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成四郎,四郎是万万舍不得杀婉儿的。”
“不杀她,难道让她再配合二娘来一次政变?”
韦香儿倒是颇能理解李隆基的想法,“无论是她,还是太平,都已引起隆基的忌惮。”
“而等待她们的结果,也只有一个——死路一条。”
“三郎死了,韦后安乐死了,现在婉儿也死了。”
武三思焦急看天幕,“那么我呢!我们武家呢!”
“天幕委实偏心。”
“明明都是圣人之后,凭什么只讲李家人的事情,对于武家却是一笔带过?”
武三思急得跳脚。
——他把李旦折腾得这么惨,要是李旦上位了,还有他的好果子吃吗?
李显啊李显,你怎么一点不听劝。
有些隐患该除就得除啊,你不除,现在人家来杀你妻子女儿,半点不会顾念你当时的仁厚之情!
甚至连累她们武家也一同遭殃。
——只有李显活着,他们武家才会有好下场。
李显若死,武家定然会被李旦李隆基清算。
他之前听得清楚,李隆基的母亲便是被他们害死的。
杀母之仇横在这儿,李隆基怕不是要将他挫骨扬灰!
【是夜,太平与李隆基密谋铲除韦氏一党。】
【是夜,太平遣其子薛崇简领兵攻入禁苑。】
【是夜,韦氏一党伏诛,李隆基与薛崇简大获全胜。】
天幕之上,身着盔甲的李隆基领人冲进宫门。
这座宫苑与旁处不同,仿佛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一般,不等卫士们去冲杀,宫门便从里面被打开。
李隆基凤目轻眯。
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殿内灯火通明。
上官婉儿手扶宫灯,衣着整齐,俯身向李隆基见礼,“婉儿等候多时。”
“等候多时?”
李隆基手持马缰,于马背上冷笑。
觉察到李隆基情绪不对,上官婉儿秀眉微蹙,隐隐约约猜到李隆基在忌惮什么。
但环顾左右,男人身后之人并非全是他自己的卫士,其中也有太平公主儿子的身影,领着一帮卫士在李隆基身后。
于是上官婉儿心下稍安,从衣袖中取来一封遗诏,“大王请看,此为我与二娘所拟之遗诏。”
“婉儿之心,从来在李唐皇室之上。”
刘幽求连忙上前,接下遗诏,双手捧给李隆基。
李隆基随手打开遗诏,眼睛瞄在遗诏上,心思却全在上官婉儿身上,至于遗诏上的内容,他则完全没有心思看。
——若没有姑母相助,只他这些兵力是不足以诛杀韦氏逆党的,而上官婉儿的存在,更是给他行了大大的方便,禁苑且不论,单只说这封遗诏,便是让他的谋逆之举变成有诏讨贼,匡扶李唐江山。
但问题便是出在这上面。
姑母今日能帮他,明日便能反他。
而上官婉儿更是一柄随时都会指向他的利剑,让他落一个与韦氏逆党一样的解决。
这两个女人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善茬。
——留着她们,始终是个祸害。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李隆基收起遗诏,抬手一挥,指向上官婉儿,“从来在李唐皇室身上?”
“上官婉儿,你的花言巧语还是省省吧,我不是阿耶,没这般好骗。”
“来人,诛杀逆党!”
李隆基冷声吩咐。
薛崇简微微一愣,“三郎?”
“婉儿是我阿娘的人,杀不得。”
上官婉儿眸光微深,衣袖与裙摆扬在夜风之中。
她抬眸看薛崇简,薛崇简虽为她说话,但却也并未阻止李隆基的动作,甚至隐隐以李隆基马首是瞻。
——这个太平寄予厚望的儿子,半点不像太平。
“杀了她!”
李隆基声音凉凉,缓缓抽出腰侧佩剑。
兵变之际,所带之人皆是心腹,卫士们听到李隆基发号施令,又见李隆基佩剑出鞘,当下再不犹豫,立刻挥剑向前。
血色顷刻间染红旌旗。
【唐隆元年六月二十日,李隆基与太平联合发动兵变,诛杀韦氏一党。】
【而太平的至交密友上官婉儿,死在这场兵变之中,时年四十六岁。】
天幕之上的血色淡去,白色素缟扬在风里。
太平公主一身素衣,轻抚着自己为上官婉儿挑选的墓碑。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她轻轻低喃着,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仿佛不悲也不喜。
但若上官婉儿还在,定能发现此时的她眼眸格外深,深渊似的,能将一切吞噬。
上官婉儿眉头微蹙。
——此时的恨又有何用呢?
二娘如今该做的,是自保才对。
可转念一想,李隆基并非李显李旦,此子野心勃勃,睚眦必报,而今太平的权势已经威胁到他,任凭太平再怎样委曲求全,他也不会容太平活在世上。
——这是政治斗争,是兵变夺嫡,没有半点仁慈可言。
“李隆基?”
武曌懒懒抬眉,“是旦儿的第三子?”
上官婉儿连忙回神,“是的,正是陛下之子。”
“而今被圣人封为楚王,颇得圣人爱重。”
“是个人物。”
武曌颔首,“像我。”
——但比她更薄凉,更狠辣。
“你这般狠辣,到底是跟谁学的!”
李旦揪着李隆基耳朵,恨铁不成钢,“我与你阿娘皆是仁善之人,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哎哟,疼!”
李隆基从李旦手里挣脱出身,“阿耶说话便说话,怎么动起手来?半点没有君子之风。”
李旦气得直哆嗦,“你有君子之风!”
“婉儿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倒好,转头把人给杀了!”
“阿耶怎么还没看明白?她是在帮姑母,不是帮我。”
李隆基年龄虽小,看问题却比李旦透彻,“我杀她,是因为不想让阿耶成为下一个韦氏!”
“好一个心狠手辣李三郎。”
太平不住咳嗽着,声音很轻。
她刚喝了药,大抵是汤药的缘故,身体暖烘烘的,小腹有绞疼,但并不强烈,强烈的是心口一震一震的刀割似的疼。
——她的婉儿就这么死了,死在帮她的事情上,死在薄情寡义的李隆基手上。
“二娘切莫动气。”
侍女连忙劝慰,拿帕子擦着太平额头的冷汗,“这些事情尚未发生,一切还有更改的余地,二娘切莫因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而糟蹋自己的身体。”
太平闭眼,任由侍女手里的帕子轻拭着自己额头。
恍惚间,她突然想起薛绍曾经的话——
若她这一胎仍是男孩儿,便取名薛崇简。
薛崇简。
眼睁睁看着婉儿被杀而不曾阻拦的人。
太平凉凉笑了起来。
——这次的小产,当真是恰如此时。
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这样的人的出生。
【三郎到底是三郎,这一招过河拆桥玩得让人叹为观止。】
【而咱们的太平公主悔得肠子都青了,要内应有内应,要兵力有兵力,结果领兵的儿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闺蜜被李隆基噶了,咱就是说,这是人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