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良瞬间懂了茵茵的意图,两人在给北疆攒家底上有强烈的共鸣。
茵茵看了好多遍的《好好活》,看了更多遍的《婵婵日记》,每一句话她都背会了,《婵婵日记》上好多的新鲜词,她可以灵活应用了。
从古灵精怪的小孩子们开始用新词,慢慢进入到匠人们的谈话里,在潜移默化到不识字的灾民们里。
一如婉娉和兮娘希望的,他们所有人去融入婵婵的世界,而不是让婵婵来融入他们这个糟糕的世界。当他们都是外人眼中的奇形怪状时,婵婵便隐在了北疆身后。她们想要的从来不是婵婵背负北疆的重担,而是让北疆庇佑婵婵的独特。
婵婵把她编了好些天的玉珠串串挂到茵茵的脖子,在弯腰捧住茵茵的头,低头用力亲一口茵茵的额头,“茵茵开光了,百鬼不敢靠近。”
茵茵摸摸额头,又摸摸脖子上的玉珠串串,红着眼睛,嘴角扬出了最灿烂的笑。
“哼!”小皇女嘟着嘴气咻咻地拽大白白的尾巴毛。
“嘻嘻。”长公主摸自己脖子上的玉珠串串,驸马给的~
小太子慢条斯理地写李先生布置的功课,他和婵婵最先认识的,他认识婵婵的时候婵婵还是小婴儿,他在熊洞里教会了婵婵爬,还教会了婵婵喊哥哥。他在婵婵和婵婵家人心里的地位无可替代。这些后来人在他面前都要矮一头。
被挤出了话题圈的井象还没有消气,气呼呼地做到小太子身边。只有小太子懂他这一颗维护百姓利益的心。
小太子:“还在生气?”
井象:“我心性坚定,不会被茵茵的话转移本心的!”
小太子放下毛笔,托腮好奇地看向他,“在其他地方,权贵眼里没有贱民,在他们的认知里,天下由士族决定的,贱民和山里的野狗野兔一样。你刚才的行为放到他们面前,会被他们嗤笑。”
井象回想北海中心城权贵的言行举止,怔愣。
小太子捡起笔,缓缓写,“你们北海也一样,不是吗?只有在《好好活》里,人是个人。你已经变了。”
井象沉思不语。
小太子:“北海女皇睁一只闭一只眼地让你跑出皇宫,大概就是为了让你学会这些皇宫里学不到的东西。”
井象皱眉。
小太子:“你现在的所见所闻,所想所思,都与你从老师那里学到的不同,你是不是为此困惑?”
井象瞥他一眼,点头。
小太子:“我以前也困惑,还没找到答案,我的老师也困惑了。我们在一块找答案。”
井象:“清水道人?”
“对,他以前写书画画时喜欢用这个名字。不过他说自己写的都是一堆挂在月亮上的过期霉饼。他换了一个名字,浊世俗人。”
井象想到老师们对清水道人的追崇,生出一股叛逆,不想让他们教他了。
小太子没有看井象,仍然专注地写作业,只有左手把李先生写在信里的感悟推向井象,片刻后又把李先生布置的作业推向井象,全然不顾李先生需要批改两份作业时的烦躁。
军师感受到了李先生闷在锅里的蹦炸油星,也感受到了武皇拿走学费的快乐。
武皇看向军师:“你不是去拜见女皇吗?提一提学费的事情,学费越多,教学质量越高。再问一问她儿子学不学带兵打仗,若是价格漂亮,我也不是不能教。”
军师掰断了木匣子,眼睛盯着武皇,黑沉沉。
教北海皇子带兵打仗?是嫌弃亡国不够快,还是北海的威胁不够大?
他已经对武皇放低了下限,他没想到下限还可以弹性下坠。
一个个好好的木匣子被军师掰折了,武皇遗憾地捡起地上的碎片,再递给军师一个新木片。
一个木匣子能在东岩换五个大包子,刨除成本,那也是两个大包子。几句话让两个大包子没了,武皇可后悔了,不敢再撩拨高技工军师,移动阵地到李先生身边。
一阵阴风过来,李先生急退到殿外,“我去游说老世家,你们继续。”他坚决不给武皇气他的机会,不生气活得久,他还要看小太子给武国带来的盛景。
北海草原,小太子跟着婵婵的车厢慢跑,井象和全丞在他两侧,一样的速度一样的步调,小皇女坐在车板上拿着小鞭子监督。骑马的白岁再次庆幸他及早醒悟,果断放弃学武。这种苦,他一辈子吃不来。
长公主骑着小毛驴踢踢踏踏地过来了,肚子圆鼓鼓,贴着一颗雪雕蛋。她靠炉火纯青的撒娇实力向婵婵要的,她要亲自孵化出一只小雪雕。
茵茵的小肚子上也有一个,抱着睡觉吃饭,每天给白溜溜的蛋念书说话。
婵婵用两颗蛋从茵茵和长公主火热的搂搂抱抱中解脱,慢悠悠地写《婵婵日记》。小脑瓜有限,前世的许多记忆模糊不清,很用力地想才能想起政治历史老师和代表大会上的只言片语。每次用力想一会会,脑子就会变的昏昏沉沉。她还是个小娃娃,不为难自己,每天睡饱后只写一句前世考试时背诵的话。
穆月坐在妹妹身侧,不紧不慢地用玉珠和彩光丝勾缠发饰。彩光丝是爻道长收养的小道童炼出来的。他每次都按照道长的话来做,每次都会做出不一样的东西,然后就成了孤品,再也做不出一模一样的东西了。
在茵茵这里,没有一样东西会成为垃圾。她把这些孤品分类,先拿给匠人们看,有用的留下来列入爻道长的研究课题里,漂亮的给婵婵哥哥做成独一无二的珍品,又没有用又不漂亮的放入古旧的盒子里,再编一个惊险刺激的故事,放入白岁家的奇珍异宝阁里拍卖。
长公主:“有些钱花不完的富贵人喜欢猎奇,也许这些长相奇怪的稀罕物能卖出天价。”
自从长公主和茵茵同时成为了孵蛋妈妈,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茵茵做什么长公主都支持,长公主做什么茵茵都呐喊助威。年龄差在两人这里,没有一点障碍。
婵婵的小府衙还没有建,以前攒的钱也在救灾民的途中耗光了。穆月为了给妹妹丰盈小金库,暂时放下了给妹妹织了一半的小白兔毛衣,用这些稀奇古怪的原材料构思头饰。
原材料不同,每一样头饰都不同,他全部做完拿出车厢时,长公主和白岁都移不开眼睛了。
长公主:“咱们婵婵也可以一夜暴富了。”
白岁:“我不放心别人送了。”
南沙有白氏的势力,白岁带着十人快马加鞭去南沙,每个人背一件饰品和兮娘为他们准备的包裹,他们包裹里只有少许的吃食,其他的都是药粉,有治病的也有防身的。
兮娘:“只要人活着,钱还能再挣。早些回来。”
十人憨笑点头。
茵茵站在羊毛车上,目送他们在大草原上快速变成一个小黑点,摸摸自己脖子上的小串珠,“其实,我的小串珠才是最漂亮的。”
柳娘笑着点头,“对,你的最漂亮。”
野草芃芃,走禽痴痴。
留不住心不属于这里的路人。
茵茵安排吃食,穆大林保护安全,匠人们埋头沉浸在机械的制作和改造中,再抬头时北疆近在眼前。
第62章
“骷髅马车回来啦——”
“小县令回来啦——”
“婵婵回来啦——”
兴奋由巡逻小队迅速蔓延北疆。沉寂安恬的北疆犹如被骨头唤醒的幼犬, 乍然活泼。家家户户奔走相告,提着篮子冲向小县衙。
即使他们忙着照顾庄稼,他们也在喜庆的丰收日当天给婵婵盖了个小县衙, 没有砖石, 用的全是北疆最好的木头, 地上也铺上了打磨光滑的木板, 每个角落都干干净净的,他们还用香香木做了桌椅, 屋子里飘着淡淡的香。
没有好的工具, 桌面有些歪, 但桌子稳稳当当, 桌子角是圆弧的, 桌子没有一个倒刺。正如整个小县衙给人的感觉, 处处粗陋, 处处溢出来的用心。
卫守月扒光自己一岁弟弟, 让弟弟光溜溜在小县衙里爬,弟弟体验了每个地方, 手和膝盖没有小伤口,卫守月才放心。卫守北从口袋里掏出婵婵离开前给他的糖,不舍得给弟弟一整个,用牙齿咬成两半,只给弟弟一半, 剩下的一半下一次再给。
“婵婵回来啦——”
一匹大马在大路上飞驰, 把这个让人听见就忍不住笑出来的好消息告知北疆每个人。
正在砍柴的人停下了斧头, 正在煮粥的人关上了灶门, 正在田里捉虫的孩子跑出了田埂,他们聚集在路口, 逮住通讯兵不放,“婵婵回来啦,我刚从石碑路口回来怎么没看见?”
“换路了,从北海草原绕了过来,过两天就能回来了。”
卫守月在背篓里装入疙瘩饼和水,再带上两个弟弟去接婵婵。北疆的夏天不危险,村子里很多人去。
大将军发现了后,大笑了几声,派了一支小队带路。
来接婵婵的队伍,逐渐壮大,不急着赶路,走走停停,欢声笑语,看见了好看的花花草草,连根带土挖出来。
墨巨远远地看向仿佛移动花园的队伍,对布牙子笑道:“这是不是你想看的活气?”
布牙子不屑地哼一声,却是没再说上当受骗要回去了。
布牙子便是墨巨写信勾出来的机关疯子,一路畅通无阻地找了过来。
婵婵看到布牙子飞过来时,她差点怀疑一个科技大佬穿过来了。她扑通扑通的剧烈心跳在看到匠人们不惊不慌的模样时安静了。
是她少见多怪了。他们早已经用水蒸气和水流制作出了精妙的飞行追踪机关,天上飞的大家伙只不过放大了他们的机关。他们的传承了一代又一代的智慧只会比她想的要多。她才是乡巴佬。
喝一口米糊糊压压惊,慢慢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布牙子被《好好活》里描述的生活馋到了,他以为自己隐居在山上的生活太久,与外面脱节了。谁知道他驾驶着他做了十多年的飞鹰过来时,不仅没有书里的美好场景,还吃了十多天的疙瘩饼。他过来不是为了丢下一山的鸡鸭来这里吃苦的。
墨巨这十多天都是哄着骗着生拉硬拽着过来的,现在有底气嘲讽回去了,“你一个牙齿都快掉光的老头子,还演什么桀骜。真正的桀骜的人在婵婵车上呢。”
墨巨没冤枉一个人,然而此时在婵婵车上的小皇女和全丞正乖乖地缠羊毛线,而婵婵和茵茵趴在车外的大石头上看小雪雕破壳,这一只破壳小雪雕是茵茵孵化的小饭饭,长公主孵化的小月月昨天晚上静悄悄地破壳了。小雪雕的名字延续了项良的起名风格。
井象问项良:“你怎么起那么幼稚的名字?”
项良强词夺理:“它们喜欢!”
雪雕是他以后为妹妹争夺北海皇位准备的秘密情报一环,一如他准备了多年的丐帮,然后在遇见婵婵后,全崩了。
名字是他起的,他以为这些名字只会他知道,他也没想到他不小心让妹妹知道后又出于莫名的诡异心思让婵婵知道了,更没想到现在人人知道了还扩展延续了。
他会尴尬吗?不!他骄傲!
强大的自我心理安慰就是他在条条计谋崩盘后还能不发狂不杀婵婵继续谋划的原因。
他的计划是搅动五国混乱,趁乱捞鱼。现在妹妹在婵婵的甜水里泡软了,没了一身嗜战的杀劲,痴迷在婵婵描述的世界里,爱上了基建,都能耐心看匠人们写的手札了。妹妹以前看北海地形,说的都是每个地方适合的战术,现在看地形都是琢磨这些地方适合什么样的开发方案。
为了追上妹妹的思想,他也把匠人们带过来的书借过来看了。翻开这些被列为“贱书”的书,他从成竹在胸到心慌手抖,只用了两天。
术业有专攻,他更适合坑蒙拐骗。
可惜他的专长在婵婵面前不断失败,他想从婵婵手里骗走一个雪雕蛋,直到现在也没成功。前雪雕主人这个头衔没有一点用,还扯了后腿,只能艳羡地看着茵茵的小雪雕破壳。
小饭饭破壳轰轰烈烈,整个蛋都在跳。
茵茵时而紧张屏息,时而呼吸急促。
条条裂纹,一个白绒绒的小脑瓜冲出来了,头顶着蛋壳,好奇地看着凑过来的井象,跌跌撞撞地冲向井象。
眼角慢慢变红……
眼睛慢慢湿润……
嘴角慢慢下弯……
“呜呜哇——”
茵茵的眼泪喷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