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樱樱从中都回来了……”
闻阑已经把车子停到路边,时国安带着一家人下来,瞧见时樱,几个妇女明显更激动,哗啦一下就围了过来:
“啊呀,还真是咱们樱樱啊!”
“前儿个你爷奶还说起你和珩珩呢……”
“是啊,你哥现在咋样了?宗义爷说珩珩都读大学了,是真的吗?还说樱樱成绩好着呢,肯定又是一个大学生……”
“嗯,我哥是读大学了,他现在好着呢……”
“哎呀,咱们珩珩可真是有出息……他读的啥大学啊,你爷爷光说孙子读的是最好的大学,就是说不全乎名字,我还寻思着,该不会是华大吧……”
之前时宗义说是最好的大学的时候,大家就猜是不是读的华大,别看他们都是乡下人,却也听说过,那就是最好的大学。听说他们一个市,一年也就能考上一两个。
“就是华大。”时樱笑着道。
“哎呦,那不是说,你们家又出了个状元吗?”搭话的人兴奋的脸都红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更有几个围在时国安身边:
“国安啊,我们听说,你想要接手那个,什么酱油厂?”
“接手的话,招不招工啊?咱们村的人,要不要啊?”
现在全国都在搞发展,他们村也不例外。前几天就听大成说了,时国安准备接手酱油厂,到时候不但会从村里招工,还会收购村里的粮食做酱油原料——
自打地都分给各家,家家的粮食都吃不完,偏是粮食价格不高,真是国安愿意收,那可就太好了。
毕竟他们可是知道,国安开的早餐铺子,就全是从村里买的粮食,价格可比市场上高一截呢。
可即便大家都想着卖给他,餐馆用到的毕竟有限。真是换成酱油厂,那需求量肯定就大了。
到时候,他们说不定也能跟着挣俩钱,日子过得更松快了。
尹招娣脸一下垮了下来,暗暗埋怨梁大成就是个大嘴巴,酱油厂什么的,怎么就随随便便说给人家听了?
这些人想得还挺美,合着他们一家白也干夜也干挣的钱都投进去,正好用来方便别人吗?
再瞧见所有人都围在时国安一家周围,也没有人来逗小光辉,越发不舒服,加快脚步往家里去了。
时宗义老两口也听见了外边的动静,打开院门时,就瞧见了被很多人簇拥着过来的时国安。
等时樱的身影从时国安身后冒出来,老两口好险没激动哭了。
老太太拉住孙女的手就不肯松开了:
“奶奶的樱樱啊,你可算回来了,奶奶天天做梦都梦见你和你哥……”
这么说着,又去找时珩:
“你哥呢,咋没和你一块儿?”
“我哥学习忙,暂时抽不开身……”别看时珩年纪小,却已经是科研基地的核心人员之一,每天根本忙得脚不沾地。
“怎么就那么忙呢,”老太太有些失望,“你回去可一定得跟珩宝说,再忙都得照顾好身体,可不敢累病了……”
又摸着时樱的头,叠声说孙女瘦了。
因为人太多,时宗义一直挤不到边,急的在人群外不停转圈。
时樱赶紧过去,一手挽着老太太,另一只手则挽住了老爷子:
“爷爷,我好想你和奶奶……”
“哎,哎……”时宗义瞧着比老太太还要激动,只他是个木讷的性子,却是除了点头,根本不知道怎么表达。
“这次回去,爷爷奶奶和我一块儿去中都一趟好不好?”这也是时樱回来的任务之一——
家分开了,老两口肯定不好受,苗秀秀的意思,是把二老带到中都散散心。
其实这之前,每年苗秀秀都会提到这个。只二老一则担心给苗秀秀添麻烦,二则不舍得离开老家,就一直没能成行。
知道时国安一家回来,陆陆续续又过来了不少跟时国安叙话,或者想来瞧瞧时樱这个曾经的小福宝的。
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人群才散尽。
等所有人离开,尹招娣边去捅开煤炉边埋怨:
“大成哥怎么那么大嘴巴啊,咱们什么时候说接手酱油厂了?不然大哥你有时间了,跟大成哥说一声,别再说这个话了……”
听她这么说,时宗义老两口明显就愣了一下——
上回时国安跟梁大成说起想接手酱油厂时,他们也都是在的。
长子的脾性他们最了解,从小就是个厚道的,之前就总说,这些年村里人没少帮他,有机会了要带着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酱油厂这个,也是他想了很久的。按照时国安的想法,等酱油厂开始生产,就能把大家家里的存粮都给收了,发展的再好些,还能把村里的闲人全都给招过去,到时候大家就都能挣到钱了。
他们听着也觉得挺好的,咋二儿媳妇的意思,又变卦了?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时国平拧眉,“大哥要干啥,要你安排?”
“先吃饭,先吃饭。”昨儿个和女儿一番长谈,时国安眉间的郁色明显散开了不少,拉着闻阑坐下,“待会儿让你尝尝叔叔的手艺。”
家里的鹅养的肥着呢,来个铁锅炖大鹅,再贴个玉米饼,味道香着嘞。
待得吃完饭,时樱旋即起身,说要带闻阑出去走走。
尹招娣也抱着明显有些渴睡的儿子,打算回房间里歇着,却被时国安给叫住:
“弟妹你把孩子哄睡后,出来一下,我有个事儿要说。”
“成。”尹招娣应了一声。哄睡了光辉,很快从房间里出来,笑着跟时国安道,“是酱油厂的事儿吧?我已经听樱樱说了,不是不干了吗?”
“没说不干,”时国安直接摇头,“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是不是下定决心,不准备投资酱油厂了?”
“不是,大哥,”尹招娣顿时就急了,“咱不是说好了吗……”
下意识的就拽住了时国平,声音一下上扬:
“国平你不是说啥都听我的,不往里投资的吗……”
“我……”时国平就有些语塞,看看大哥,再看看旁边急火攻心,一副他敢否认,马上就能闹起来的尹招娣,“嗐”了一声,抱着脑袋就蹲在了地上。
到了这会儿,时国安怎么不明白这两口子的意思?当下也不再劝:
“成,我知道了,酱油厂,我就一个人接下来……”
“一个人接?那得借多少钱啊?”尹招娣下意识道——
大哥手里也就小十万,可还是有三十万的缺口呢!
“我正要和你们说这个。”时国安说着,转头看向时宗义老两口,“爸,妈,我这回回来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想让您二老出面,把这个家,给分了。”
明显没有想到时国安会这么说,时国平直接傻了——
这么多年了,他早习惯了做什么事,都按照时国安的安排来,可是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和大哥分家啊。
第74章
“大哥,干嘛要分家啊,咱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这段时间,时国平也看出来大哥不开心。可就是一边是老婆,一边是大哥,他也真的是左右为难。
还想着拖一段时间,说不定事情就能解决了,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时国安竟然直接提出分家。
“是啊,”尹招娣也明显有些急眼了,“那个啥,大哥,你不是跟樱樱说,那个酱油厂,咱不干了吗……你可不能就为了给人家找工作,把咱们自家给抛下啊……”
一直以来在这个家里,不但时国平拿时国安当主心骨,尹招娣也是一样。
更是对自家为什么比其他人家都要过得好,心知肚明,还不是因为大哥时国安是个大能人。
“你还说!”时国平已经快要哭了,恶狠狠的盯着尹招娣,“不是你天天叭叭叭的,嘴就没个闲着的时候,大哥会想着分家?”
“我说啥了你这么说我?是我让大哥分家的吗?明明都说好了,不接酱油厂,是大哥突然变卦,还非得分家……你凭啥骂我啊……”看时国平把原因都归结到她身上,尹招娣也觉得委屈至极,捂着脸就开始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我招谁惹谁了?天天没白没黑的干,我是多拿一根棍儿了,还是多沾一根草了……”
同样都是时家的儿媳妇儿,瞧瞧大嫂苗秀秀过的什么日子,再看看她过的啥日子。就这还不落好,一家人都是担心大嫂在中都是不是受委屈了,钱够不够花,就没有哪个问过她,想过让她歇一天,买两件新衣裳!
明明他们一家才是受委屈的那个好吧!
“好了!”一直沉默的时宗义忽然开口,语气明显很是不悦。
说起来整个十里铺村,时宗义一向是公认的老好人,别说外人面前从不曾口出恶言,就是家里喂的鸡了,鸭了的,老爷子都从来都是和善的很。
对家里的子女,更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动过一根手指头。别看他高高大大的,可负责管教几个孩子的,一直都是老太太。
要是偶尔那天,老太太对着几个孩子动了肝火,时宗义就会和大雨天听到雷声受惊的老母鸡似的,惊慌失措的带着几个娃就往外跑。
往往是跑出门又会后悔——
他倒是带着孩子们跑了,可要是回头再把媳妇儿气坏该怎么办啊。
然后就会领着孩子们,垂头丧气蹑手蹑脚的再回来。以至于经常就会出现,老太太推开门,就瞧见在院子里从高到矮蹲了一溜的几个人——
打头的是时宗义,后面则是按高低个,从时国安到最小的女儿时国蓉,全都可怜巴巴的蹲在那里,等着受罚。
甚至有一次,时宗义恰好外出,结果几个孩子却在家闯了祸,等时宗义回来,瞧见因为被老太太揍了,哭的泪人儿似的儿子和女儿,八尺高的汉子,竟是抱着几个孩子就哭成了一团……
如果说对自己的儿子闺女是疼,那对儿媳妇,时宗义疼爱之外,更还敬着。时国安和苗秀秀就不说了,两人一向恩爱,也不用时宗义操心。
时国平和尹招娣结婚后,偶尔却会闹别扭,时宗义从来不问青红皂白,就会逼着时国平去给媳妇儿低头。
这么高声大气的跟尹招娣这个儿媳妇儿说话,当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尹招娣明显有些被声音突然抬高的时宗义给吓住了,“哽”了一下后,带着哭腔道:
“爸,是大哥,要分家……”
“不是你们大哥的意思,是我的意思。”老爷子磕了磕烟袋锅,好一会儿又重复道,“是我,想让你们,把家给分了的……不然,我让你们回来干啥,让你们回来,就是要分家的……”
说道最后,却是有些哽咽——
是他老糊涂了,才会总叮嘱大儿子,亲兄弟就是打断骨头也连着筋,这辈子就该互相帮衬。
可现在看着,也就大儿子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其他人却明显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你们大哥这些年也做的够多了,”时宗义想要把烟袋给点着,却是哆嗦着一直对不上火。
还是时国安过去,拿出火柴帮他点上:
“爸,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