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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历史 > 贫家子的科举路 > 贫家子的科举路 第110节
  “自辰时起老夫就在府中等着了,原以为你定是记岔了日子,今日一准不过来了,直至到了午时,老夫才突然想起,上午半日国子监还有课来着,唉,老了老了,居然把这事都给忘了。”
  秦遇虽嘴上说着自己老了,可满脸是笑的样子足见这会儿心情极好。
  至于原因,自然是觉得自己眼光实在不错的缘故。
  可不就是不错嘛,换做旁的学子,这样难得的讨教机会,哪还管上不上课的事,肯定请了假一早就过来了。
  可这小子呢,那日看他乐成那副傻样子,结果人家还是好好把半日课上完才过来,这心性,足见是个稳重踏实的。
  不得不说,今日林远秋的做法,让秦遇对他又另眼相看了几分。
  林远秋哪里会知道这些,只想着不好打搅人家太久,是以再次与人道谢后,就打开包袱把里头的两篇文章拿了出来,而后双手递过,道:“请夫子斧正。”
  秦遇可是老成精的人儿,这不,等接过文章后,就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了,就自己手里的十来张纸,只需往衣襟里一塞即可,哪还用包袱皮包着过来啊。
  再看眼前的人,因着方才躬身行礼的动作,使得胸口处凸出了一大块,所以,只一想,秦遇就明白了个大概。
  这小子怕是还有文章不好意思拿出来吧。
  想到这里,秦遇忍不住感慨,这是担心文章太多,怕自己不愿指点吧。
  唉,小娃儿求学不易啊。
  秦遇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人家放下心来,再说既然决定指点人家了,两篇和三篇也没啥区别,不如让他拿出来一起点评好了。
  考虑到小娃儿面皮薄,秦侍郎没直接往对方胸口一指,让他快把文章拿出来,而是举着手上的纸,委婉开口道,“今日只拿来这么些?”
  说罢,便满是慈和的看向林远秋,这鼓励明显的眼神,让林远秋情不自禁把手伸进衣襟,而后把怀里藏着的文章都拿了出来,并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子这边还有文章,烦请夫子一起斧正。”
  而秦遇,在看到林远秋掏出来的厚厚一大叠文章时,双眼简直看呆了去,这厚度,怕得有十来篇吧?
  所以,先前的稳重踏实,还有面皮薄,恐怕全是自己想当然了。
  若是可以,秦遇很想上前掐上一把,臭小子这是准备把他给累死吧。
  可抬头,看到的却是满是期待的眼神。
  唉,算了算了,既然准备指点,两篇和十几篇的,咳咳咳,也没啥区别吧?
  秦遇让林远秋搬了凳子坐到自己面前,而后翻开文章仔细看了起来。
  ……
  第114章 去秦府(二)
  秦遇自考中进士到如今已有二十多年,可像这样的点拨和教导,他除了对自家儿孙做过,其他人还真没怎么有过。
  不是没人寻过他,可都被秦遇给婉拒了。
  至于原因,除不想费这个心力外,更多的还是不愿参与其中。
  京城官圈复杂,底下拉帮结派的激烈程度远超于朝堂上的政见不一,圣上年迈,大皇子和二皇子各有自己的拥趸,而皇后嫡出的三皇子虽看似落了下乘,然而在秦遇看来,世事难料,最后到底哪位能荣登那张宝座谁都预料不了。
  从龙之功虽看着富贵,可在此之前,还不是得拿全家人的性命去搏,赢了固然是好,可若是输了呢。
  所以秦遇从不站队,除了效忠当今陛下,他哪边都不沾。
  这并不是秦遇怕事,而是不想让自己的子孙陷入万劫不复中。
  也所以,那些打着给家中小辈拜师名头,实则过来拉拢的同僚们,全都被他谢绝了去。
  秦遇可以肯定,眼前这小子若是哪个站队官员的子侄,哪怕再入了自己的眼,他也不会让对方来家中教学,更别说这会儿还一讲就是半天了。
  “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此句为何意?”
  想了想,林远秋答道:“有仁德之人定有善言,可能说会道之人不一定有仁德,有仁德的人一定勇敢,但勇敢之人不一定有仁德。”
  秦遇点头,“此解极对,德仁为本,言勇为末,金刚非坚,愿力为坚,有人虽看似勇猛,但却源于内在深深的贪欲,汝切记不可为之!”
  这样的事林远秋自然不会去做,遂点头道,“学生知晓了。”
  小厮换来了热茶,又去端了一盘糕点过来。
  说了这么久的话,秦遇除了口渴,腹中也觉有些空空,于是招呼林远秋吃茶点的同时,自己一连吃了四块芡实糕,外加一盏热茶,直把一旁立着的小厮看呆了去。
  他家老爷啥时候胃口这么好了。
  仆人诧异的表情,秦遇并未看到,在吃过茶点后,他接着翻开题为《安民强军之道》的策文细看了起来。
  “治政之要在于安民,安民之道在于察其疾苦……”秦遇边看边点着头,嗯,此篇开头立意明确,不错。
  不过等他看到文章以北边山戎常犯我朝边境作为论据,并展开事件论述时,心中不免有些惊讶了起来。
  让秦遇惊讶的并不是山戎常犯边境之事,而是在这篇文章中,不但细数了戎人的诸多分支,且还知晓他们最擅长的种植,那就是冬葱和戎菽。
  秦遇可以肯定,这些内容不止是他,就是京城的官员,恐怕都有很多不知晓,所以也不知这小子是从哪里得来的信息。
  林远秋也不隐瞒,把自己在府学时,常会去茶馆的事说了。
  “这是你从茶馆得知来的讯息?”
  秦遇有些不可思议,也不知这小子的脑子是咋长的,小小年纪居然能想到这样的好法子,还知道选了南来北往行商众多的码头茶馆。
  林远秋点头,道:“不止这些,方才论积贮疏文中常平仓储粮诸事,也是学生从茶客谈话中得知的。”
  看到秦大人满眼的赞赏,林远秋自然知道这是夸他聪明有脑子的意思。
  可这不是自己想出的主意,林远秋肯定不会装作不知的默认下来。
  哪怕自己不说旁人也绝对不会知道,可林远秋的良心不允许。
  何况他本就想着该怎样在秦大人面前提一提周子旭呢,不说对方是自己的好友加同窗,就冲人家每回去吕府时,都会特地把他的策文重新誊抄一遍,然后一起带过去给吕大人点评的做法,林远秋都觉得自己有必要投桃送李。
  哪怕这会儿自己都确定不了还有没有再次过来秦府的机会。
  是以,林远秋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出了实情,“夫子,此方法乃是学生同窗所想,并非学生的主意。”
  说着,林远秋便把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且他和周子旭一去八方茶楼就是三年的事也没落下,还有,给码头扛货工写信的事林远秋也说了。
  至于秦遇,听着林远秋的叙述,很快在脑海中生出一幅繁忙景象的茶楼图来。
  在图中,好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围着一张茶桌,而在他们的中间,则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他俩手里握着笔,飞快的写着汉子们的家书。
  才半日的时间,十几篇文章肯定讲不完。再则,一口也吃不成一个大胖子,若是一股脑儿的塞得太多,怕要成一锅粥了。
  等听到余下的文章下次再给点评时,林远秋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嘴角更是忍不住往上翘。
  而林远秋的这副强忍着笑的模样,看在秦遇的眼里,越发觉得这孩子赤诚不做作了,就像刚刚他并没把去茶楼的主意往自己身上揽一样。
  足可见这孩子的确是个实诚的。
  书房是有沙漏摆着的,看到这会儿已是申时正,林远秋便起身告辞。
  至多半个时辰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自己可不能再叨扰人家。
  秦遇喊来小厮,让他送林远秋出府。
  而在林远秋快跨出书房门时,秦遇说道:“下回再过来时,让你那同窗也一起吧。”
  秦遇还想着茶楼的事呢,自然想见一见能想出如此妙主意的人了。
  再有一点,方才这小子可是夸了不少同窗的好话,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识人的眼光到底如何。
  林远秋欣然应允。
  原本他还想着下次过来时要不要带上周子旭的文章,没想到秦大人竟然直接让自己把人给带过来,这实在是太好了。
  ……
  出了秦府,林远秋就飞快往回赶。国子监可是有落锁时间的,自己可不能被关在门外了。
  紧赶慢赶,等到了国子监时,离酉时也只差一刻钟了。
  才到宿舍没一会儿,书砚就提着饭过来,“林公子,我家少爷想着您恐怕要晚些回来,便让小的先去帮您把饭给打来了,哦,对了,今日饭堂烧了鱼块。”
  听到晚饭吃红烧鱼块,林远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已经好久没吃过鱼了。
  虽国子监饭堂帮工的烧菜手艺不如醉香楼,可烧鱼并不多难,只要去除了土腥味,就都是好吃的。
  吃好了晚饭,趁着还未天黑,林远秋先去井边打了一桶水,等提回到宿舍后,就去了周子旭那里。
  听到秦大人也让自己过去的话,周子旭心情激动,连连道谢道:“多谢林兄多谢林兄!”
  周子旭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定是林兄在秦大人面前提了自己,不然人家哪里会知晓他这个人,更别说还让他上门求学了。
  等洗漱过后,林远秋便早早上床睡觉,今日可是走了不少的路呢,他实在有些累了。
  ……
  古代书画不分家,自报了六艺中的“书”后,林远秋跟着书画夫子学书法和绘画时,都特别的认真。
  而这样做的目的,除想多学些绘画手法,最重要的,还是想让自己画画还不错的事过了明路。
  毕竟如今在国子监里教书画的甘夫子,可比王夫子和周夫子专业多了。
  有这样的高手教着,往后若是有人问起自己的画画本事,也算有个出处了。
  今日下雨,外面湿哒哒的,是以等吃过中饭后,众学子都待在自己的宿舍里,基本没往外去。
  林远秋也一样待在宿舍。
  因着前几日忙着策文的事,给家里的回信林远秋还没有写呢。
  还有就是作画的事,他已经好多天没有画了,想来朱掌柜肯定等得着急了。
  所以林远秋准备写好家书后,就加紧画上几幅。
  虽学习的事耽搁不得,可挣银钱也同样重要,特别在看过秦大人的宅院后,林远秋心里对在京城拥有属于自己大房子的事,更加渴望了。
  所以他一定要努力挣钱才行。
  不过今日作画的事最终还是没有完成,这不,等林远秋把家书写好,正准备拿出装着颜料的瓷盒时,就听到了有人敲门。等他过去把门打开,就见周子旭跑得气喘吁吁,“林兄,我爹到京城来了!”
  “周叔来了?”
  林远秋诧异,才回去没多久呢,怎么突然又上京城来了。
  “嗯,”周子旭点头,他心中也有些纳闷呢,不过这会儿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到底怎么回事,等去客栈见到父亲就知道了。
  “我爹刚刚让门房传了话,说他就在先前住宿的那家客栈,还有,林伯父捎了东西过来,我爹让你过去取。”
  林远秋没有耽搁,锁好宿舍门后,就跟周子旭出了国子监,两人一同往云来客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