠心办事。
楚孝通虽说疼爱长子,但在这样的大事上,他是不会拿楚家人的命来开玩笑的。
再者说,楚少廉与苏文房的友谊毕竟已非当年,他会不会帮忙也不好说。
不过他虽是这样想,却仍是叫来苏文房,吩咐他亲自走一趟。
此时已经入夜,今晚又有妖邪出没,柳并舟也怕苏文房出事,写了一张铭文字贴交到他手上:
“若遇妖邪,便将此贴扔出,无论事情成与不成,立即转身回来。”
苏文房点了点头,拿了东西出去了。
温太太见此情景也有些羞愧,深知自己为姚家添了麻烦。
但她想到温庆哲,便没有开口阻拦,而是以歉疚的目光看着苏文房的背影离开。
柳并舟的话让众人意识到苏文房此去亦是有危险的,气氛也因此沉默了半晌,就在这时,温献容强打精神:
“柳姨好些了吗?”
她打破了沉默,温太太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问道:
“是啊,这都伤很长时间了。”
温太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自私了,温家有事姚家数次帮忙,而柳氏‘病’了多时,一直没好,温家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这样的关键时刻,自己前往姚家都是为了求助——若早知道,当初温、姚两家的亲上加亲不要取消,那该有多好。
“暂时还没有起色。”
姚守宁提到母亲,脸上终于露出了担忧之色:
“但如今已经有了希望,世子带回了能救我娘的良方,希望我娘能早日恢复吧。”
她说完,看向世子,恰好此时陆执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相对,微微一笑。
周围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人默契,温太太心中叹息,两母女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她们总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准备先回家收拾一些东西,等段长涯带回温庆哲之后再来姚家暂时避难。
两母女来时心乱如麻,像是没了主心骨,如今回去的时候又觉得踏实了许多。
温太太抓着女儿的手,轻声叹息着:
“守宁真的成熟很多啦,如今看来,她大方可靠,处理事情也井井有条,遇到这样的乱事,她比我还有主张,不慌不忙。”
“守宁确实很好。”温献容听出母亲话中之意,心中一紧,却仍跟着赞了一声。
“早知如此,当初便不应该让若筠帮忙托话。”
她后悔了当初的选择,趁着此时没有外人,便将心里的话说给女儿听:
“若两家亲上加亲,今日求人帮忙,也不至于如此慌张……”
“别说啦。”
温献容小声的打断了母亲的话。
她在温太太面前向来恭顺听话,这是第一次反对母亲的意见,使得温太太怔愣了好半晌。
“守宁不是一件物品,您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拨到一旁。”她忍了又忍,再三克制后才道:
“您觉得大哥人品样貌出众,但未必大哥就是她想要的。”
“……”温太太听到这里,有些不服。
孙嬷嬷在一旁听得分明,也想说话,但温献容没给她们机会,道:
“三月上巳节时,大哥曾不死心,私下找过守宁谈话,守宁将他拒绝啦。”
她的话令得温太太一下怔住,连正要说话的孙嬷嬷都愣了一愣。
温景随在她们心中再是优秀不过,不要说神都城的大家闺秀,在温太太心里,便是皇亲贵女,以温景随的品貌、才华,他都配得。
可此时温献容却说,温景随竟私下找过姚守宁谈话,还被人拒绝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温太太有些不敢置信,喃喃开口。
“怎么不可能?”温献容扯了扯嘴角:
“大哥喜欢守宁,以前只是不说。”
他受温家环境、气氛影响,情感内敛,且那时又以为这门婚事只差了临门一脚,他了解自己母亲性格,深怕表露太多会使她为难姚守宁,因此一直克制着。
哪知后来,正因为这样,使得姚守宁对温家充满抗拒,压根儿就没考虑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