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清风书院大不如从前,那林清羽似也没在里面继续读书了,自然再无什么清风书院双杰可言。
但他今年仍旧是在这芦州参加乡试,所以少不得是有人拿白亦初和他来作比较的。
周家众人对于这个事情比较紧张,一来是他们要往白亦初的头上压些银子,二来也听不得外面那些逢高踩低之人的言谈。
周梨在陈家那边了解学习上京的人和事务,如今也才得空,却发现不过是十来天左右,就要进考场了。
也是匆匆将弘文馆那边单独给白亦初留出来的房间收拾好,接了他过来,只在那里安心温书,一日三餐周梨亲自送过去。
转眼等着要进考场了,林冲一如当初的柳小八一般,去给他排队。
但是今年是乡试,不是那年的院试可比,也是如此林冲头一天就拿了个小马扎,他女人何娘子给准备了些吃食和水,就背着去排队了。
每日何娘子再去帮他占一会儿的位置,叫他去如厕。
说来也是辛苦,但是大环境当下,家家户户都是这般,人手宽裕的人家,四五个轮流着排。
周梨不禁也想着陈老太太的那些话来,该置办些人手了,平日虽是觉得闲养了他们,但如今真要用起人来,再去找又来不及。
只不过这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到底是要在一个屋檐底下常住,不说对方秉性要好,心思不歪,便是眼缘也要有,还另外得有些手艺在身上。
就像是陈老太太说,那霍小姐的跟前,伺候的大丫头们,梳妆打扮琴棋书画,样样都不差。
琴棋书画什么的,周梨虽是不太好,但是也能拿出手,反正又不是拿去考状元。
她就是在梳妆打扮上欠缺了些。
因此去找正方脸帮他寻人。
正方脸想着上次她来时,还漂亮得好似那上京来的贵小姐一般,如今怎又变成了此前那样子?
倒不是多丑,但见过她美貌的时候了,如今一看,不免是觉得失了些颜色,有点灰头土脸的意思。
于是听到她要找个专门会梳妆的丫鬟,不禁笑道:“我觉得这早该了,元夕如今没得空帮你收拾,你自己就穿得跟个逃难人似的。”
周梨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没有那样夸张。”一面又问他:“柳小八那边,最近如何了?”上一次从那茶楼里诀别后,就再也没见过,倒是听正方脸说,来他这里买了两个年轻小姑娘回去。
“上月听说输了不少,家里也发卖了好几个人,他那岳父一家,也叫他给赶了出去。”具体正方脸并不了解,只得了这些个简短消息罢了。
周梨听了,也没有太大的波澜了,心想赌徒到最后,不都是要走上这个环节的么?柳小八也是不例外的。
因此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倒是正方脸问起她今年还往白亦初头上压钱不?
肯定是压的,但不可能像是前年那般压许多。因为白亦初的身份,到底是没有瞒住有些人,周梨到底是担心遭人打压,所以那榜首怕是有些悬。
所以她得留着些钱,到时候去上京开支可不是小数目。
不过正方脸这一次却是一改往日的畏畏缩缩小心翼翼,和周梨反其道而行之,只道:“我把家里的银钱都给压了上去,连带着我娘自己攒的,也喊我帮她给压了上去。”
周梨一听,顿时压力增大,“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提前同我说一声,你自己到无妨,还年轻,牙行里的客源也是稳定的,可是你娘的钱你怎么也投进去了?”那可是老人家的棺材本啊。
正方脸见她这样着急,心里也开始慌起来:“难道阿初今年没信心拿榜首么?”
如果公平公正,那白亦初这榜首是有百分之八十的机率。
可这不是凡事都有意外么?
她又不能同正方脸说白亦初的身世之事,只是想着他都压了上去,便道:“回头若真是没有如愿,你去当铺那边,叫宋掌柜给你拿些,将你娘的私房给补上,莫要叫老人家难过了。”
正方脸自然是不愿意,“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你这心意我是领了,不过我仍旧相信阿初,他的用功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周梨得了他这话,回家在细想,然后还是没管住手,又去往白亦初头上压了钱。
就想正方脸母子都这般支持阿初,自己也不能太小气,于是就有些上了头,把手里的钱都压了进去。
想着即便到时候白亦初真没得这榜首,那大不了这些钱就当打了水漂,去往上京的花费,就把当初从钟家手里买来的酒楼卖出去。
这样一想,似乎也没了后顾之忧。
隔日也是笑眯眯地同大家去给白亦初送行。
自打有了当初清风书院那贾宝明给大家下泻药的事情后,如今考场外面,卖吃食的都没有了。
一来是被参考的考生家属赶走,二来真留了下来的,也没人敢再卖。
如此,他们也不到这里来寻晦气了。
倒是那卖小马扎的较多,大家等得累了,即便小马扎价格比往常要高出几分,也愿意出钱。
周梨所相熟的那两个木匠,如今也做这门生意,自打昨儿开始排队到如今,两人是赚了不少钱来。
如今见了周梨,也是同她打招呼,只拿了两个小马扎递给她。
她只挥手道谢,“不必了,这马上就排到了,你们只管拿到后头去卖,多挣两个是两个。”
二人见此,才给拿了去。
这厢将白亦初送进去,大抵是一回生二回熟的,周梨也不似前年那般紧张了。至于那些个交托的话,元氏和周秀珠早就在白亦初耳边念叨着,所以周梨也不重复,只叫他平常心,然后便同他挥手。
见着他自己将行李都一一挑了进去,便和林冲等人回家。
接下来,就是等了。
不但要等他们考完这十来天,可这还不算出头,还要熬一阵子,等放了榜,大家才安心。
只不过那时候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周梨从大门口往回走,忽见安先生还在后面排着队,不禁笑问:“你这守着考场门口的,也不晓得提前自己占个位置。”又瞧了瞧前面那一眼看不到头的长龙,“这光景怕是得晚上才能到你。”
安先生苦笑,“正是想着守着这弘文馆,没个担忧,哪里晓得一觉睡起来,人都排到长安街去了。”
又见周梨只带着林冲,便晓得白亦初已经进去了,因此也是问了几句。
周梨见他那行李里,不过是一条薄毯子,虽说这秋高气爽的,里头人也多,该是冷不得的,但也怕天气忽然转变。因此同安先生告别后,就去了安家这头敲门。
安夫人见是她,也是热情地邀来家里,然后也是关忧起白亦初。
周梨一面回着,一面说道:“我过来是想同你说,到底给安先生那边送条厚些的毯子去,若是天气一直这样倒也无妨,左右就是多带些行李罢了,可若真冷了,他好歹也不至于在里头受寒凉。”
安夫人听了这话,只没好气道:“他如今越发是烦人了,我明明同他收拾了,哪里晓得他只带了薄的那一条。”一头喊着安娇娇将毯子拿来,自己趁着还没排到他,急忙给送去。
等她去了,周梨和安娇娇这里说了会儿话。
安娇娇的眼睛又恢复了些,如今是能依稀看到人的五官,再也不是模糊一片了,欢喜得很,只瞧着周梨瞧,“小周掌柜你真好看。”
周梨看了看自己今日的衣裳妆容,都是莫元夕用了心思的,自然是差不得。又一时想起正方脸说自己像是逃难人的话,不禁忍不住笑出来,拿作笑话来同她说。
又道今日到底是要送白亦初进考场,人家相送的个个都收拾得鲜光体面,自己就这样来,总觉得不好。
周梨在安家这里坐了差不多将近两个时辰,安夫人这才来,显然是已经将安先生送了进去。
周梨见她回来了,也告辞回家去。
哪里晓得不过是两日的功夫,天气忽然就转凉,不晓得哪里吹来的一股子寒气,大家一夜间就在家里烧起了火盆子,又换了秋衣。
周梨只庆幸白亦初衣裳被子都是带齐全了的,并没有嫌麻烦图个轻松,像是有的考生一般,只随意带了条毯子和一件换的外袍。
所以倒是不担心他在这里头受凉,更何况他自己也是练家子的,那体质好着呢。
可旁人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第四天就有考生被抬了出来,万幸周梨那巷子里住着的考生们,她都是亲自去交代过,又带着香附莫元夕她们过去帮忙打点。
虽各家也是有小厮书童的,但哪里比得过女子细心。
也是样样家伙什都给他们备齐全了,所以这会儿因受了凉被抬出来的考生里,没有巷子里租住的考生。
周梨是巴不得他们一个个榜上有名,那将来自己这些个院子的名声也就越来越响亮,甚至都能直接改名叫做状元巷了。
那时候涨价也好,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这些天里,历史又开始重现来,街头巷尾,都在赌今年的榜首花落谁家。
也不知白亦初人气则就忽然一下这样高,又或许这千千万万考生里,只有他能和那林清羽一较高下,以至于他的讨论量也只高不低。
周梨实在闲不住,除了去陈家那边,自己的铺子里也要去逛一圈,得了空闲还去码头上,找那王洛清。
方晓得王洛清和她爹王掌柜,也是在白亦初头上压了不少银子。
只拉着周梨说,“我那堂兄也是压了不少,不过是在那林大才子的头上。”
周梨忽然有些后悔来找她,平白无故又在头上添了些压了。
实在是王家压的银钱不小啊。
但这还不算完,紧接着他从小狮子那里得知,周边勾栏院的姐姐们,也压了白亦初,城北那边,好些人也是凑热闹。
除了云众山他们瓦市里那伙人之外,租种着周梨那三十亩良田的十方州人也在压。
这可把她急得满嘴的泡,等那日白亦初从考场里出来,她上嘴唇都给肿起来了。
叫白亦初知晓了缘由,也是笑了她一回,又叫家里人多做些清火的菜食给她。
只不过周梨也没得空闲,自打当初柳相惜病了之后,此后只要他们从考场出来,自己都要过去张罗这饭食。
确定都没事后,这才能安心,就怕再出柳相惜从前那样的例子。
到时候可不见得哪个都同那柳相惜一般能死而复生。
这个时候她也不去问谁考得如何,只叫大家都安心休息,把这段日的瞌睡都给补回来。
白亦初也是像那年一般,睡了一天一夜才起来在院中舒展筋骨。
然后便去书院里。
挈炆今年也参考了,他在这仕途方面是没有志向的,不过只是想着云长先生的那点念想,就是指望武庚书院能再有从前的辉煌,把压力都放在白亦初一个人的身上,终究是不妥当,因此才来参加。
他榜首或是前五十都不敢想,只要能进入这前三百名就是菩萨保佑了。
除了他二人之外,书院还有几个学生也参考,如今大家聚在一起,自然是要一一同云长先生回报各自的卷子。
然后接下来就是等着消息。
这段日子对于考生们来说,最是难熬的,那已经知道无望的尚且还好,就是那些不上不下的最是难,既盼着上榜,又怕没上,整日都好似在那油锅里煎熬一般难受得很。
眼见着又过了几日,这些天一直都是阴雨连天,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到处都灰蒙蒙的一片,加上寒气也重了几分,周梨只叫林冲这里收拾着关门,将剩下的菜送到灶神庙去。
她也到周秀珠铺子里催促,“早些关了门吧,这天下雨路又滑,等会儿让香附给你送去,你到后头烤火去。”
说着便给周秀珠收拾铺子前面的那些个小件。
这才收拾好,姐妹二人将铺面的板子给关了,忽见外面的雨里跑来一个人,那伞一挪开,周梨便见着是柳相惜,“怎过来了?”这些日子,他才考试出来,周梨也没叫他去铺子里。
因此好奇他所来何事。
没曾想,他竟然是来找白亦初的。
但白亦初今日去了当铺还没回来,周梨只喊他进来等,他却辞了去,说去直接去当铺,搞得急火急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