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理也没理。
不免叫柳小八良心上过不去,干活也闷闷不乐的,反而叫莫元夕来劝他,“你这不是瞎折腾人么?再说我发现了,这活契签不签的,也不是那样重要,全然要看各人自觉才是。你若真有心,以后就再勤快些,眼里要有活儿,不比一张纸强啊。”
不然啊,莫元夕觉得周梨这么会张罗日子,往后只怕是要好起来的,到时候家里不得要重新雇人啊。
反正自己可不能叫别人给代替了。
最起码得叫周梨晓得,自己是她买回来的丫鬟是不能比的。
柳小八听了她的话,一知半解,“所以,我不管那些,只要勤快干活就好?”
莫元夕觉得孺子可教也。
家里要买的东西多,虽然床铺桌子这些大件,原主人家是留下了,但是凳子椅子什么的,却都被搬走了,不但院子里空荡荡,就连屋子里也是如此。
而这些东西买回来后,又要样样归拢,反正正儿八经的搬家,不是一天半日就能妥当的。
加上他们早上又花费了小半天的时间去办理户籍,这下午采买,晚上早就累得腰酸背痛,吃饭也是马马虎虎,然后勉强将床铺整理好。
余下的,第二天继续忙活。
但到第三天,他们才将这屋子里给收拾好,只不过椅子没买到合适的,那和家里大厅配套的实在价格昂贵,周梨舍不得花这份钱,左右他们也不接待什么客人朋友的,就是自家人,所以买了价格相对于便宜的长凳。
搬出搬进还方便,当下入了夏,夜里闷热还能搬到院子里来坐着乘凉。
而家里基本上收拾好了,那许久没下地干活,早就手痒难耐的元氏立马就扛着新买的锄头去开垦后院的空地。
柳小八见了忙去帮忙。
不过是几日的,这原本看着有些空荡荡的院子,便充满了烟火气息,后院的马棚宽敞,家里却只有一头驴,便给隔了鸡圈出来,几只小鸡扔了进去,进了城好像一直不大适应的阿黄,似乎又重新找到了乐趣。
元氏本来还打算喂猪,可是住在这城中央里,上哪里割猪草去?总不能每日为了割猪草,专门出城一趟去吧?
这不是讨那守城士兵们的嫌么?
于是只好作罢,为此好叫元氏惋惜,又和周梨感慨,“到底还是咱们乡下好,这城里连屎尿都要送出去,多麻烦啊。又不能种地又不能养猪,这明年咱们可吃什么呀?”
本来她还想给存下来肥土的,但是每日那收夜香的上门来,压根不给机会存,每月还要花几个钱。
“元姨,咱什么生活都要试一试,总不能待在乡下过着那一成不变的日子。再何况咱们这要开铺子,到时候你哪里有机会去管那些牲畜?得空侍弄后院那些个菜就不错了,反正您放心,我又不会饿着您。”
元氏倒不怕周梨饿着自己,她是觉得自己除了会种地之外,什么本事都没有,如今在这城里,感觉就是做什么都不顺手,白瞎一日吃个几大碗。
而她又是个闲不住的,这说话间,手里还在纳着鞋底。
然其实如今这城里好,大部份的街道都铺满了石板,即便是那些小巷子里,也都铺着细碎石子,已没了乡下那种烂黄泥路要走了,用不着纳这么厚实的鞋底。
而且开了铺子,每日都在家里打转转,哪里有功夫去磨鞋底呢?
她拿针在头上的发鬓里戳了几下,问周梨:“你这卤菜铺子可都要卖些什么?咱在自己家先试么?还有你不是要送阿初去上学么?咱前几日在街上买铺盖的时候,我听闻那些个掌柜铺子总是夸,说什么城外的清风书院最好,要不咱也想法子,送阿初去那里头?”
她的想法很单纯,既然要送白亦初去上学,那就要往好的地方去送,不怕多花那几个钱?
不过一时也担心起来,叹着气道:“自打到了这城里,在外喝口水都是要钱的,这些日子咱家里又置办了这许多东西,你那手里,可还有余钱?”
周梨本就不是那种不会过日子,花钱大手大脚的人,每一分都精打细算着,“自然有的。”生怕元氏不信,只凑到她耳朵边说了些什么。
元氏才放心了几分。不过一头又想着这些天,周秀珠也拿了钱出来,便十分担心,“你姐如今没了桐油铺子,那银子也没个什么来路,他们倒是吃不了多少,可往后小树儿必然要上学读书,哪里有不花钱的道理,可晓得她有要做什么营生?”
“哦,早上你去给菜浇水的时候,她和屏儿才来找过我,说想开个女红铺子,趁着现在价格便宜,两人合伙买个门脸,也不要太大,阿初已经给她们去寻了。”不过周梨的意思,大家都住在这院里,到时候开铺子早出晚归,这城里即便是治安好,可周梨也不愿意她们太远。
因此便和白亦初商议,还是找那个正方脸,帮忙在这条街附近找一处就好了。
元氏一听,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鞋底子,若有所思,“你说我这个,能卖钱不?”
“自然是,只不过利不高。”毕竟买这种鞋底的,都是那干苦力的,偏偏他们这样的人,又出不起贵价钱,所以想要做一行生意,利润高不起来。
只能是薄利多销。
可周梨瞧元氏拿这鞋底还是挺费劲的,瞧着可比她种地要难多了。
但是元氏可不管那么多,只想着能卖钱,顿时就眉开眼笑,“那感情好,等她们开起来了,我拿到她们铺子里去卖,能赚两个盐巴钱,也总好过没有。”
周梨见她高兴,也就不说什么了。
计划着,等白亦初和柳小八回来,把自己要的作料给买齐了,明日就可也开始熬卤汁儿。
但做生意这事儿,并不是那样简单。
作料买回来了,莫元夕也尽心尽力熬了卤汁,卤鸡蛋又卤了些大家常吃的蔬菜和一些荤菜,味道都十分好。
可周梨试营业了两天,竟然没卖去多少。
她就纳闷了,明明那香味引来了不少人,可是大家都只踌躇看看,并不买。
即便真有人买,买得也少。
实在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也让她一颗创业的心稍微受到了些许的打击,只在城里另外的卤菜铺子里也买了些来尝。
发现味道有的好有的坏,但是都有一个共同问题,咸。
尤其是那些荤菜,更是夸张,可偏偏买的人不少。
她忍不住和白亦初吐槽,“大家口味都这么重么?”
白亦初这几日大部份时间都是在跟着正方脸忙周秀珠那铺子的事情。
先是从正方脸那里过契,后来又要帮周秀珠和杜屏儿收拾铺面。她们俩一个人是寡妇,一个是哑巴,在外张罗这事儿是做不成的,还要和请来的师傅打交道,只能是麻烦白亦初了。
而且她们那铺面就真的只有一个小门脸,还不如周梨这卤菜铺子宽敞,且又只有一层,还有些破旧,所以许多地方需要翻修。
反而是周梨这里,前面铺子什么都现成的,她又不卖酒,也不招待客人进来吃饭,所以比较简单,厨房那头又有莫元夕帮忙。
里头卤好抬出来售卖就是。
所以他基本上带着柳小八到处奔走,给周秀珠那边收拾打理。
当下听得周梨的话,也是十分发愁,“那你也放咸点?”
周梨觉得那样实在是破坏了卤菜原本的香味,可是当她在别家卤菜店门口观察了半天,忽然就反应过来了,为什么要加那么多盐?
因为买卤菜的群体,几乎都是寻常老百姓,且干苦力的居多,一来这些人容易出汗,流失盐分,他们当然要吃得咸一点。二来他们不会买太多,咸了也正好下饭。
第三,大家本来都没有什么余钱,吃饭就是为了吃饱,可不是为了好吃,解口腹之欲。
至
于那些富贵人们,吃的花样多了去,更不可能跑到外面这样的小铺子里来买卤菜,自家厨房就能安排了。
而酒楼什么的,人家厨子可是花银子请去的,不可能连卤菜都不会做。
所以她这卤菜铺子的客人,几乎就给定死了,只能是处于最底层的老百姓。
周梨觉得自己悟了,和莫元夕叹息,“想赚钱,只单纯一味追求味道是不行的,咱迟早喝西北风去。所以我决定也加盐!”说话间,几大勺盐已经放到了卤汁里去。
莫元夕叹气,可惜了那么好好的一锅卤汁,眼下除了咸味,她实在是尝不出其他的味道了。
只不过这盐巴不白加,第二日她弄了些试吃。
免费的东西嘛,哪里有人不贪小便宜的?这一试,便有人开始购买。
加上周梨还会送汤汁,卤菜很快就卖了出去。
可是周梨却高兴不起来,唉声叹气道:“我现在很理解,为什么那些自视清高之人,总是不合群……”归根究底,想吃饱穿暖,追求自我只有饿死一个下场。
她还是随波逐流了。
明明一开始觉得自己的卤汁那样完美,一定会成为大家心头之爱。
然而,她想得还是太简单了,老百姓们哪里有能力去追求心头之爱呢?大家只求吃饱穿暖。
她有些小失落,但好在店铺终于正式开业了,花了钱从雕刻店里弄了个牌匾回来,白亦初也恰好将另外一条街上周秀珠她们的门脸打理好,如今从那纸火铺子里买了一串大红鞭炮,挂在周记卤味铺子上方,拿火折子凑近,顿时噼里啪啦的响声从店铺门口传开。
铺子门口一下因为这鞭炮声热闹起来,聚集了不少人,拿着削得细细的牙签尝着试卖品。
周梨翻来覆去想了几个晚上,还是没放弃自己的梦想,除了额外加盐的,她还是保持了原来的本味。
只不过那一部分比较少,特意让白亦初写了字,分别摆在柜台上。
但现实又一次打了她的脸,那正常味道的卤菜,试吃是被吃了个干净,渣渣都不剩下,但是愿意买的人极少,倒是那些加盐明明很咸的卤菜,却卖了个干净。
“社会教我做人啊!”周梨感慨一句,嘴上喊着不屈服,但最终还是让莫元夕少做一些正常盐的。
但铺子总算是顺利开张了,每日总算是有些进账,就算是不多,但维持家里开销还是足够的。
不过要靠这个赚大钱,周梨看着玄乎。
但当下马上又是书院学馆开课的日子了,她就没精力想这些,白亦初已经快十三了,可再耽误不得,必须马上叫他赶紧入学去。
她最先去打听的,仍旧是清风书院,毕竟人人夸赞推荐,为此还专门和白亦初出了一趟城。
白亦初不想读书,一来费钱,耽误自己不能干活,二来他还想着过两年保皇党打起来了,自己没准年纪够了,也能上战场挣功名呢!
所以有些无精打采的,如果不是看着周梨一早起来收拾,又是准备拜礼,怕辜负了周梨一片心意,他才不会跟着来。
这清风书院确实是不错,在官道旁边顺着一条青石板大路走个两盏茶的功夫,便能瞧见重重屋瓦,叫一带青葱树木环抱其中,四周又有高大的白墙护着,门外几方比他们八普县还要巍峨高大的牌坊,上头写着的,都是那读书育人的思想。
单这么一看,周梨只觉得难怪人人挤破了脑袋也想到这清风书院来,就这般的幽静之处,的确正是能专心读书的好地方。
她一时兴奋起来,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将白亦初送进去。
可就在这时,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车轱辘声,她正好要准备避开,后头就听到一阵嘲弄笑骂声,“哪里的穷鬼,还不让开,小心惊着爷的马。”
坦白地说,周梨自打到州府来后,也算是事事顺利,还没遇到个什么糟心事儿。
这算是头一桩了。
那些人说罢,竟然用马鞭抽打着马背,马车顿时加快了速度,竟然有像他们俩冲撞而来之意。
周梨满脸皆是难以置信,特么这样的幽致地方,这些人竟敢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这是谋杀啊!
她气得不轻,被白亦初一把给拉开,那马车顿时贴脸呼啸而过。
马车上的几人只觉得好玩,扭头回来瞧,见着她被打翻的拜礼,皆是些卤味和一些不上台面的便宜酒,哈哈大笑,少不得嘲风起来,“就你们这些个狗都不吃的东西,竟然就想拿来做拜师礼?”
这下便是白亦初也忍不住了,眼见着周梨一早起来精心准备的拜师礼就这样被那群纨绔之弟给毁掉,要上前理论。
但这一次,换周梨将他给拉住了,“没事。”她说得是轻描淡写,可这轻描淡写的背后,其实更多的不过是没有办法罢了。
可窝囊气她也不能白受,不过要采取策略,可不能明里和这些人起口角,更不能动手。
不然改明儿这些人翻到了沟里,可不得查到他们的头上来?
白亦初本是不满周梨这样忍气吞声,但见到她给自己使眼色,立即就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