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的亲蚕礼也是由四妃协助皇后操办,为此叶德妃和孙贵妃对亲蚕礼上皇后的服饰物品并不陌生, 由她们来帮忙清点最适合不过。
有了孙贵妃和叶德妃的帮助, 林祯终于忙完了事情,得以坐下来喝口茶休息休息。
林祯感激孙贵妃和叶德妃的相助, 特意拿出前不久川贵进贡给皇帝, 皇帝赏赐给她的雀舌来招待两位妃子,配以厨房做的精致点心,三人坐在殿里吃个下午茶。
孙贵妃不愧是名门出身, 一下子就品出林祯给她喝的茶是雀舌, 还是口感气味都很新的那种。她眼睛微微一亮,问林祯道:“皇后殿下, 这茶是今年的雀舌?”
林祯没想到她能喝出来,反正自己是喝不出来的,她大大咧咧惯了,吃东西只图口感,至于是哪里来的什么东西,就不是那么在乎了。她点点头应道:“正是,贵妃好厉害,这都能品出来。”
孙贵妃没想到林祯居然这么舍得,用这样好的茶来招待她们。
雀舌是贡茶中的极品,因茶树培养和挑选都不易,对种植环境要求高,采摘条件苛刻,制作工艺更是考究,寻常人家都喝不上。就连宫里,每年也只有十几斤的进贡,而这些进贡来的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一般都是皇帝留着自个喝,极少赏赐给后妃大臣的,孙贵妃不过是仗着自己父亲在朝中受重用,才得以品尝一二,那味道让她至今难忘。
至于林祯这里为什么会有今年的雀舌,孙贵妃不用想也知道。如今林祯和皇帝正是新婚燕尔,皇帝宠爱她,把栖凤宫当成第二个寝殿,匀一些茶来栖凤宫给林祯也不足为奇,只是没想到林祯并没有将这得来不易的茶藏着掖着,而是大大方方地拿出来招待她们,可见还是很会为人处世之道的,心里对这个足可以当她女儿的小皇后又多了几分欣赏。
她笑着对林祯说道:“并非是臣妾厉害,而是这雀舌味道独特,臣妾喝过一次就难以忘怀了。只是这雀舌实在珍贵,臣妾在宫中也极少有机会喝到。”
听了这话,林祯想都不想就说道:“那不若一会儿贵妃和德妃带一些回去喝吧,陛下昨日让人送了两斤给本宫,本宫对茶实在没什么钻研,留给本宫喝倒是糟蹋了。你们拿一些回去,也算是这些日子你们兢兢业业协助本宫的谢礼。”
孙贵妃和叶德妃都没想到林祯居然如此大方慷慨,皇帝赏的贡茶说给她们就给她们,她们荣幸万分,受宠若惊地连忙跪下道:“臣妾谢皇后殿下赏赐。”
林祯连忙让她们起来,毫无心机地笑道:“贵妃和德妃不必见外,咱们都是姐妹,相互帮衬是应该的。”
孙贵妃和叶德妃站起来时偷偷打量了林祯一眼,林祯虽然笑得天真烂漫,但她们能够看出来这小丫头不简单,表面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其实心里也有自己的算计,这茶估计也是用来笼络她们的。
不过这样也好,总好过笑里藏刀,林祯想笼络她们不假,但也不是想害她们或是从她们这里得到什么,反而是她们,实实在在从林祯这里得到了好处。今日林祯能把皇帝赏的贡茶给她们,明日说不定还有别的东西赏她们,跟着她,也许是个明智的选择。
孙贵妃和叶德妃在心里一思量,就笑盈盈地对林祯说道:“皇后殿下所言极是,今后有用到臣妾的地方,皇后殿下尽管吩咐便是。”
林祯笑眯眯道:“好啦好啦,就不说这些客气话了,快坐下来喝茶吃点心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孙贵妃和叶德妃依言坐下,喝了一会儿茶后,叶德妃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笑着对林祯说道:“说起来,有件事臣妾还要提前恭喜皇后殿下了。”
林祯从一盘点心里抬起头看向她,困惑道:“恭喜本宫什么?”
叶德妃优雅地擦了擦嘴,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前些日子花朝节的时候,朝中百官携家眷进宫赏花,臣妾亲眼看到佳静公主和荣阳侯府的公子走在一起,状似亲密,估计好事将成。臣妾想着那荣阳侯府的公子还是皇后殿下的远房堂兄,所以特来恭喜皇后殿下。”
林祯其实对荣阳侯府的同辈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她在荣阳侯府没住多久就进宫了,平日里也鲜少有机会接触。对荣阳侯府那几个同辈的兄弟唯一的印象就是她刚来京城时他们带自己走街串巷。所以听了叶德妃这话,她还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才反应过来叶德妃说的是谁。
“你是说,荣杰哥哥?”
叶德妃也不知道那个公子叫什么,但还是点点头道:“估计是他。”
林祯还没什么反应呢,倒是孙贵妃听到这话后有了猜测。这定是张修容的手笔,看到康静嫁给了镇南大将军的儿子,便不甘示弱地找了先皇后的娘家荣阳侯府做女儿的靠山,这样做的打算,估计是要借皇帝对孝德皇后的愧疚来给自己提身价。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如今宫里就两妃三嫔,这么多个嫔妃里,就她没有子嗣,就连最没存在感的毓充媛都曾怀孕过,只是没生下来。如果叶德妃的女儿嫁给现任皇后的娘家,张修容的女儿嫁给先皇后的娘家,那她们在后宫的地位肯定大大提升,而自己却没有子嗣可以倚靠,对她来说是极其不利的。
她多想有个孩子傍身,成为她的筹码,哪怕不是她亲生的。是公主可以嫁给权贵,是皇子可以娶权贵的女儿,都能给她提供助力,就像叶德妃和张修容那样,可惜她并没有。她想着让孙雅姝进宫帮她生孩子,可惜孙雅姝进宫都快两年了,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如今皇帝有独宠林祯,怕是更加没有希望了。
想到这里,她就充满了不甘和绝望。后宫里没有子嗣也没有宠爱的嫔妃下场如何,她作为世家女最清楚不过了。好一点的能搬进太妃院颐养天年,差一点的就是进冷宫度过余生,再差一点的就是生殉皇帝。但这些对她来说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一个孩子傍身,不知道想了多少个日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嫔妃不停地生育。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眉眼低垂的动作刚好掩饰住了她脸上的遗憾和不甘心。
没有人注意到孙贵妃这个小小的动作,但是林祯却注意到了,不过林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就当做没看到那样挪开了视线,尽量不让别人注意到孙贵妃的举动。
林祯转过头去继续和叶德妃聊佳静公主和林荣杰的事情,她笑着说道:“那这可真是件天大的好事,本宫记得荣杰哥哥也年至弱冠了,是时候成家立业了,而佳静公主各方面也不错,两人若是能结成连理,想必陛下和孝德皇后也会感到欣慰的吧。”
叶德妃笑着附和道:“臣妾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迫不及待将这件事说给皇后殿下听。”
林祯点头道:“既然荣杰哥哥和佳静公主有情妾有意,那本宫自然是要撮合的,等有时间了,本宫会跟陛下提一提,尽快给他们俩指婚,也算是替孝德皇后了了一桩心事。”
叶德妃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笑吟吟地说道:“皇后殿下如此贤明孝顺,孝德皇后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孙贵妃和叶德妃在栖凤宫里又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告退了,临走前林祯让玉兰将包好的茶叶拿出来给她们。孙贵妃和叶德妃连忙接过那一包茶叶,拿在手里掂一掂,分量还不少,便笑着谢过林祯。
等孙贵妃和叶德妃走后,流苏才走上前来,就刚才叶德妃跟林祯说的事,犹犹豫豫地对林祯说道:“殿下,您真的要撮合佳静公主和荣杰少爷吗?”
林祯闻言转过头来,有些诧异流苏为什么会关心这个,后来想想,想起来流苏是在孝德皇后身边做老的宫女,哪怕现在孝德皇后已经不在了,效忠的人变成了自己,也还是在乎孝德皇后的,之所以会这样问,应该是替皇后关心荣阳侯府吧。
她笑着问流苏:“怎么,你觉得有哪里不妥吗?”
流苏连忙低下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有些疑惑,以前孝德皇后还在的时候,张修容就跟荣阳侯府不太对付。如今孝德皇后走了,她却想将自己的女儿嫁到荣阳侯府去,实在奇怪,其中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奴婢只是想提醒殿下注意一下。”
林祯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张修容的心思不是很明显的吗?她是看叶德妃的公主嫁给了我兄长,怕叶德妃再压她一头,所以才想到要把佳静嫁到荣阳侯府,用孝德皇后的娘家来牵制叶德妃和本宫,还能在陛下面前博个贤名,说不定还能借此重新回到四妃的位置,好与本宫抗衡。”
这些确实是流苏所担心的,只是流苏没想到这个看似心比天大只会吃喝玩乐的小皇后居然也能想到这一点,实在令她有些惊讶,看来是她小看了这个小皇后,以为她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吉祥物。
她见林祯既然看得出张修容的目的,却不加以阻止,便疑惑地问道:“那殿下为何还要撮合他们?”
林祯道:“张修容这么明显要把公主嫁给荣阳侯府的长房长孙,本宫要是阻止,她定要给本宫安上个针对先皇后母族的罪名,说本宫处处排挤迫害孝德皇后的母族,是个恩将仇报的妒妇,没有当皇后的贤德,主要是传出去,本宫何以在天下人面前立足?
何况这件事,荣阳侯府怕是也参与了,不然就佳静那张扬跋扈的名声,他们定是不敢娶的。荣阳侯府早就对本宫心有不满,若是此事本宫再阻止,他们就要觉得本宫过河拆桥了。所以本宫也只能遂了他们的愿,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流苏道:“殿下英明,只是,佳静公主并非良善安生之人,她嫁到荣阳侯府,对荣阳侯府来说不知是福是祸。奴婢跟在孝德皇后身边多年,孝德皇后对奴婢有恩,奴婢实在不忍心看佳静公主将荣阳侯府闹得鸡犬不宁。”
林祯看着她,有些怜悯地说道:“再如何,也是荣阳侯府自己选的,有什么后果也只能他们自己承担。不过你也放心,荣阳侯府总归是孝德皇后的母族,陛下还是很重视的,佳静公主若是嫁过去,肯定不会亏待荣阳侯府,也许荣阳侯也是打的这个主意。你就不用操心了,随其自然吧,孝德皇后在泉下有知,也一定不会怪罪你的。”
流苏又怎么不懂这个道理呢,只是于情上她不能接受罢了,可是连林祯都这样说了,她也只好作罢,她只是个小小的奴婢罢了,有什么理由制止这件事的发生呢?
第172章 172.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沈定从勤政殿回来, 看到林祯在看庙见礼和亲蚕礼的清单和流程,便走上去在她身边坐下,笑着问道:“祯儿, 看得如何了?”
林祯才发现他回来了一样, 连忙要起身行礼,但是沈定摁住了她的肩膀没让她站起来,说道:“私下里你我就不用多礼了,坐着吧。”
林祯这才坐回去, 回答皇帝道:“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流程也差不多记下了。”
沈定欣慰道:“那就好,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林祯摇头道:“不辛苦,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正巧这时玉兰端了茶上来,沈定拿起茶盏放到嘴边, 闻到茶的香味, 便问道:“这是朕给你的雀舌?”
林祯应道:“正是,今日孙贵妃和叶德妃过来帮忙,我便拿出这茶来款待她们, 还让她们带了些回去。”
沈定一边喝茶一边笑着说道:“你这小丫头, 倒是大方,朕给你那么点茶, 你还要匀给别人一些, 朕都不知道该说你没心眼,还是心眼多了。”
林祯笑嘻嘻道:“陛下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了。”
沈定无奈地笑了笑,又问她:“今日孙贵妃和叶德妃过来做了什么?”
林祯啊了一声, 回答道:“就是过来帮帮我的忙, 然后喝茶聊天什么的……哦对了,叶德妃还跟我说, 花朝节那日她看到佳静公主和荣阳侯府的长房长孙在御花园里约会,两人看起来情投意合的样子,让我来跟陛下您说一声,要不要为他们俩指婚。”
沈定听到这话并不意外,这宫里没有什么事能避开他的耳目,那日御花园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暗卫的监视下,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不仅知道,他还清楚张修容和荣阳侯府的算盘。
他反问林祯:“那祯儿如何看待此事,你觉得朕应该给他们指婚吗?”
林祯道:“如果他们俩真的两情相悦,那我肯定会劝陛下赐婚,毕竟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沈定又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如果他们不是两情相悦,而是有其他目的的呢?”
林祯顿了顿,应道:“那就看陛下的意思了。”
沈定拨了拨茶盏里漂浮的茶叶,缓缓说道:“朕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张修容让佳静和荣阳侯府的公子走在一起,其目的不用朕说,你应该也猜得出来,即使这样你还赞成他们结为夫妇吗?”
林祯本来想在皇帝面前装傻的,因为她进宫的目的就是给皇帝制衡后宫和前朝,也许对于皇帝来说,她只用做一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吃喝玩乐,占着后位不让嫔妃们打起来的吉祥物就可以了,太过聪明了会让皇帝忌惮和猜忌。可似乎皇帝并不是这样想的。
她见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时捉摸不透皇帝的想法,但皇帝铁了心要她一个答复,她只好犹犹豫豫地说道:“陛下自己心里都已经有了考量,为何还要问我呢?”
沈定哑然:“你又知道朕心里有考量了?没错,朕确实有自己的打算,只是担心你不乐意,所以问问你的意见罢了。”
他放下茶盏,对林祯说道:“朕确实有朕的打算。自孝德皇后去世后,京城都在传朕因为你跟荣阳侯府生分了,把荣阳侯府的衰落说成是朕见异思迁,忘了孝德皇后那么多年的陪伴。可实际上,荣阳侯府的衰落和他们的不作为息息相关,他们府上没有一个可用之才,朕除了按照孝德皇后还在世时每月拨给他们侯爵的俸禄,还能做什么呢?
朕总不能因为孝德皇后对朕有恩,就一味地赏赐他们,让他们凌驾于朝中重臣之上,反倒寒了他人的心。所以朕想着,既然张修容有意让佳静嫁到荣阳侯府去,那朕就如了他们的愿。这样做一来可以安抚荣阳侯府的心,二来也可以平息坊间对你不好的流言,说明朕没有因为‘宠爱’你而忘了孝德皇后的恩情。”
林祯听了皇帝的话,还有些诧异,她万万没想到民间居然还有这样关于她和皇帝的流言。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啊,她和皇帝只是逢场作戏故作恩爱而已啊,怎么到了民间就变成皇帝很宠爱她了?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对皇帝说:“既然陛下是这样想的,那便这样做吧。”
沈定看了她一眼道:“朕只是担心张修容和荣阳侯府会不会对你不利。”
林祯无所谓道:“我行得正坐得端,她们能奈我何?”
沈定笑了:“你这小东西,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行,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等他们演下去,时机到了,朕就顺水推舟地给他们赐婚。”
不过在那之前,庙见礼先来临了,沈定和林祯忙着这件事,加上张修容和荣阳侯府那边没有别的什么动静,他们暂时就将这事放在脑后,专心准备庙见礼和亲蚕礼。
庙见前一日,林祯移驾到太庙的别殿,在那里清斋居住一天。太庙里,礼部的太常寺官员和宫人在布置明日仪式的事宜,很是热闹,即使在殿内不出去,林祯也能听到外面人来人往的动静。
这样隆重和庄严的场面,林祯光是想想就有些怵然,庙见之后,就意味着她是天家认可的儿媳了,从此她生是皇室的人,死了之后也是要配享太庙的,除非半途她被皇帝废了。
林祯在滇地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死后会进太庙,所以现在难免有些唏嘘,站在窗前轻叹。
刚好流苏走过来,看她唉声叹气的样子,以为她是不习惯被关在殿里吃斋,毕竟林祯的性格她也最清楚,最是坐不住,也不能饿着不吃肉。她便过来安慰林祯道:“皇后殿下还请忍耐一下,等明日仪式结束便好了。”
林祯知道流苏误会自己了,但是她也懒得解释了,只是问流苏:“当年孝德皇后也是这样吗?”
流苏一愣,躬着身子应道:“非也,孝德皇后嫁给陛下时是太子妃的身份,太子妃庙见的仪式和皇后的不尽然相同,陛下登基后,孝德皇后也只是举办了册立礼,并未庙见。您还是本朝第一位正式庙见的皇后,足以见得陛下是如何重视您,您就请安心吧。”
林祯听了这话,想到皇帝考虑到她第一次出嫁,还破例给她举办了大婚,在天下人面前给足了她面子,如今又走帝后大婚的流程,带她来庙见祖宗,可见皇帝确实很尊重她。只是她还是有些惶恐,自己这样真的能胜任皇后这个身份吗,皇帝的列祖列宗会对自己满意吗?
次日一早,林祯便起了床,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上祭祀的袆翟。这身衣服繁琐而沉重,让林祯想起大婚当日,她也是穿着这一身衣服走到皇帝身边,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成为皇后的。如今她又要穿着这一身衣服,走进皇帝家的太庙,一步一步地朝着她命运既定的方向走去。
换好衣服,等到吉时的时候,她便由女官搀扶出别殿。
太庙外面,宗亲和大臣,内外命妇分别站在太庙外面两侧,太乐奏着祭祀的乐曲,庄重肃穆。林祯头顶沉重的凤冠,目不斜视地朝着太庙走去。
走到太庙的台阶下,皇帝正在那里等着她,等她走到跟前,皇帝对她伸出手,她将手伸出来交到皇帝手中,皇帝便携着她,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走进太庙。
这是林祯第一次进入太庙,孝德皇后进太庙的时候,她只是在外面参加了仪式,并未真正走进太庙里。踏进太庙的一瞬间,她看到的便是正前方密密麻麻的牌位和画像,那都是皇帝的祖宗。
本朝虽然只经历过两位皇帝,但先帝登基之后,便追封了祖先,将祖先都迁移到了太庙里享受后世供奉,所以林祯看到的牌位才这么多。
她和皇帝跪在牌位前,主持这场庙见仪式的太祝跪在右侧,朝东边读着祝文:“……孝子开元神武皇帝臣定,敢昭告於皇考太.祖高皇帝,皇妣孝昭皇后郑氏:皇后林氏,将伸祗见……”
林祯跪在皇室的列祖列宗面前,在她眼前的是先帝和孝昭皇后的画像,她听着太祝唱喏似的念着祝文,有些出神,忍不住想等她和皇帝百年之后,是不是也会像先帝夫妇这样被挂在太庙里接受子孙后代的祭拜?又或者,能够接受祭拜的只是作为元后的孝德皇后?而她作为继后,甚至连升祔太庙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放到旁边的宗庙里供奉?
林祯倒不觉得不公平或是嫉妒什么的,早在她接受皇后的安排进宫的时候,她就已经认命了,自己这一生不会有挚爱,甚至不会有夫妻生活,她所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地代替孝德皇后坐在后位上,稳定人心。她连情爱都能舍弃,又怎么会执着于死后的事情呢?对了,说到这里,那孝德皇后的画像和牌位呢?
太祝不知什么时候念完的祝文,沈定将林祯扶起来进行下一项仪式,林祯转身的时候,眼角瞥到偏殿的墙上,孝德皇后的画像和牌位就放在那里,估计是要等皇帝百年之后,才会一起摆到正殿来一起接受后代的祭祀。
仪式还在继续,沈定见林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握紧了她的手,趁没人注意的时候低下头询问道:“祯儿怎么了,是累着了吗?”
听到皇帝跟她说话的声音,林祯才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无事。”
等庙见仪式彻底结束,林祯回到栖凤宫,因为这几日的劳碌,让她难得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换回轻便的常服后,她便抱膝坐在榻上,回想庙见时的细节。
沈定也换好常服出来,见她抱成一团发呆,看起来有些落寞的样子,便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关心地问道:“祯儿在想什么,朕看你自从仪式结束后,就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心里有事?说出来给朕听听看。”
林祯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总之从太庙出来后,她就提不起兴致,闭上眼睛想到的就是太庙里供奉的祖先的牌位和画像,再想到自己百年之后的去处,她就觉得自己心里有些空空的。感觉自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落叶也不能归根,没有属于自己的归宿,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高兴不起来。
见皇帝在哄她,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转过头对皇帝问道:“陛下,您说,我死后是不是也会被放到太庙里,又或者说,我并没有资格进太庙,只能放到后面的宗庙里,因为没有子嗣,所以也没人祭拜,最后被遗忘在那个角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在我死后,将我的尸骨和灵牌送回我的故乡,我想和家人葬在一起,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