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娘捏了一下柳三郎还在揉捏的面团,忙叫停他:“好了,这样就可以了,你做的非常棒。”下意识就把平时哄湘榆时说的话说出来了。
柳三郎愣了愣,可馥娘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刚才她夸的可不是湘榆。
此时馥娘已经洗干净手,手错过柳三郎还放在面盆里的手, 揪起一坨面,把面团均匀分成等分的面剂子。
“姐姐,我看看,我看看多大!”湘榆在旁边拉着馥娘的手腕, 想跳起来看要揉成多大的面剂子。
“要洗干净手哦!”馥娘见她想要一起帮忙,也随她去, 只嘱咐了这么一句。
不过在阿爹想要过来帮忙的时候, 馥娘瞧了一眼柳三郎, 稍微保护了一下这个敏感小孩的洁癖心理,让阿爹去帮忙烧火了。
当然也有小时候, 阿爹擀饺子皮,做出一锅黑暗料理的阴影在。
面剂子擀成面饼, 一个个沿着贴到锅子的周边, 面饼的一半浸到汤汁里,这锅子够大, 馥娘这一大盆面贴到锅上刚刚好。
隔壁的霍捕头他们站在屋顶上修瓦片,正好能把豆腐坊小院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
在柳三郎进去小院的时候, 就有不少人忍不住了,刚才才吃了一碗粉丝汤,六颗牛肉丸子,塞牙缝都不够,不吃还能忍得住,这吃了一点,正好开胃,又闻到隔壁不断飘上来的鸡肉香味,一个个全部都忍不住了。
“柳寺正进去了?”
“可以开饭了?!”
还是霍捕头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呵斥下属:“干你们的活,屋顶修好了吗?叫你们吃饭了吗?”
“柳寺正都进去了。”
霍捕头耳朵一动,听到某个土豆子在嘀咕“偷吃”什么的,眼睛立刻一竖:“你也知道他是谁,走,我现在放你下去,你敢进去吃吗?”
头儿这么一说,土豆子们反倒不敢造次了,一个个老实蹲在屋顶上,开始检查瓦片,修瓦片。
霍捕头这才满意:“快点干活,晚上就要下雨了,今天晚上要是有一件东西淋坏了,你们就自己去‘刑部’领罚吧!”
听到霍捕头这么一说,所有土豆子都一激灵,有气无力的动作一下就利索了起来。
霍捕头嘴里的刑部可不是六部的那个刑部,而是大理寺下面众人的对柳三郎的戏称。
因为柳三郎审案的时候手段狠辣,用刑残忍,所以被下面人称为在“刑部任职”的。
下头的捕头们,例如霍捕头,在下属不听话的时候,偶尔就直接拿这个“刑部”的名头来吓唬下属们。
而柳三郎正式的官职是大理寺寺正,从五品下,是大理寺负责直接审理案件或前往地方复审的官吏。
被霍捕头这么一吓,众人的手脚都快了很多,就算隔壁院子的鸡肉香味再诱人,也没有人敢浑水摸鱼了。
等到湘榆过来喊吃饭的时候,一拨人还小心翼翼看霍捕头的眼色。
“头儿,我们都修好了。”
意思是问能下去吃了吗?
等到霍捕头点头,一群土豆子们才低声欢呼,然后湘榆就见识了一下什么叫下饺子一般的轻功。
“好厉害!这就是说书先生嘴里的浆糊轻功吗?”湘榆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以前还想着浆糊有什么厉害的,难道在鞋底抹上浆糊,就能在墙上走了吗?
如今真的见着轻功了,湘榆才明白说书先生说的江湖和她理解的浆糊可能不是同一个东西。
在上头看的时候,众人就觉得这一口大锅十分大了,等到真的下来的时候,就发觉这口锅更加大了。
不过等不及惊叹,因为他们已经准备好自己的碗,预备开始干饭了!
一人碗里舀上半碗鸡肉块,然后铲三块饼子盖在鸡肉上,再舀一勺浓厚的汤汁浇在饼皮上!
咬一口饼子,上半部分贴在锅子上被烘烤的干干脆脆的,而下半部分浸润在鸡肉的汤汁里,整个口感与上半部分截然相反,吸饱了鸡肉汤汁的饼子,入口滑软,麦子的香味与肉汁香味交融在一起,口感层次及其丰富!
再说这鸡肉,只闻那香味之时,就已经足够让人垂涎欲滴,包裹着鸡肉块的汤汁,不知是不是融合了饼子里的面,就像是天然的勾芡,红褐色的酱汁裹着鸡肉,嗦一口咸香满口,再细尝还泛着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甜味。
又往碗里巴拉巴拉,吃到一块青椒与葱段,这才了然,这甜味可能就是从这新鲜的蔬菜中来的!
饼子下半部分吸满汤汁的地方,他们是百吃不厌,几口就已经吃完了,正惋惜,心想能不能去锅里再挖一块,就看到旁边的同伴,把上半部分咬掉脆皮的饼子浸泡进碗底的汤里。
这聪明蛋子的做法立即让他的同伴们眼前一亮,学人精们立即行动起来,人传人到最后,连湘榆和宋兆巍都学起了他们的吃法。
一口饼子一口鸡肉,神仙美味,众人吃的头都不愿意从碗里抬起来!
吃完这一大锅地锅鸡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馥娘自己也很久没有做过这么一大锅的菜了,斩完鸡块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有些手软了。
如果不是后面柳三郎及时过来接手揉面,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还揉不揉得动这一大盆面。
这个世界才十四岁的一米五小身板果然比不上她上辈子一米七大高个的力气啊!
还得长几年!
馥娘悄悄揉着手臂,一边心想。
不过这二十两银子,馥娘赚的很满意!
而且还解决了几只早上乱叫的公鸡,剩下几只老母鸡,馥娘打算肉做菜,鸡架骨都拿来做豆面碎。
做菜的时候,馥娘还特地留下了鸡爪,这几只鸡全部都肥的很,鸡爪也肥肥的,馥娘把鸡爪都处理了,先冻在冰块里,等到另外五只老母鸡也杀完了,十只鸡,二十只肥鸡爪,正好用来做一锅鸡爪煲!
正在揉胳膊,畅想着过段时间就能吃上鸡爪煲的馥娘,没有看到在她身后一双眼睛落在她的身上,那若有所思的眼神。
卖了五只公鸡,解决了鸡叫,还把柳三郎的私印也还给他了,这一天下午解决好几件放在心上老想着的事,馥娘晚上睡觉都轻松不少。
二十两银子,馥娘分成两份。
十两银子放进自己的箱子里,另外十两,馥娘另外找了一个小箱子,把银子放了进去。
“这就当给湘榆存的嫁妆。”馥娘拍了拍小箱子,把它放到自己的大箱子里,十分满意。
鸡是湘榆她爹的,所以这钱是湘榆家应得的,但是馥娘知道湘榆还有湘榆爹肯定不会收的,那她就先给湘榆存起来,等以后,湘榆出嫁的时候也多一份嫁妆。
这天之后,隔壁虽然已经入住了,但馥娘一直没有等到她的大客户们过来买她剩下的五只老母鸡。
每天早上还要起来喂鸡,扫鸡粪还挺麻烦的,而且湘榆还怕活鸡,有这几只鸡在柴房,她都不敢进去拿柴火了。
馥娘也不想着把鸡肉做成菜卖给隔壁的吃货们了,第二天,就杀了两只鸡。
鸡骨架炖豆面碎,鸡肉做成鸡丝,放在胡饼摊子上卖,两文钱可以加一勺鸡丝到胡饼里,当然你想单买也可以,十文钱一小碗,里面不仅有鸡丝,还有黄瓜丝,花生,已经馥娘特调的酱料。
馥娘这两只鸡的鸡肉,大概能出三百份,一勺一勺卖的话,能卖的更多。
剩下的五只鸡,连皮带肉就连鸡骨架,都被馥娘好好的利用到每一分,全部都卖了出去。
她在码头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卖凉拌鸡丝的那几日,在码头摆摊的收入,甚至都超过她每日做豆腐赚的银钱了。
这越让馥娘觉得这生意是大有可行的。
现在不光是码头的苦力回来他们这个“老太蒸饼”摊子买吃食,就连各个商会的管事、东家们也闻名而来,馥娘的豆面碎已经成了这个码头的名小吃。
甚至就连停靠在码头的船只水手也会特意下船来,只为吃一碗馥娘做的豆面碎。
只不过想要吃到的话,必须要早点过来排队才行,因为馥娘每日都只做一桶的量,卖完了就没有了,所以想吃必须要乘早!
不少人都催着馥娘增加量,不过馥娘总是笑笑,无论谁来都不应承什么。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馥娘现在还是蹭的卢大姐的驴车过来码头,她现在手里倒是有闲钱可以买一头驴子,再置办一辆驴车了。
但这意味着她的生意就要和卢大姐还有罗老太的饼摊子分开了,这样一来,以后的生意好不好做还是两说。
还有就是,馥娘她自己也不会赶驴车。
而且早前她不养驴子的原因,就是因为怕驴毛乱飞,脏了她的豆腐,现在还是这个原因,馥娘就算买了驴子,也没有地方养。
她的豆腐只要还在做,那她的院子里就不能养驴子。
种种原因,都让馥娘把小摊生意做大这件事放在了更远的未来,直到有一天。
罗老太气冲冲敲开豆腐坊的大门,身后还跟着鼻青脸肿的卢二。
卢二肩膀上挑着一个担子,一左一右两个大箩筐,装满了零零散散的杂物。
“阿婆这是怎么了?”馥娘惊讶看着这深夜过来的祖孙俩,再看向卢二,见到他又是一脸鼻青脸肿,心中诧异:这脸才刚好,怎么又被打青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餐饭
罗老太见着馥娘便道:“老婆子与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分家了, 以后婆婆就跟着馥娘过活!”
馥娘瞧着罗老太一脸怒容,说到狼心狗肺的时候,胸脯还剧烈起伏着, 一张脸都涨红了,显然十分生气。
“怎么了这是?”馥娘赶紧把人扶进屋,给到了一杯水,又拍着老太太的后背给她顺气。
在罗老太喝水的时候,馥娘扭头问挑着东西进来的卢二。
看卢二这一脸鼻青脸肿,又问一句:“你这脸又是怎么回事?”
瞧着实在是可怜,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馥娘就叫卢二在堂屋等着,她去屋子里翻药油让他自己搓搓。
卢二不仅脸上又伤,身上也有伤,馥娘给他药, 让他自己揉开淤血,他对自己下手倒也狠, 就是一揉就龇牙咧嘴, 一龇牙咧嘴又牵扯到脸上的伤, 一时间屋子里都是他的鬼哭狼嚎。
见卢二这幅模样,大约是没法给自己解释发生什么事情了, 馥娘只有看向罗老太。
“阿婆怎么了,二叔又惹你生气了吗?”馥娘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可罗老太听到罗老二, 脸上又阴沉了不少:“以后别叫他们一家子二叔二婶, 好赖不分,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罗老太把罗老二两口子一通臭骂之后, 才转向馥娘:“馥娘,我的心肝肉啊!”她一脸怜爱把馥娘搂进怀里, “我和那两口子分家了,老二跟着我,给我养老!以后老婆子就跟着馥娘一起过,放心,有阿婆在,谁也欺负不了馥娘去!”
馥娘听的一头雾水,分家?又有谁欺负自己了?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不会是因为大妞骂她的事情吧?
可待馥娘要细问,不管是罗老太还是卢二都不愿意说。
馥娘把罗老太安置到自己隔壁的屋子里,卢二把自家阿奶的东西往里面一放,就卷起自己的铺盖走了。
“我这几天去栓子家住,过几天找到落脚的房子了,就来接阿奶。”
虽然馥娘和罗老太一家十分亲近,平时与卢二也是兄妹相称,但是到底是年岁相差不大的外男,馥娘家里又没有一个男性的长辈在家,孤男寡女,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卢二也懂事的很,知道自家阿奶能住馥娘家,但自己不行,卷了自个的铺盖就打算去朋友家凑活几个晚上。
而且他也不打算让阿奶在馥娘家里长住,给人添麻烦,打算这近日就找个院子租下来,然后带着阿奶住进去。
卢二走了之后,馥娘又问了好几遍罗老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老太太嘴巴紧的很,多一个字都不愿意透露给馥娘,只说卢家那两口子不是好东西,以后就不和他们来往了!
馥娘想着亲生的儿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当年罗老太在乡下受继子磋磨的时候,也是罗老二这个亲生儿子把老太太接进城里来的。
罗二叔虽然有时候做事不着调一些,但是对罗老太这个亲娘还是有几分孝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