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随后又哈哈笑起来,“你们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众人不解他这话是何意?只听他笑着解释着说:“那毒十分霸道厉害,所沾染之人,便是只一息,也足以要人命,尤其是阿初他们这种习武之人,会死得更快更惨,届时七窍流血,惨死而亡不在话下。”
他这般一说,不免是叫周梨他们又紧张起来。哪里晓得这贺知然也会吊人胃口,说话只说一半。
眼下众人都急了眼,他才慢吞吞地继续说道:“那几日全州一直下着雨,都在雨里厮杀,那毒丸子他多半也没保存好,遭了些雨水,失了药效。这东西虽是歹毒,但也是难保存得很。”
便说,可不就是老天爷要留他们性命么?所以往后是要有好福气的。
众人只当这有后福的话做托词,听一听高
兴一回就罢了,哪里能真给放在心上?这都是乱世了,处处要打仗,能有什么后福所享?
唯独是周梨给放在了心上,还同白亦初说,“你说,命运这个时候是不是真的改变,愿意放过我们这些人了?”不然这样的好运,从前不应该是发生在那李司夜的身上么?
白亦初这个时候已经可以下床了,他肩上的伤口在贺知然来了后,得了贺知然的那些妙药,肉眼可见人的精神气也好起来。
听到周梨这话,只笑得一脸玄机莫测,拿出一张小纸条来。
周梨对于这种尺寸大小的纸条,已经十分熟悉了,但还是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同柳,同我兄长联系上的?”
她还是有些不大改得过口来,总张嘴就叫柳相惜的大名,但到底已经认做兄长,拜了澹台夫人做干娘的。
一面看着那纸条,脸上的惊讶就更为夸张了,“这……”
她本来还担心这李司夜跑去找顾家和澹台家,没想到如今李司夜也做了一回穷寇,牛满山他们倒是没有去追,可李司夜运气不好,叫那与千璎一起从天星阁归来的柳相惜遇着了。
然后发现他肩上有伤,带的又都是些残兵若将,柳相惜自然是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所以那李司夜如今虽说没死,但想来离死也不远了。
坦白地说,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周梨的心情是激动的,甚至是有些不敢相信,“李司夜他真的……真的命不久矣了?”
“两臂已经断,便是活着,也是个十足的废物了。”这一次柳相惜能带人将李司夜两臂都给斩断,除了那千璎之外,身边还有那澹台家的高手在,所以白亦初也不意外。
不过这一次终于能对李司夜动手,他没有像是从前那般,总是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巧妙地躲过去,白亦初觉得是个极好的开端。
命运这个时候似乎这一次站在了他们这一头。
“而且算着时间,只怕也就是这两日,你这个兄长也要到灵州了。”白亦初也期待着,好细问他一些细节。
这一件事情,叫周梨连日以来满头的愁云都一一给散开了去,“我便想,老天爷总是不瞎的,便是李司夜运道再怎么好,可是如此歹毒心肠,自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因此也是终于得了一回好眠。
果然如同白亦初说的那般,隔日下午酉时三刻左右,柳相惜的队伍便来了。
只是叫周梨意外的是,他这队伍里不见千璎,倒是晴儿在他的队伍里。
细问之下,才晓得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晴儿,那时候整个人的伤口发臭生蛆了,但到底想着她身世可怜,虽不知是如何跑到那里的,柳相惜还是尽力相救。
哪里晓得晴儿果然是命大,醒来后那脑子反而还好了。
柳相惜也才晓得,那李司夜肩上那一箭,是她的手笔。
只是如今她伤势严重,人几乎都是躺着的,精神也不是很好,所以周梨去看过了一回,便也没多打扰,因此那心中的百般疑惑,也是暂时没去寻问。
不然这个时候晴儿因祸得福,这脑子好起来了,想知道那何婉音的什么事情?还是问题么?
一面同柳相惜问起那李司夜如今的现状?又与他说起李司夜当时意欲杀白亦初的时候,说了那样一番话。
柳相惜一听,啧啧了几声,“好个厚无颜耻之人,万幸他如今断了两臂,已然是个废人,只是我打听了出来,那何婉音不知怎的,将李木远迷得三五六道的,如今那李木远怕是要娶她做王妃。”
这又是一记震天雷,直接在周梨脑子里炸开来。“这……”她还以为,李司夜的双臂被斩断,那是不是当要有个结局了?哪里晓得这何婉音在齐州失了消息的缘故,竟然是在那李木远的跟前……
所以死了个李司夜,并不能代表大家以后的命运都彻底改变了。
到底还是要这何婉音死了才作数。
她忽然有些想骂两句,虽然昨天才夸赞了老天爷一回。
柳相惜带回来的消息可不止这一点,那何婉音在齐州之事,已经被北斗司二属的人查到,递到了上京皇城里,所以长庆伯爵府里,满门抄斩。
当然,李司夜自打带着不少兵马失踪后,他父亲和后母弟弟都被软禁起来,如今长庆伯爵府被满门抄斩,他们怕也没什么好结果了。
长庆伯爵府里的人到底对何婉音所做的那些事情到底知不知情,周梨也不清楚,只是惋惜那何致蓝母女俩,也不知她母女两个早前可是已经想好了对策逃走,或是脱离长庆伯爵府。
不然已经受了何婉音折磨这二十年不止,如今还要赔上性命,也着实太冤枉了些。
然而那个当初被霍南民乱点鸳鸯谱,被指给李司夜后,叫何婉音身边的那木青伤了脸毁容的霍莺莺。
虽在那上京发生暴雨过后,被周梨带到了府中来生活。
但后来白亦初被贬到这屛玉县做知县,她选择留在了上京里,她当时只说要亲自看着霍家那边的下场。
那张脸初时被毁之时,于她来说,是死境。可时境过迁,如今再看来,这张脸被毁,仿佛又如同新生。
她用崭新的身份活跃于天子脚下,后来还同她母亲大大方方接触。
在霍南民舍弃豫州之后,她母亲连姨娘也是趁着那霍建安兄妹俩同与岫儿母子俩在将军府里挣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抽身从中出来。
眼见着时局越发不稳,总是听说北市那菜市场里今日又斩了谁,终究是叫人心惶惶,她们母女也亦是如此,只计划着不如到灵州去投奔白亦初这个堂兄弟。
反正这将军府如今摇摇欲坠,已是溃不成散,没有一个能得好下场,不看也罢了。
哪里晓得这个时候却传来了李司夜带兵私逃,便有朝中之臣认定了他是反叛。
只不过那时候李司夜实在是消失得无踪无影的,也不好做决断,只将他那一家子都给软禁起来。
而这个时候他那个好兄弟郑三好却意外爆出他与那何婉音之事。
本来这并没有什么,大家只是惋惜这上京第一才貌双全的绝色佳人,怎么千挑万选地瞧中李司夜这一号人?也着实是没有眼光。
哪里晓得,这没过多久,竟然又传出何婉音早不在府中,而是远在齐州,李木远的府邸之中。
这意味着什么?还要明说么?那李司夜又刚好失踪,分明就是他们果然叛了,所以长庆伯爵府被抄家斩首,也就是那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霍莺莺就是在得知这个消息之际,慌里慌张将那何致蓝母女俩给救出来。
当时她是一把火给烧了那母女俩所居住的佛堂,大火燃了许久,听说连面的金佛都给烧融了,那人自然是烧得骨灰都不剩。
何致蓝母女便这样逃过了。
霍莺莺这里也不敢多做耽搁,索性这上京也没有什么可留念的,只带着这三个女人,一起乔装打
扮,从上京逃离。
但到底是四个弱女子,又不似那何婉音一般手眼通天,所以路上也是遇着了几回劫难,好在银钱虽是没有了,但性命终究是保住了的。
也得出了些经验来,一个个做男装大半,弯腰驼背地走,好似那地里刨庄稼求生的老汉子。
如此这般,也不怕叫人抓去做了壮丁,又没有年轻人打她们的主意。
就是唯一要忍耐一点,不敢洗澡洗脸,所以那身上臭熏熏的,路过村野之时,还要叫人家庄子里的狗给驱赶追逐,也是好不可怜。
但是比起这些牲畜来的追逐犬吠,性命得了保证才要紧。
她们彼时的光景,远在灵州的周梨等人自然是不知。
而且在询问过外面的许多消息之后,那柳相惜只拉着周梨往一角落走去,是生怕叫人察觉一般。
周梨只觉得他神情异样,“你这是做什么?”一面甩开他的手。
柳相惜当初对周梨那点感情,简直是被他娘给斩得一点不剩下,如今是拿周梨做妹妹来看,所以这一着急伸手去拉她,自然是没有多想。
如今叫她给甩开,才叹着气试探地问道:“你没和千珞说,她姐姐的事情吧?”
周梨摇着头,“你就为了这个事情?”把自己拉到这角落里来说悄悄话?这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早前说何婉音说李司夜,都没见他这样躲躲藏藏的。
可是周梨也瞧见了,这柳相惜的面色有些不对劲。
而柳相惜听得她说没有,便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没有便好。”似乎有些庆幸的样子。
这不免是叫周梨担心起来,“难道千璎姑娘她?”不是说天星阁那边已经顺利解决了,她也无碍,身上叫他们下的蛊毒也解了么?
柳相惜抿着嘴巴不说话,她只能是自己胡思乱想,“难道是当时遇到李司夜时……”遭了暗算,丢了性命?
没想到柳相惜却会错了她的意思,还以为她知道了什么,只苦着一张脸叹道:“阿梨,你如今也管我娘叫娘,我们便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了,你说我怎么这样倒霉?李司夜给阿初他们下毒都是过期的,怎么到我这里就不是了?”
他这一副急促又无奈的样子,越发勾起了周梨的疑惑,“你到底怎么了?”
“我……,唉!”柳相惜吞吞吐吐的,却不知该如何说起才好,但他澹台家的儿郎,却不能做那负心汉,虽说当时他是中了毒,一时糊涂,占了千璎的便宜。
但谁叫千璎那个时候也受了伤,不然肯定一巴掌就把自己劈开了,那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他一想到那一幕混乱,心中就越发着急,耳根子也一并红起来:“我娘迟早会知晓,必然将我做负心汉来看待,她那样厉害,你是晓得的,指不定把我打个半死。”
周梨愕然地看着他,隐隐约约猜出了些什么来,尤其是见柳相惜那焦急的模样和发红的耳根子。
但这种狗血事情,她也是头一次遇到,哪里来的经验,所以脑子也是懵的。
不过柳相惜有一句话是说对了,依照干娘那性子知晓了,虽不至于把亲儿子打个半死,但肯定是要遭些罪的。
“那千璎她?”她一面试探地问道。
不是想了解他俩中毒后发生的细节,而是想问个缘由来,也好与他做主意。
“我醒来之际,她人已经走了……”柳相惜说着,只又把那李司夜骂了一通,说早晓得他给自己下了这样的毒,就该连着李司夜那第三条腿也给砍了才是。
周梨目光却往他身上一瞟,心说这不该被砍了第三条腿的是他自己么?
柳相惜叫周梨这么一瞧,下意识地将双腿并拢,“你别拿这样的眼神来瞧我,我也是受害者。”
“姑且也算吧。不过你如今怎么打算?”主要现在周梨追究谁的过错都没用,那千璎跑都跑了。
“我能有什么打算?她当时受伤还挺严重的,不然你想就她那身手,我如何能得逞不是?”所以柳相惜有些担心那千璎,虽说那时候是糊里糊涂的,可澹台家的家训摆在了那里,也不是人家来勾引的是自己,反而是自己占了人天大的便宜,总是要负责。
而且她还受了伤,也不知一个人在外是什么光景。
话又说回来,即便是他自己当时是因为中了毒的缘故,但叫他娘看来,还是男人的错,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找回千璎,娶进门。
不过周梨见他这样急火急燎的,只怕当时身边是有人知晓的,便问:“干娘给你的人晓得这事?”
柳相惜一脸沮丧地垂着头,“是了,我如今想来,他们是不是故意的?那时候怎么不在?事情发生了他们倒是回来了。”一年白花那许多银子供养他们了,关键时候都不起作用。
但却陡然发现周梨那一副看禽兽的目光看自己,吓得一跳,“你怎么这样看我?”
周梨试图解释:“我是想,到底是什么毒,能叫你这么一个文隽之人忽然充满了爆发力,连千璎都拦不住你,只能任由你宰割。”千璎就算是受了伤,但武功不差,忍耐力又强,能拦不住这柳相惜?
“不是,你能换另外一个词么?”怎么这任由宰割几个字听着怪怪的?好似自己是个什么禽兽一样,所以柳相惜提出反抗来。
“没什么区别了。”周梨摆摆手,但也很为难,“你同我说,我也不知该怎么帮你才好,人去了何处我又不知晓。不过好像也不是没有法子。”
“什么办法?”见她有办法,柳相惜眼睛里是冒出了希望的光芒来。
周梨想着,那千珞和段少白分明是郎情妾意的,就是没有直接点破过明路。
但这也不怪他两个年轻人,毕竟那段少白无父无母,身边就一个舌燥小厮,如今也时常跟在萝卜崽的身后,自然是顾忌不到他这个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