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听澜见她兴致勃勃地摆弄完,从兜里拿出一封信给花芽说:“这是我妈给你寄的信。”
花芽接过信封,上面盖着北京的戳子。打开先看到的是一张照片。里面是她见过的公公和短发干练的婆婆,还有一位留着三七分头发的年轻男子。
“我爸、我妈,这个二傻子就是我弟,顾涛涛。”顾听澜曲起食指在顾涛涛干净俊朗的脸上弹了下说:“本人比照片傻气的多,就是个二百五。”
花芽简单地在心里记了一下:顾涛涛,二百五。
随后花芽打开婆婆给写的信,信上先对没能过来参加婚礼表示道歉,又说欢迎到北京过去玩,顺便办个婚礼让她的战友们羡慕羡慕,最后婉转的表示了她的那位让人骄傲的大儿子有个毛病就是不能太顺着,偶尔需要敲打一下免得上房掀瓦。最后听说花芽有考大学的意思,通过朋友关系弄到一些当年的高中教材,让花芽可以在家里不要自学,保持进步的脚步。最最后,说箱子最底下有个夹层是给花芽的见面礼。
花芽扑到箱子边,把里面的东西再次摆了出来。刚收拾好的顾听澜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拆开箱子,找出一个小盒子。
小木盒不大,打开里面有一对羊脂玉的平安扣。
虽然目前都是些没人要的玩意,但好东西始终是好东西。但凡有些眼力见的、有门路的全都私藏起来或者漂洋过海送到外面。乱世出黄金,盛世出古董,就是这个道理。
花芽把平安扣放在手里,仿佛有温度般没有想象中的冰凉质感。顾听澜把平安扣拿过来,挑了个质地更莹润地给花芽戴在脖子上。花芽照葫芦画瓢也给顾听澜戴上了。
“咱妈那里有不少好东西,都是原来祖上留下来的。信里不好说,她打电话跟我说来着要给我媳妇留着。现在只能委屈你戴个平安扣,不能戴些佛啊菩萨的。”顾听澜笑着说。
“我很喜欢。”花芽能感受到远在北京的爱意,她搂着顾听澜的脖子亲亲他的脸说:“你们全家我都喜欢。”
顾听澜嘴里含着薄荷糖,花芽靠近闻到薄荷的味道捏着鼻子说:“你冬天含什么薄荷糖。”
顾听澜戏谑地眨眨眼睛往花芽身上扫去,花芽打了个寒颤明白了,醒脑败火。
花芽恨不得再往他嘴里塞上一大把。
她这么爱睡觉的一个人,生生被顾听澜弄的不想靠近床。
关键是他还不听话,老是哄骗她做些羞臊的事,等清醒过来花芽总是会懊恼脸红。就这么个坏东西,偏让她爱的不行。
花芽晃晃脑袋,觉得里面水声有些大。
“先别着急给你婆婆回信。你陪我去给咱爸打个电话,结婚前我给咱爸打过,今天照理回门,也该给他老人家问个好。”顾听澜又恢复人性,跟花芽安排着说:“打完电话你再给我妈回信就好。”
至于为什么不打电话,顾听澜是知道花芽不爱说话。最近跟他在一起话是多了些,碰到不熟悉的人又会变成两三个字往外蹦的情况。还不如写信。虽然封岛,用那句话来说,车马很慢,书信很远,情谊也深。
花芽于是陪着顾听澜慢慢地往办公大楼去。
花芽胳膊上挎着小竹篮,有认识的过来给她恭喜,她就喜气洋洋地抓把喜糖给过去。碰到不认识的小孩,也喊过来分糖吃。
那天王天柱一直远远地看着他们结婚,事后花芽还到楼下给他包了一大包喜糖,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
花芽想着总是一家人要住一起,王天柱住惯二楼,嫌三楼上下楼麻烦不愿意搬来搬去。高婶子也让他继续住在二楼,不去打扰小夫妻的生活。
花芽不觉得打扰,总想着想要找王天柱玩一玩拉进一下两人的关系。也不知道王天柱怎么回事,见她就跑。后来顾听澜说,可能是害羞。
对此花芽也觉得八九不离十,并且跟高婶子保证会做个好妈妈。
顾听澜给岳父打电话过去,村委会的干事让他们等一会儿。期间有个花芽听不出来是谁的男人接了电话,东问西问了一通,顾听澜随便说了两句对付了过去。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林向阳接到他俩的电话很是高兴,知道他俩把婚事办完,细问了一下详情,发现一切都很顺利,在电话那头也高兴的不行。花芽跟他说了不少结婚时候发生的趣事,还说跟这边家属相处的很好,叫林向阳不要担心。
顾听澜想起花芽珍惜地看着他家里的照片,等他接了电话就跟林向阳说:“爸,回头我们也照好照片给您寄过去。不过要等到明年开春以后了。”
林向阳觉得这小子太靠谱了,他确实想知道二女婿长什么样,最近许多人问,他都不知道怎么说呢。
挂掉电话,想起村子里风言风语,林向阳摇摇头,背着手老神在在地往家走。
第56章
这几日, 气温掉到零下二十度。
南方来的花芽终于撑不住,卷在被子里露个脑袋看着在地上俯卧撑的顾听澜。顾听澜简单锻炼了一下,身上没出汗, 微微发热。他回头看到花芽在被子发抖的样子, 心疼又好笑。
部队每到冬天会发三百斤的煤炭票, 相当于给家里取暖的。他今年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有了家室,煤炭票发是发了没来得及换就过了日子。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他顾听澜的媳妇怎么能受冻呢?
于是他诚挚地邀请谢伟民、林八一、赵宏为等人去落雁山砍柴火,当然,单身汉谢伟民的柴火充为他用,好处是顿三菜一汤的晚餐。
临走之前, 方圆先提了一桶蜂窝煤过来,跟花芽在家里烧着煤取暖。等到男人们差不多回来,一起做个晚饭。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王天柱也跟着他们下楼要去砍柴火。小小年纪准备的还很充分,帽子口罩劳保手套和防滑鞋, 腰上还系着两圈背柴火的绳子。
顾听澜故意问他要给谁砍柴火, 他倔强地不说话。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 知道王天柱心里是喜欢花芽的,就是不善于表达。他要去, 顾听澜也不拦着, 过了年就十四岁了,不算小孩子。当年顾听澜可是十六岁就到了部队当兵。
花芽见到方圆拿了蜂窝煤来, 跑到一楼院子里拿了一袋个头小的地瓜。这些地瓜做地瓜干太小, 但是烤着吃大小是正好的。
花芽跟方圆俩在家里烤地瓜吃, 方圆千叮咛万嘱咐,告诉花芽烧煤炉的时候窗户一定要留着点缝。
花芽用小棍子滚着地瓜, 拄着脸无所事事地等着他们回来。
实际上她也想去落雁山走走,就是被方圆按在家里。
“落雁山等到开春去最好,能有不少野菜可以挖,还有中药。你不是跑山么,落雁山正好可以让你跑着玩。”方圆说。
花芽跟她说:“跑山不是在山上撒丫子跑.”
方圆想象不到,花芽到大山里不会撒丫子跑,要说不会,那绝对是骗人的。但凡听点话,顾听澜今天也就带花芽去了。外头雪刚停,南方来的人不知道雪天上山的危害,容易出事故。
“王天柱真不跟你们住啊。”方圆新找个话题问。她知道肯定不会是花芽容不下便宜儿子,他身上的毛衣毛裤都是花芽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他说他住惯了,楼下有他爹妈的东西。”花芽说。
“也是,他那么小就在学习班里住读,当初我家那俩孩子死活不去住校,还是他给说通的。没想到一住校反而不愿意回家了,学校里全是年纪差不多的同学,他们之间的话题比咱们多。”方圆为人母多年,很能体会半大孩子的心情。
对于王天柱要不要住花芽没什么想法,他觉得舒服最重要。她不会就为了在人前装着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去逼迫孩子一定要住在这边。
她俩说着话,门外有人敲门。花芽哒哒哒跑过去,打开门看到周文芳。
周文芳冻得鼻尖发红,见到屋里的方圆点点头,跟花芽说:“高婶子说这两天她去喂鲣鸟,让你在家里把结婚没弄完的事弄完了再说,让你不用担心它们。”
花芽拉她进屋,她也没扭捏,大大方方地进来坐在靠客厅的炉子旁取暖。她看着炉子的烟筒从客厅穿到窗户外面,跟花芽说:“你点炉子记得把窗户打开,不要以为有了烟道就没事。”
方圆笑着跟她说:“我都很她说了好些遍了,这孩子是一点心不让人省心啊。”
周文芳太能体会了,甚至想跟方圆握一握革命的手。
花芽不敢吭声,就怕吭声后继续受到她们的讨伐。趁她们说话,把烤好的小地瓜往周文芳面前滚了两个,贿赂一下她,让她不要再说自己。
方圆记得周文芳给花芽化的结婚妆太惊艳了,跟她问了不少关于护肤方面的话题,周文芳不但说了方圆皮肤问题还说了如何保养。
花芽在边上乐得不行:“牛奶鸡蛋黄瓜土豆,反正往脸上贴就是了。”
方圆把烤好的花生往花芽手里塞一把堵上她的嘴,然后继续虚心向周文芳取经。
原来方圆对周文芳印象挺不好的,后来接触一下觉得这孩子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但凡心坏一点的人都跟花芽玩不下去,花芽莫名有股天生的筛选基因似得,也许就是直觉比较准。
花芽闲的无聊,话也插不上去,想了想把屋里织到一半的毛衣拿出来继续打。
织着织着怕袖长不对,使劲往周文芳胳膊上瞥。周文芳一次两次没发现,后来看到了,知道花芽居然真的在给她织毛衣,心情非常复杂。
方圆见了还好奇:“你这个样式新鲜啊,我看真挺适合小芳穿的。你咋想着给小芳织这样的呢。”
她随口一问,直戳周文芳的心。周文芳很想捂住花芽的嘴不让她说一些娘啊闺女的话,花芽看出她的心思,跟方圆说:“我见王天柱穿的毛衣挺暖和,小芳还没有呢。”
言外之意,一碗水要端平。
方圆不理解周文芳怎么突然变成“世界快点毁灭吧”的表情,见花芽又开始勤劳的织毛衣,也凑过去跟她学针法。
“哎哟,这可得花好多功夫,这么细的线。”方圆自从知道花芽这门手艺后,佩服的不行。
真是静如小处子动如小疯子。
“这样暖和。”花芽说。
周文芳突然觉得炉火烤的她脸热,她拿起花芽的小棍也开始不停的拨弄小地瓜。
等到时间差不多,花芽硬是让方圆和周文芳坐着,她亲自下厨给大家做饭吃。
来到这边花芽都没怎么下厨,全都是方圆做好了给她吃。自己成家了,她雄赳赳地系上围裙,打算拿出合格的小主妇的状态来。
晚上,顾听澜跟林八一、谢伟民、王天柱回家吃饭,其他人也是各回各家。本来王天柱想在高婶子家吃,被顾听澜一脚踹上楼梯。
他们将柴火扔到一楼高婶子空着的院子里,在门口拍掉尘土才进到屋子里。
屋子里满室飘着菜香味,顾听澜一进屋眼睛就开始寻找他的小妻子。
小妻子在厨房里扎着围裙忙着转圈圈,他则靠在门边帮着剥蒜,慢悠悠地欣赏这副温馨的居家画面。
花芽给他们做的是偏南方的菜,小瓜子带着人把结婚当天剩下的菜和肉都送了过来,换了两大包糖走,给团里的战士每人发上两颗喜糖。这边花芽能发挥的空间就很大,想了想给他们做了份糯米蒸排骨、干豆角炒腊肉、水煮白菜和萝卜鱼丸汤。
顾听澜真心没想到花芽能有如此好的厨艺,他想着娇气的小妻子娶回来,大不了他每天从食堂打饭回来,就算被人看到也不敢说他什么。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大的一个惊喜等着,让顾听澜看花芽的眼神又不对了。
吃饭时候,大家对花芽的手艺赞不绝口,就连王天柱都啃了好几块排骨还喝了三碗鱼丸汤。要不是顾听澜笑话他再喝晚上尿床,他肯定还要再喝上一碗。
他们这边其乐融融地一起吃饭,千里之外,林娟也做好饭菜等着她爹一起吃饭。
她爹□□事喊着去接电话以后,兴冲冲地不知跟谁聊天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饭菜在铁锅里温着,叫着还在看书的林回过来看火,她打算去喊她爹回来吃饭。
走到路上,经过大姐家,发现傍晚的院子里居然还有人在洗衣服。
她走过去,发现在大盆里用力搓衣服的人正是她的大姐,而她的婆婆还在院子里指着大姐几乎上半身够在盆里的样子骂:“好吃懒做的玩意,天冷就不洗衣服了啊?我跟你说什么来着,冬天的被罩也要三天换洗一次,你就这么让我睡脏的?”
林娟听着不像话,站在她家院子外面怼过去:“老婆子浑身上下都是脏的,心也是脏的!谁家冬天被罩三天一换,你以为你多干净的人,要洗就自己去洗,前前后后的谁家不知道你心里变态就知道折磨我大姐!”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老刁婆不跟林娟骂,反而冲上前把林云洗干净的衣服使劲用脚踩了踩。
林云站起来,把冻僵的手往裤子上擦了擦跟林娟说:“你先回去吧,大姐自己洗的过来。”
老刁婆踩完衣服得意地跟林娟说:“你大姐就是贱,就愿意给我家做牛做马。她就是亏欠我们家的,要不然怎么我家没后呢!我宝贝儿子三代单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娶了这么个丧门星!”
林娟被她气的发抖,冲着老刁婆大喊:“你儿子是出了名的懒汉,嘴巴上说的天花乱坠,把我姐娶了过去被你们全家欺辱,你们全家都不是人。”
“我们全家不是人,你们全家就行了?一个老鳏夫跟个老寡妇凑合过日子,能养的出来什么样的儿女,全都是跟她一样贱里贱气的玩意,还大老远投奔个干体力活的丑结巴,村子里全都传遍了。”
“胡说,我二姐嫁的军官!”林娟喊道。
听到吵架的声音,渐渐有人走过来看热闹。
林向阳还在高兴二闺女结婚的事,过来见到大闺女竟然被婆婆当面骂“贱”,气不打一处来。
大闺女多年来遭的罪他也知道,要不是林云一直唯唯诺诺地不想要把事情闹大,哪里能让他们得寸进尺。
只是没等他开口,帮着接听电话的村干事赵磊先一步冲老刁婆喊道:“吵什么吵,人家嫁的是军官,介绍信和部队政审材料还是我帮着弄的,小心我告你乱传谣言,破坏军人形象,把你给抓起来!”
老刁婆姓刁,叫什么已经没人记住了,反而大家都叫她老刁婆。她听到花芽真的嫁给了一位军官,顿时吓得不敢吭声。
林云面无表情地把地上脏衣服捡起来重新放回盆里,老刁婆见了,讪笑着跟她说:“不让你洗你非要洗,现在天多冷啊,快进屋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