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不该都是朝廷机密么?他们就不怕叫人听了进去?而且这里还坐着他们这样的举月国之人呢!
一时也不知该是对方粗心大意,还是对方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又说这几个神官都晓得要出来逛一逛,更不要说那朱邪沧海和黛蓝了。
此前那朱邪沧海还琢磨着,带多少护卫一起出行才妥当?
后来叫黛蓝说道:“我看,一个都不要带的好,人家那皇帝也如同普通老百姓们一样住在一方小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御林军,人也活得好好的。难不成咱们俩的性命还比皇帝的重要不是?”
反正两国若是要交战,不能等这么多年。
更何况也没有交战的意义,中间隔着宽广无垠的沙漠和隔壁,以及那一座座西域小国。
谁会专门来刺杀他们啊?
而且若是真要打,还要先将中间的这些小国们都给收复,这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财和军力呢!
那些小国看似小,但数量之多,足有上百个,真打起来谁都占不了便宜。
也是如此,举月国的四周哪怕都是这样的弹丸小国,但也从来没有想过将对方的土地据为己有。
因为这样只会让这些小国们更加的团结,如此反而不利于他们对于小国的掌控。
她的话,是对的,但是也太直白了。朱邪沧海不满,“话是这样说,但我亦觉得我性命珍贵。”
不过终究还是听从了蓝黛的话,并没有带护卫出行。
只不过两人走上街后,却发现满街都是他们这举月国的衣裳,且那街道上,还有不少女子戴上了他们举月国跳舞月姬的同款面纱,用来阻挡烈日,免去了再撑伞的麻烦。
人家用他们举月国的纱取代了伞,而他们表兄妹却将纱摘下,撑起了本地的遮阳伞来。
因此看到这一幕,两人不禁面面相觑,也不得不感慨一回,这些人晚上是不睡觉的么?才一晚上,街上就摆放着这么多家举月国的衣衫行头。
主街昨日他们来时,已经走过了,所以选择了另外的街道,便逛到了那清唛河边的南广场。
南广场前面,就是金灿灿巍峨的紫罗山鬼神庙了。
这附近如今卖得最多的便是莲花,叠好的或是才采
摘来的都有,且那些花样精致的茉莉花串更是引人注目。
蓝黛几乎是一下就沉寖在这神秘的香味之中无法自拔,买了许多花环和花串,上了河边一座酒楼,看着窗外壮阔秀丽的城池景色,只见绿树成荫,清池溪水环绕间,一座座漂亮的小楼阁或是小院落,错落有致地铺满了这整个城池。
于是她开始劝着朱邪沧海:“要不你也留下吧。后虞这样大,即便是这里待不下去,也可以去别的州府。而且我听说,也有外邦的人入了他们的十二属,以你的才能,你可以去试上一试,兴许也能在后虞做个官员呢!”难以置信,女子为官,他现在也迫不及待想要看琉璃宴了。
“那你呢?嫁人?还是也去试试做个女官?”起先不知道,女子还能为官,现在晓得了,朱邪沧海觉得以这个表妹的能力,也完全能挑起一方大梁来。
“我倒是想,只是我这个身份,他们怕是不会放心的。我历来熟读史书,也没有见过哪个国家重用外邦官员的,你看那些封疆大吏们?有外邦人么?”蓝黛倒是动心了,她此前想着逃离举月国,只能是嫁给这后虞位高权重之人,才能摆脱命运。
但是今日在听说后虞多女官,且还有不少能力卓越者被重用,这让她恨动心。
可是她的身份,这个时候反而成了她的累赘。
即便是她不要这举月国的公主身份,只怕这后虞人也不会相信自己是真心实意,想成为后虞人,长久在这里生活下去,永不回那举月国。
她垂着头,看着那果汁中自己隐隐可现的倒影,不禁叹起气来,“都怪这一双眼睛,若不是这双眼睛的颜色,我便谎称自己只是西域诸多小国中的子民,那就好了。”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那迦罗国的前朝皇子,听说也在此处做官,他的眼睛和我们一样,也是有颜色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颜色,回头我们去找他瞧一瞧?”
第156章
这位迦罗国的前皇子, 前几日在大朝会结束后叫一位小女官当众表白拒绝后,他就被一帮老臣指着鼻子教育了半响。
然后委屈巴巴的他当日就收起包袱,赶紧回奇兰镇去了。
但是天公不作美, 那边这几年来修路架桥不间断,换做是别的地方,早就得了成效出来, 这里却是迟迟不见结果,到底是因为这恶劣又多变的气候的缘故。
来时好好的,那高山草原上一片万里晴空,没想到他这回去的时候,竟是已经积了三尺有余,路上空荡荡无一人,高山草原附近的驿站都住满了人。
全是被那大雪挡了去路的人。
那样的厚雪, 且又堆积得并不严实, 那山里稍微大声说话些,都能镇得山坡上的积雪压下来。
是能将人给活埋了的。
且眼下刺骨的寒风呼啸不止,鹅毛大的雪花仍旧漫山遍野地飘着,整个世界都白茫茫的一片,即便是雪现在就停下来了,但这奇兰镇的鬼天气,雪还不知要几时才能彻底融。
驿站和周边的村落里都住满了路过的行人商旅, 他来得晚, 连个一脚之地都没了,只能无奈背着包袱又返回屛玉县去。
已经打定了主意,悄悄地回来, 连路政司都不打算去了。
更不要指望他再去大朝会上。
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回城的途中, 叫一支从阿尤镇那边赶来的鸿胪院队伍遇到,被迫一起进了城。
这支去往阿尤镇的鸿胪院队伍正是为了那边的少数民族去的,与他们一同去的,还有太常属的先生们。
不过这些先生们起码最低也是要在那边留个一两年才归来。
去往阿尤镇,是要横跨那半月镇的,以至于大家都总是习惯说从半月镇归来。
因此这阿尤镇在屛玉县外来人的眼里都极其陌生,又因为都在一个方向,所以总是将其与那半月镇混为一谈。
面对着鸿胪院的官员们对自己和路政司的夸赞,挈炆却是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他晓得这帮人去了鸿胪院见了上司,自己因这大雪封山而回来的消息,一定是瞒不住了。
索性也就懒得按照此前的计划去住客栈,而是直接回了家。
而他的家,自然是周家这里,这么多年了,他已经完全将自己当成了周家的一份子。
柳相惜见他回来,一点都不意外,“你才走了两日,就听说那边下了雪,我估摸着你很快也会回来了,但没想到这样快,不过也好,赶上了今晚的琉璃宴。”
柳相惜和挈炆如今是最好的搭档,两人不知不觉间,居然是一起共事了两三年,他自己也常在奇兰镇住过,自然晓得那边下雪,是个什么光景。
那里的雪若是落在别处,就得叫做雪灾了。
“什么琉璃宴?”挈炆不擅长政治,对于他这路政司以外的政务也不关心,即便是晓得举月国的使团来此,但也不知道今晚设了琉璃宴。
“那举月国的朱邪家少主和皇室的蓝黛公主都来了,所以陛下今晚在琉璃河畔设宴,你既然回来了,那咱们路政司你做代表。”路政司如今两个最大的主官就是他们俩,柳相惜早前不知道今日会有琉璃宴,早早就答应了孩子们今天晚上带他们去山鬼神庙里看河灯。
本来焦头烂额,想着怎么跟孩子说,哪里晓得这瞌睡来了就遇到枕头。
挈炆想都没有想就给拒绝了,“我不去。”他可怕死那群热心肠的老头子了。
“那可由不得你,你现在要是不去,到时候你要这要那的,我也说不。”柳相惜也是十分不道义,竟然拿钱威胁起人来。
挈炆怒目瞪了他一眼,“呵呵。”最终无奈是屈服在了金钱的力量下。
于是他这本来就不好的心情当下可谓是雪上加霜了,眼见着暮色缓缓而来,柳相惜夫妻俩带着孩子自己驾车去了南广场的山鬼神庙,他也只能出了门,坐上客马车往那琉璃河边去。
这个时候的琉璃河边已经停放了许多车马,这还是在大部份都乘坐客马车来的情况下了。
金色的夕阳碎洒在河边,金鳞荡漾,整条河蜿蜒在这一片充满了异域风格的各种建筑中,仿佛一条小金龙一般。
周梨看到挈炆,有些惊讶,她可没有柳相惜那样闲赋,还能清楚地掌握着奇兰镇那边的天气状况。
所以看到挈炆出现在视线里,十分惊讶,“你怎么归来了?”
挈炆大步朝她走去,一边朝着热闹的飞鹤楼看去,只听得楼上人声鼎沸,丝竹管弦交错,可见已经来了不少人,“那边下了雪,你还要等谁么?”
“等我表哥啊。”周梨在等李仪,但是说出口后,生怕他分不清楚到底是哪个表哥,是李仪还是公孙冕。于是又笑着改口道:“等你表哥。”
挈炆闻言,嘴角微微一抽,“我有那样蠢笨么?”居然还怕自己分不清楚,特意改口。
那公孙冕因腿脚之事,一向不爱参与这些宴会的,只怕此番前来的,还是崔氏呢!
周梨见他也跟自己在这里,便问:“你也要等他?”
“等吧。”主要是他刚才瞥见那日教训自己的一个老头也在,他还是别着急上去了,免得又要说自己的不是。
他就想不通了,十分纳闷,只压低声音和周梨说道:“我成不成婚的,与他们有什么关系,一个个不去操心自家儿女,反而跑来说我的不是,难不成只要小姑娘喜欢我,我就要娶了人不是?照着他们这逻辑,那我比表哥先要有这三千佳丽。”
周梨听得这话,‘扑哧’笑出声来,“你也不必为此动怒,他们主要就是嫌弃你们这些人不成婚,一人住一处房屋,浪费了资源而已。”
“我又没住朝廷分发的屋舍里。”挈炆不服气,“更何况我此生也没有打算娶妻的意思。”
“怎的,这满朝的女官,就没有一个你看得上的?”周梨挑了挑眉,觉得这样的话还是不要乱说,根据她的经验而言,一般才说这话的人,很快就会被打脸了。
“主要,我这人对金钱的欲望又不大,她们有权有势也吸引不了我,要说身份吧,真要理论,我的也不低,容貌的话,也没几个能比得了我的。”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周梨却也无法反驳。
因为这事实还真是这样。
挈炆本来就长得好看,又因那西域血统的缘故,整个人都有一种中原汉人没有的妖冶俊美。
那双眼睛看一只蚊子都会让人觉得他很深情,如此也难怪和他为数不多见了几面的小女官就倾心于他了。
可能拿他同那些俊俏的男子们比,他略有不足之处,少了几分属于汉人的审美,没有那洒脱不羁或是丰神俊朗,但如果那他的容貌和女人来相提并论,可能还很少有女人能比得过他。
他们没等多久,李仪便来了,三人一同上楼去,才落座朱邪沧海和蓝黛也来了。
那水土不服的大祭司,也叫两个小神官扶着来了。
大祭司脚宛如踩在云端,他是今日才被停了药,松了绳索。
可是都连续吃了那么久,身体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而且他也是停了药后,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这座繁华的城池。
而朱邪沧海和蓝黛根本就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叫小神官们与他换上了袍子,就直接带着出了沧澜巷
,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地穿过那热闹繁华的街区,朝着这琉璃河边来。
一路上的热闹的街市和琳琅满目的店铺茶楼酒肆,使得他目不暇接,脑子甚至已经停止了思考,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陛下试图与这后虞谈判,怕是连提起的资格都没有了。
自己如今亲眼所见的这些,总不可能药吃多了留下的后遗症吧?这个后虞并没有他们预想的落魄艰难,怎么可能会同意?
大祭司那时候忽然觉得,蓝黛公主和朱邪沧海还不如继续给自己喂药呢!别叫他看到这副盛世长卷才是。
不然他就不会在宴会结束后,还仍旧无法从这巨大的震撼中走出来。
宴会上,这中原后虞不愧是礼仪之邦,连那帝王都如此谦逊,对待下臣们更是亲切,全场既有着属于帝王家宴会上的高雅贵气,但更多的,仿佛是亲朋好友之间的小聚一堂。
也不知道这两种毫不相干的气氛是如何完美融合的,反正当时的场面就是如此的。
大祭司这一生是参加过无数大大小小的宴席,从来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也不知怎么会把这后虞招待举月国的宴席看作是亲朋好友之间的聚会。
但事实上一切就是其乐融融,各方愉快。
周梨和也高兴,她全程和大部份女官一样,都在看那蓝黛公主,尤其是在发现对方说着一口算是流利的汉话后,更是与之聊起来,十分投缘。
所以她终于可以理解沈窕的激动了,因为她这一辈子,也算是见过了各样美人的,但大家在这蓝黛的面前,似乎都黯然失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