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大哥经常到她的小院,为的就是看着她,避免她和祁屹多待一刻。
祁屹当时并不记恨江云潇,甚至每次看到江云潇的时候,都很尊敬,为的只是留在她身边。
直到某日祁屹擅自带她出门玩,两人感染了寒风,江云潇说了一句:不过一个粗俗铁匠之子,莫要妄想高攀我们江家,我妹妹不是你这种人能肖想的!
那日的风很大,难听的话连同冷风一起,灌进他的耳朵里,刺耳得紧。
从那日起,他们之间就两看不顺眼,但祁屹身份低,只能任由江云潇冷眼、讥讽。
江晚渔当时不懂事,祁屹也很少在她面前表现出难过,她便以为祁屹大度,不曾将这些小事记在心中。
不料,他是一直记着。
“大哥他、他当时也是因为我才会那样,他怕你……”
“怕我?怕我会玷污你!我只是乡下来的铁匠之子,有幸得到你的施舍,我应当感激涕零,好好在尚书府做仆役,而非肖想他们视若珍宝的妹妹,江家的嫡小姐!”
“祁屹!”
江晚渔声音有几分颤抖,她从不知道,祁屹心里是这样想的。
即便大哥对他有成见,她却是从未轻贱过他。
“祁屹?你是什么身份,敢叫我名字?”怒气盖过了所有,他一丝一毫都不愿让她。
她默然片刻,低低垂下,掩去眸中的失望、愤怒,低声道:“奴婢知错,请大人责罚。”
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让他渐渐恢复理智。
“等你伤好了便罚,”他拍了一下小桌,“继续用膳!”
“是。”
她重新拿起碗筷,不敢看他一眼。
看她一直在扒白米,他便往她碗里夹了些菜。
可她却故意挑开那些菜,继续吃白米。
“怎么,我这几日是把你宠坏了?你在跟我闹脾气?”
“奴婢不敢,这些菜太咸口,奴婢喜甜,吃白米就够了。”
娇气得要命。
吃个饭还要挑口味,他在军营那会儿,有点干粮吃都不错了。
特别军饷还没到位的时候,很多将士都是忍饥受饿,谁会在乎吃食的口味。
“你先喝汤!”祁屹抢过她手中的白米,又给她舀了一碗满满的汤。
他站起身,走出里间。
没过一会儿,他拿着一个稍大的瓷盆进来,瓷盆里还装着冒热气的水。
江晚渔喝了一口汤,悄悄掀起眼眸看他。
只见他将几块五味蒸鸡泡进瓷盆,冲掉表面的作料后,夹到她的嘴边。
“吃。”
是命令的口吻,所以她张开了口。
“如何?”
“没有方才那般咸了。”
“嗯。”
他又泡了几块鱼肉、羊肉和绿蔬,全都叠放在她的碗里,直到碗装不下,他才停下手。
“都吃了。”
江晚渔看着面前似小山般的碗,想拒绝又不敢,只好慢慢送进嘴里。
他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前一刻还在跟她争吵,数落江家的种种。
一转眼,却对她如此关心,还亲自帮她冲走菜里的咸意。
他总是这样,一会儿对人极好,一会儿突然变脸,弄得她不知所措。
换作之前,她可能还会误会他心里有她。
还好她不再想儿女之事,讨好他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小命。
“大人,奴婢连续在这儿五日了,伤口也结了痂,差不多可以回将军府做事了。”
“将军府需要你做何事?你继续在这呆着,等长出新肉再回去。”
“大人的衣裳、沐浴之事都是奴婢负责,库房的钥匙还在奴婢这儿,此前买下的铺子也没来得及找人经营。”
她可不是吃干饭的人。
也不愿意一直以色示人。
他叫她负责的事情,她没有一样做不好。
“铺子的事不着急,你可想好回府后如何面对?”
是啊,她差点忘了这一茬。
杨月棠和崔氏不会放过她,日后杨月棠成了将军府夫人,万一起了冲突,祁屹定是会先保自己的夫人,哪里还顾得上她这个丫鬟?
可她总是要回将军府的,她贱籍在册,卖身契又在祁屹手中,她还能去跑去哪?
眼下她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第87章 让她一世都背负上荡妇的骂名……
沈培然给她看了一遍背后的伤,让她再待上两日,便可回府养着。
祁屹黑着脸,似乎并不愿意她这么快回府。
如果有得选择,她也是一百个不愿意回府。
可有些事情,该面对总是要面对。
江晚渔挽了挽散乱的青丝,凝起笑意,“大人,明日来看奴婢的时候,可否将奴婢房里的玫瑰香片一同拿来?奴婢这几日都窝在里间,这味儿有些不适。”
“麻烦。”
“奴婢知错,不该给大人添麻烦,大人且当奴婢未曾说过方才的话。”
“我有说不帮你带?”
“可……”可你明明说了麻烦,还那么凶。
江晚渔只敢在心里反驳,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那奴婢可否能得寸进尺一些?”
祁屹没说什么,只是冷眼看着她。
“奴婢能否求大人,再顺道给小院里的玫瑰浇浇水?这几日奴婢不在将军府,怕它会缺了水。”
“浇过了。”
“浇过了?”
祁屹披上氅衣,将她的惊讶尽收眼底,脸上是一如往常的冷肃。
他随意说了声‘走了’,拎起食盒便要离开。
她很是狗腿地将他送出里间,还甜腻腻地与他告别,“奴婢恭送大人~盼大人明日再来看奴婢。”
祁屹出了医馆门,刚走到后街拐角处,唇角不明显地微微上扬。
自从她住在医馆那日开始,他每日都会去玉笙居一遭。
不为别的,就为了给她的花浇水。
她说过,她觉得自己与那玫瑰同命,只要他照顾好那几株玫瑰,她便会没事。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过了上元节,兵马司不似之前那般忙碌,他这个指挥使每日都要领着御卫们巡查街市。
去医馆只是利用闲暇之余,看一看她。
与她待上半个时辰,他便径直回兵马司。
“祁老弟!”
一只脚刚踏进兵马司,令人厌恶的声音就透过大门响起。
他鄙了一眼许鸣裕,继续往里走。
许鸣裕也不恼怒,跟他并排着走,“就快不能叫你祁老弟了,下个月吉日一到,你妹妹就成了我的妾,我如今还未娶妻,可得叫你一声内兄哦!”
他笑得张狂,祁屹仍是冷着副脸。
“祁老弟,你不会是想反悔吧?纳你妹妹为妾这件事,那日在将军府,可是你和老夫人都同意了,如今跟我摆着副脸,是何意?”许鸣裕有些不高兴。
祁屹停下脚,看着他道:“既是说出口的事,我不会反悔,但你也需得答应我,莫要伤了我妹妹,她不是你能随意玩弄的,若是她在你那受了什么苦,我不会放过你。”
“你就放一百个心!我之所以会要你妹妹,还不是看在咱俩多年交情的份上,你说像我这种人,完全可以拿了她清白,让她一世都背负上荡妇的骂名……”
“你敢!”
"嘿嘿,就是不敢我才提着礼上你那儿要人嘛!在画舫那晚,你那一脚可踹得不轻啊,如今我也当作没发生过,咱俩还是出生入jsg死的兄弟,莫要为了个女人闹翻,你说是不是?"
一抹阴冷的笑在祁屹嘴角一闪而过,他有意无意提起另一件事。
“上回我去暗查了一次,刺杀你和大理寺卿的那伙黑衣人,是附近青吉州的山匪,为首的那人原在都城营生,偶尔去鬼街交易,我找人打听过了,他们之所以找你麻烦,是因你早年间害死过他妹妹。”
“我他娘连他是谁都不知,何时害死过他妹妹?”
许鸣裕一头雾水,可仔细一想,参军之前他做过的那些事,似乎确实有几个姑娘因他而死。
死的太多,他都记不清谁是谁了。
“祁老弟,你有没有办法找人给他们带一句话,人死都死了,想要多少银子我都能给,就是莫要再找我麻烦了,他们也不是我的对手,这一来二去的,双方都有损失,得不偿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