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都是霍家所为,该对江家赶尽杀绝才对。再不济,也削官去职,这样朝堂就是霍准一人独大了。
何故,江府东山再起?是天子,是魏塱与霍准起了内讧,需要个人平衡一下霍家势力。所以,薛凌说的是真的。
薛弋寒被人陷害,只怕幕后人,是龙椅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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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运筹
薛凌道:“我猜的,不过没关系,我迟早查的出来。”
二人沉默了片刻。昨日从苏凔那出来,薛凌记起已是三月二十了,如果苏夫人给的消息不错,正是她爹忌日。可她也就是稍作迟疑,并未有其他举动。在没查清之前,她谁也不信。
江玉枫压了压心头寒意,道:“查出来,又如何?”
薛凌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吹了阵风。回过头缓缓道:“江少爷饱读诗书,当知,天之不仁,不保四海。”
闪电将屋子照的瞬间如白昼,春雷接二连三的响起。江玉枫看着窗边薛凌。身骨比一般姑娘都高,看上去却瘦一些,眉眼温顺的倚靠在窗边,没有一处与薛弋寒相同。
他也站起来走到窗边并排站着,二人倒像多年老友,在这秉烛夜话。“你确定?”
薛凌缓缓将目光移到江玉枫右腿上:“我不是江少爷,谁也休想让我心甘情愿献出一条腿”。如果她没记错,当晚江玉枫伤的正是右腿。
凭着这一条腿,瞒天过海。将江家从魏塱的眼中刺变为掌中星。
江玉枫哑口在场,他腿没废。但一样事物如果不能公之于众,那就是废了。他自然为此事懊恼不已,大多时候又是庆幸的。国公府与先帝交情匪浅,他又为前太子挚友,这些关系,能用一条腿断开,实在是占了大便宜。
而今晚,第一次有人说他不该废了自己一条腿。
“薛姑娘,人生在世,行事哪能全凭心意,令弟仍在,你就丝毫不考虑他了么?”
雨点已经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薛凌伸出一只手去接窗外雨水。问江玉枫:“你是来当说客?”
江玉枫点了点头道:“有此意,往事已远,家父不愿再生波折,若你愿意,江府自会帮你安排好一切,余生无忧。”
薛凌把手拿回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捏着手腕道:“什么往事已远?哪里远?昨夜我还梦到。我夜不能寐,日不能安。眼前尽是当年你与霍云昇连手追杀我,今日你来跟我说往事已远?我看在我爹的份上,不与计较,你还想拦我不成?”
她嗤笑了一声:“当年你们对魏塱谋朝篡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儿个个都是忠臣良将?既如此,怎无人敢去金銮殿喊一声,薛凌就在陈王府?你们好处占尽,恶事做绝。今天装什么圣人?帮我安排,江府真敢托大。”
江玉枫急忙解释:“薛姑娘,不是这样,你爹…”
薛凌一听他提薛弋寒就烦,打断了话头道:“不用跟我提我爹,我爹死了。你来,不过是怕我薛凌毁了你江家富贵,既如此,来,我告诉你个秘密”。薛凌将江玉枫拉倒与齐清猗房间相邻的那一面墙角道:“看见没,这堵墙的后面,睡着大梁的长子嫡孙。等他生下来,会比魏塱更名正言顺些。你回去问问江闳,他想不想要?”
江玉枫愣在当场,他不知道薛凌这么久耗在陈王府做什么,甚至做好了今晚问不出什么的打算,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得知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陈王妃有孕了”?他太过震惊,都忘了放低语调。
他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了,这陈王府被守的密不透风,若不是他身手不错,又借着换人的空档,决计进不来。府里守卫虽松,但没有一个是陈王贴身的人。陈王妃怀孕这么大的事,竟然无一人得知。
薛凌狡黠的伸出三根手指头:“按时间算,怕是足四月了呢,我守的累,江少爷给我找俩人来守。你该知道这个孩子有什么用。”
江玉枫半天才木然一句:“你疯了”。他觉得薛凌疯了,转而觉得自己也疯了。这个孩子能做什么,他一瞬间就想到了,可不就是疯了。
“我疯不疯不知道,反正你回去看看江闳疯没疯。江家与霍家多年平分秋色,而今霍家如日中天,江家嘛,已经完了。毕竟薛璃,不姓江。江少爷,不如你帮我问问国公爷,他要不要与我一道疯。我非要看看,到底是谁抢了我薛凌的东西”。言罢薛凌自己走到了床前,旁若无人的开始更衣。
江玉枫一开始还站着,最终还是退了出去,消失在茫茫雨夜里。他先找到进来时的破墙处,用心听着墙外人响动,等换班。陈王妃竟然有后了,若是个儿子的话…。他不敢再想下去,他不是想要位极人臣,他只是希望拨乱反正,他是为了家国社稷。
“天子不仁,不保四海”,为什么薛弋寒的女儿能堂而皇之的说出这句话?而今的天子,到底仁不仁?
薛凌躺在床上,仍愤恨不已。自回京以来,她就没见过谁月朗风清,只有她的阿爹,她的阿爹为了不起战事,一心退让,却退无可退。想起阿爹,心头又多了一点点欢喜,当年之事,阿爹总还是顾忌着自己的,并不是把自己随手推出去当饵。说到底,被霍云昇追上,还是因为江玉枫拆穿了阿爹的安排。
薛凌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她就不与江玉枫计较了,看在薛璃的份上。那些狠话,不过是看不得江玉枫假仁假义的样子,她从小就不待见这种人。
大多能说出狠话的人,心反而狠不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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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运筹
“落儿今日似乎心情颇好”。齐清猗看着一大早就来自己房里的薛凌,问了一句。
薛凌觉得昨晚恶气尽出,又与自己的阿爹算是言和,起来就神采奕奕。随口道:“是啊,心情不错”。一边去拿齐清猗的琴。她也学了些时候,不会太多,也能扒啦两下。绿栀已经被她打发出了府,不出意外,一会齐世言就能收到口信了。
齐清猗的胎,早晚都是瞒不住的,不如让自己人去告个密。顺便测一测,宫里的消息是否可靠,时间就定在五日之后。
这五日,她可以再等等江府消息。等这件事天下皆知,只怕府里食物用具皆不可掉以轻心了,但她又不善医理,还得去寻一位靠得住的大夫来。
薛凌一边想着,一边将琴弦拨的如同鬼哭狼嚎。齐清猗笑了一下,挪了挪琴凳坐到她身边道:“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愁也是一天,乐也是一天。日子总要往下过”。薛凌摇头晃脑学着鲁文安的样子,又记起李阿牛,不知道那人学的怎么样。
“落儿说的不错,若我有个女儿像你………”。齐清猗话说一半住了嘴,她自是知道薛凌希望她生个儿子。
薛凌停了手,笑笑道:“大姐姐若生了个女儿,可千万不要像我。”
齐清猗看她表情没有半分不喜,有点不敢相信。迟疑了一会还是拉着薛凌手道:“你随我来。”
两人走到躺椅边,齐清猗又去关上房门,回来躺在那捏着薛凌指尖去触自己小腹,微微带了些力道。
薛凌不解其意,狐疑的看着她。
齐清猗一瞬间羞红了脸,道:“我总觉的她已经有了小手小脚,晚间睡觉稍微用力戳一下,就能感觉到里面小人儿滑来滑去的。可王爷说他摸不到,我想让你也摸摸。”
薛凌顿了顿,没把指尖抽出来,但她等了片刻,仍旧什么也没摸到。
齐清猗有些失望,叹了叹气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娘亲也说娃娃至少五个月才动呢,咱这才四个月不到”。她说咱这个,就好像当真是拿薛凌当了亲妹妹。
“你不恨陈王吗”?薛凌忍不住问。
“恨?”齐清猗仿佛不知道薛凌从何问起,反应过来又恢复了那般温柔神色道:“以前是恨的,但现在已经不恨了。他是个多好的人,就算不在皇位,也履行着为国为民的誓言,我身为他的妻,与有荣焉。”
“落儿”齐清猗喊了一声,郑重道:“昨天他那些话,算不得数的。”
“为什么算不得数?”
“我相信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九分方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剩下那一分,是神鬼作祟,迷了心智,那不是他。我的夫君,此生俯仰无愧”。齐清猗目光朗朗的看着薛凌。
不等薛凌答话,又道:“落儿有些话,我也觉得不作数的。你跟我夫君性子不同,行事,却差不多。”
薛凌看了齐清猗半晌,转身接着去扒拉琴。她,跟魏熠很像?
昨夜春雨下过,今天日头甚好。绿栀中午汗涔涔的回来跟薛凌说话已经带到了。
薛凌站起来对着齐清猗道:“今日不在府里用饭了,你注意些。”
走出外头,眼睛被晃得有些睁不开。“三小姐说,大小姐的胎再过五日,就足有三月半啦,老爷可以告知别人了,也好让人沾沾喜气”。这句话,齐世言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薛凌把手搭在额头上,往远方看了看,魏忠巴巴的出现在视线里。道:“三小姐,是要出去?”
薛凌将手拿下来,挑着眉毛问:“怎么?我想出门还得跟你报备?”
“看您说的,小的是来问问,那阿黄,三小姐可还要养着,下人说是昨儿也没见您去领,旁人又不敢近身,看着可怜的很。”
“养,怎么不养”?薛凌这才记起,还有个半大的豹子前几日回齐府交给下人养了,自个儿得了笼子倒把这家伙忘了个干净。
魏忠道:“哎,小的叫人送回夫人院里去。”
“不必了,我自己去牵,你去给我找些活物来喂就成”。薛凌大踏步的往养牲口的院里走。
提到这豹子,她倒是想起了,齐清猗房间的机关还不算完备。笼子,只能困住人一时。留活口也没什么用,来的人总不会回去指认自己的主子,倒不如,直接弄死干净。
魏塱只要知道了齐清猗有孕,不管作何打算,肯定会先派人来打探一番。得趁此机会让他知道。这陈王府,也不是他想象中那般弱不禁风。不然,人一批一批的来,谁也受不住。
薛凌将豹子直接抗在肩上,回了院里,惹的一众下人纷纷侧目。等了一会,就站到了魏忠面前,开口要五百两银子,说要出门给阿黄买些好东西。
魏忠大手一挥叫下人去库房里取,自己讨好道:“要不要跟几个人,也好帮小姐拿着东西。”
“不用了,谁稀罕他们,奶狗儿也怕。”
“是是”。魏忠点着头附和。什么奶狗,那豹子是还小,牙也长齐了啊,怎么没啃掉这位主儿一只手。
齐世言仍是在书房,笔酣墨饱。桌上已经堆了厚厚一叠新稿,他仍然运笔如飞,不能自控。昨晚薛凌一走,他就知道齐府再也不会太平了。只是没想到这个不太平来的这么快。
他齐世言上辈子究竟造了多少孽?所以这辈子要亲手送外甥女去死,紧接着又要去告发自己女儿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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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运筹
齐清猗的房里,不好设什么大型机关,若要致命,只能靠毒了。薛玲仔街上转悠了大半天,药铺里买个砒霜还得问祖上三代,她又懒得去问苏夫人要,几经兜转,又到了那家兵器铺子。
说来也巧,京中大多的赚钱的行当,都有苏家影子,唯有盐铁二事,苏夫人滴水不沾。
伙计一眼认出这位前儿才来过的娇小姐,出手那叫一个大方。薛凌一进门,就迎了上来:“姑娘又来了,今儿是想瞧点什么,您上楼坐着,小的给你送去仔细挑?”
薛凌道:“叫你们掌柜的来”。说完也不客气,径直往二楼走。
伙计讨了个没趣,晃了晃脑袋去找掌柜的。好好的姑娘家,这般老气秋横样,也就是自己前儿的赏钱不少,不然谁乐意啊。
薛凌走到楼上,赫然发现她看过的那四柄重剑都被摆了出来,标价还颇高。不由得驻足贪看了片刻,用重剑者少,她在平城,也就看见鲁伯伯一人而已。这铺子原来没拿出来售卖,估计也是常年卖不出去的缘故,不知道是为何,今日居然都拿出来了。
她看的入神,掌柜的就踏着楼梯上来了,仍是那副如沐春风的模样,道:“姑娘别来无恙,今日还是来挑重剑?”
薛凌回身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停留在几柄剑上,道:“非也,不过,我想问问,何故掌柜把这些破烂货又摆出来了。”
“姑娘真是直爽,惭愧,以前觉得,用剑者雅,当以清逸出尘为上。那日见姑娘一试,方知金刚怒目,不逊佛祖拈花。在下姓陶,名弘之,敢问姑娘芳名?”
“薛落,走镖的,今天来想问问掌柜的有什么小些的暗器”。薛凌不想说自己姓齐,又没法说真名,干脆胡诌了个身份。
陶弘之沉思了一下,陶记是京中最大的兵器行当,来往客人做什么营生大多有印象,却并未听说过哪家薛姓镖局有用重剑的好手。但生意人从来不多问,对着薛凌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原来是薛家小姐,请到房里坐着说话,我这就让人拿些小玩意来,看您瞧的上哪件。”
薛凌觉得这陶弘之殷勤的过了头,谎话编的她头晕目眩才从铺子里脱了身。好在需要的东西都弄到了手,果然买东西还得到专业的地方。
数了数手指头,还有几天清净日子过,就放松了些,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逛了逛,回陈王府时,身上挂了大包小包,还扛着两只扒了皮的兔子,血淋淋的。把身上东西卸下,洗了洗,本是要去齐清猗房里再消磨些时候,结果一进去,看见魏熠正和齐清猗你侬我侬。薛凌一皱眉,捂着眼睛要退。
齐清猗喊道:“落儿过来吧。”
她只能慢吞吞的上了前,不去看魏熠。
齐清猗看她与魏熠二人不合,也不恼。笑了笑道:“夫君今日找出个旧玩意,说你肯定喜欢,叫我拿给你。就在桌上盒子里,你去瞧瞧。”
薛凌狐疑的看了一眼魏熠,心想这狗能有什么东西让她看的上,却还是依言去桌子上打开锦盒来。里头是一枚十二根木棍做的孔明锁,相互交错,锁着一颗半指大的石头,名曰笼中取珠。要说贵重,实在不值什么钱,就是几根树枝打磨了一下拼起来的,整体不过核桃大小。
但她一看,就知是薛弋寒的手笔,这玩意,她小时候也玩过。全部拆散又能复原,方为解开。孔明锁有好些种类,薛弋寒就会那么几个,做来也主是逗薛璃的。不知魏熠这狗哪来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