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她的反常之举,将白亦初吓得不轻,忙起身去扶着她。
周梨眸光震动,“你几时查到的?若真是属实,是不是她找人害了这澹台公子,然后又自己设计遇到了澹台夫妻?”可是周梨将这话说出口后,又给否定了,“不应啊,澹台家能成为举国第一首富,怎么可能连儿子怎么死的都没有查清楚呢?”
如果真是何婉音在幕后所为,以澹台家的能力不该是查不到的,怎么还认了她做干女儿,后来还倾尽钱财替李司夜招兵买马?
要说李司夜和何婉音最后被众人歌颂万世,便是因为他们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但事实上,皇帝就是个傀儡了,李司夜做了摄政王,所有的大权都在他的手里紧握着。
但凡有差错的政事,都算在皇帝的头上,李司夜一辈子自然是风光霁月了,干干净净,受后世万代人歌颂。
挈炆幽幽将她的话打断,“你可不要忘记了,这两人本就邪门得很,大部份人都到他们跟前,脑子都好像是不好使一般。”
白亦初也附和:“是了。我眼下是打算,先一步找到这澹台家的公子,提醒他一二。”澹台家就算是要替朝廷出钱招兵买马,但这功绩也要算在澹台家的身上,而不是何婉音啊。
凭什么便宜了她?钱又不是她出的,老百姓们为什么只感激她?感激她说动了澹台家么?
却在这时听得周梨说,“别找了,人就在外面眼皮子底下,我方才要同你们说的,便是他。”
此话一处,三双眼睛齐刷刷地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顾少凌环视了一圈,“我们面三都有爹有娘了,不可能。”
周梨解释着:“是柳相惜,今天我去通宝钱庄对账,遇着了他,才晓得他原是这通宝钱庄的少当家。而这通宝钱庄的大东家,就是天下第一富商澹台镜。后来聊起来,他说是随了他母亲姓,小时候就因家中富庶,引了性命之危,才躲在灵州做个普通人的。”
白亦初几人一听,一如周梨所预想的那样,没有一个不惊讶。
好一会儿,白亦初先反应过来,颇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2的感觉,“没想到,还真是在眼皮子底下。”
挈炆则后知后觉道:“难怪这通宝钱庄算是后起之秀,却能每个月都做到各州府账目统一,这送账本的速度比驿站都还要快,感情竟然是因为这幕后的大东家,乃澹台家啊。”如此,有这个实力也是理所应当了。
顾少凌关注的却不是这个,他激动地喊着:“我发现了一个规律。”
“什么?”周梨疑惑地看着他问。
“我们这些炮灰,好像都在冥冥之中聚集在了一处。”顾少凌说。
挈炆看了看自己,“我好像并不在列。”
“那不见得,阿梨这个梦可不完整,谁知道你是不是排不上名号的小炮灰呢?”顾少凌一脸得意,仿佛作为一个有名有姓的炮灰,还是一件得意的事情一样。
但白亦初倒是十分赞同他这个话,只提醒这挈炆,“你自己也仔细些,这个事情还真说不准。”又看朝周梨,“那阿梨你可是与他说了这梦没有?”
周梨摇着头,“这如何说?跟何况那样的环境中,我也怕隔墙有耳,毕竟这样的玄妙之事,就是钦天监那边也不敢胡乱张口。便想着,你们明日既是沐休,早上约他过来,如此我们晚上去公孙府也不耽搁。”
想着这多几个人,也算是多几分可信度吧。
所以,她约了柳相惜明日上门,只说大家都许久不见了,他既然来上京,正好明日白亦初和挈炆都沐休,大家聚一聚。
白亦初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是,既然那何婉音已经在暗地里找他这一号人了,这件事情告诉他是宜早不宜晚的。”
柳相惜的身份到底是叫大家震撼不已,顾少凌越想越觉得心里平衡了些,身体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受了,反而笑呵呵道:“这样说来,他和我一般无样了,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一面又好奇地看朝挈炆,“那九仙台休来作甚?你这舅舅有啥功绩么?”
九仙台原本是开国皇帝为自己和一起共患难的元勋们所修建,上记录了他们种种功勋业绩。
但早在两百年前一次地龙翻身,便被毁坏得所剩无几了,也是如此那边一直都荒废着。
“这话可不敢在外头胡说,家里也要仔细。”周梨被顾少凌的话吓了一跳,只瞪了他一眼。
如今家中下人可多,也不是全都掌握在手中。
顾少凌只压低了声音,“我就悄悄说罢了。”
挈炆放下筷子,“可能觉得当下四海安平,戍边无战事,便觉得自己这个政绩做得可还好吧。”
顾少凌又贱贱地将头朝周梨凑过来,压低着嗓子:“他估计也觉得自己这皇位来路不明,怕后世子孙说他的不是,因此才想修这九仙台,随便给自己编几个鲜光事迹在上头,将这事儿压了下去。”
要说顾少
凌大部份时候不靠谱,但有时候又能说几句话靠谱的话。
周梨十分赞同,“大概是这般。反正他是胜者,这编纂史书的权力握在他的手里呢!当下虽叫人不服,可是过了几代人,谁还晓得当今事,只观书中所记追寻历史,就给当真相了。”
顾少凌举起手,要和周梨击掌,“英雄所见略同,可惜阿梨你是女儿身,不然我肯定要和你结拜做兄弟!”
“做姐妹也使得。”周梨笑着回了一句,击掌当然没成功,被白亦初给挡回去了。
顾少凌不满地从桌子底下踹了白亦初一脚,话多的他转头朝挈炆问:“挈炆,我们这样背地里说你舅的不是,你不会偷偷告发我们吧?”毕竟坦白地说,皇帝虽然没有直接公布挈炆的身份,但那些个有身有份的,都是心知肚明的。
他自己对挈炆,似乎也很偏爱,隔三差五叫道宫里去。
挈炆对他这话,却是嗤之以鼻,“我是失忆了,不是丢了脑子。你不会跟我说,你还信皇家有什么真情实意吧?更何况我母亲已经不在了,如今全凭着一张嘴说。”
还打着比方,“阿梨方才不也说了,史书由着胜利者撰写,一样的道理,当年到底真实情况如何?谁知道呢!”不过挈炆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像是白眼狼,可是他对于李晟这个舅舅,真的实在是亲不起来,甚至是有些排斥怨恨的感觉。
尤其是每当对方一脸亲切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心里就尤为不舒服。
偏又不能表现出来,还要作一脸感动的样子来对应着。
想到这里,不免是有些心累,“不知他到底如何想的?何时打发我们离开,实在不想待在这上京城了。”
白亦初已经将这件事情看开了,“应该短期不会,最起码要叫他将我们彻彻底底都观察清楚了,确定对他不会生出什么威胁,才会放我们离开上京。”不然,极有可能在他看来就是养虎为患。
“当皇帝可真累,怀疑阿初你就算了,怎么还怀疑起自己的亲侄儿?”顾少凌十分不明白。
周梨心里却是已经猜了个大概,再综合上挈炆对李晟这个舅舅的态度,已是有谱。
便想着既是如此,那暗地里不晓得多少眼睛盯着自家呢!便和白亦初说:“既如此,你让人差何婉音的事情,要不先推辞一些,别叫宫里察觉了。”
“我心里有数,用的不是我爹留下的人,而是阿潇他们那里借来的。”而且他每日就是两点一线,翰林院跟家中,极少去公孙府那边。
公孙曜又一直在忙他的事情,压根就没有时间相聚,至于自己的那些侄儿们,也几乎都在城外的军营中。
明日虽是家宴聚在一起,但人多嘴杂,真有什么秘密,也不可能明日交接啊。
所以即便李晟打发了人暗中看着,也无所谓。
白亦初眼下着急的,倒是将军府那边,“那马氏还没好起来么?”
“没呢!重新请了好几个御医,药方子都换了几回。”周梨也在盼着马氏赶紧好起来,接他们回将军府呢!一时想起崔氏找来给自己看鼻炎的太医也没什么好本事,便怀念起小韩大夫这个姐夫,“若是咱姐夫在就好了,没准给她扎几针就活蹦乱跳的。”
说起小韩大夫,自然是少不得怀念起家里这些小辈娃娃们了。“也不知道,我托商队给他们带的东西送到家里没有?”
挈炆听得这话,只朝周梨看过去:“你几时托人送的东西,怎不叫我,我给先生和小狮子刘婶他们买了些东西呢!”
“早了去,放心了我也以你们的名义,给书院带了不少东西。”周梨做事,自然是全面的。
想是院子里吃饭,到底是比那厅里要凉爽许多,所以他们今日胃口也都极好,吃了好一阵子,这才叫人给收下去。
又泡了茶,继续坐在院子里乘凉。
夜风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燥热气息了,带着几丝凉意从头顶上掠过,吹动那些个花花叶叶微微拂起。
偶有几只野鸟划过夜空,落在对面的屋顶上,叫个一两声,与那池塘里的蛙鸣声一起重叠,无端叫人就来了睡意。
大家陆陆续续去休息,最后便只剩下白亦初和周梨了。
她这会儿已经坐到了那紫藤花架下的秋千上,白亦初站在一旁轻轻推着她,每每飞起来的时候,周梨就忍不住想要激动地叫出声,又怕这个时辰扰了大家休息。
因此也没玩多会儿。
后来白亦初带着她也如同那几只鸟儿般,一起坐到了屋顶上。
不免是回忆起当初在乡下的时候,他们俩在仲夏夜,也时常这样坐在屋顶上乘凉。
自然也是要提起村中旧事,那时候白亦初的玩伴还挺多,只是如今想起那柳小八,却是物是人非。
“花慧是真能逃,听霍三娘说她那日匆匆回了那院子里,收拾了细软就从江边去,只怕当时就搭船跑了,如今虽是各处衙门发了通缉令,可若她不上岸,怕也难寻了。”她本就做起了这皮肉生意,将上更多的是这样的船只,没准她就留在上头了。
当然,周梨主要不是和白亦初说花慧,而是那在花慧院子里打杂的霍三娘,“如今霍三娘没个去处,我叫她又暂时住回文和巷子那边,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也不知要如何安排?
白亦初听罢,也发愁,这终究是人心隔了肚皮,若将她接来家中,但怕她有歹心。
不管吧,她又是自己的堂妹,霍南民母子再有什么错,和她当初这个还没出生的庶女又有什么关系?
“要不,将她打发到城外,你不是在那里买了十来亩田地吗?”这样离上京不远,她那里有什么变故,也能及时发现。
周梨其实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但终究是白亦初的堂妹,由他自己提出来更好,当即就笑道:“那可是你说的,她若怨我将她安排到乡里去,可怨不得我。”
这样做了决定,只说那九仙台若真修起来,将来辽人是不是真会打来的事情?两人的心情不免也是低落了几分,不知不觉的,他们还是会为这天下的未来所担忧着。
原本,只想自己好好活下来就好的。可是人果然都是贪心的,如今他们不但想自己和周边的亲戚朋友活得好好的,更喜欢这天下的老百姓也活在这海晏河清中。
两人后来在房顶上说了许久的话,直至周梨实在困了才下来休息的。
夜里实在是太热了,不少人都搬着凉席到外面的廊下睡,周梨实在怕蚊虫,发现后又叫人四处点了蚊香罐子。
这才安心些。
只是如此一来,第二天起来总觉得有些没睡安逸。
但因柳相惜要来,也只能早起等着。
她这个梦,可谓玄之又玄,柳相惜初听的时候,就不信的。
但后来随着顾少凌在那里生动描绘,白亦初和挈炆也说了这李司夜和何婉音的各种诡异之处,终于叫那柳相惜有了些许的危机感。
决定同父母来往书信,暗地里打探一二。但他也不全信,即便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怀疑周梨,可这个事情实在太诡异,他毕生所见所学,都没有办法解释这个想象。
因此暗地里也叫人偷偷查起那何婉音,还真发现了这何婉音果然在暗中打探自己的踪迹。
这时候
便已然信了大半,心凉了半截,头一次产生了这个世界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也极度小心起来。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沈窈被发配送往东海去了,为此那沈窕难过得病了几日才好转起来。
后来得了千珞给她打了一头的鸡血,只叫她赶紧好起来,努力在府中干活赚钱,到时候发了月钱,托人寄给她姐姐。
即便她姐姐要下海采珠子,但她寄钱过去,也叫她手里宽裕,抓药保住身子。
虽是不能痊愈,但好歹将命保住了,没准老天爷可怜她们姐妹俩,就派个神医来给她姐姐将那脏病治好了。
大抵沈窕还是个小孩子的缘故,听了这话,果然是当了真,那病恹恹的身体,两日就好起来,又开始发奋图强,见大家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一刻不叫自己闲着。
让周梨看了,不免是怕叫她累着,少不得说千珞几句:“你积极向上是好的,可你这鸡血给人打得过了头,你看她这些日子,天气本就闷热,还日日顶着烈日干活,累出病来,可如何是好?”
千珞吐了吐舌头,“我也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个实诚的人。”
周梨叹了口气,“也是怪了,她和嬛嬛最是相似,却偏最听你的话,你好好劝一劝。”又叫她去的时候,看到苏娘子,帮自己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