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拳脚互击碰撞声在某间房屋的地下室内响个不停。只见艾登和梅森的身影不断来回交错,进行着一场畅快淋漓的近身肉搏战。他们现在身处的这间屋子是属于艾登的,那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其中一份遗產——艾登的双亲在三年前的夏天,被一场残酷的车祸夺走了性命,留下这间变得空荡荡的房子,以及一笔辛苦积蓄下来的财產给他。
本来他并没有打算在这个假期搬回来住的,反正他孤身一人,而大学宿舍的设备又很齐全,令他根本不渴望回到这间充满着空虚感的房子里。不过现在为了准备与文森特的对战,他很需要一个隐蔽的地方来进行战前训练,于是只好改变原来的计划。
这个地下室被划分为两层,上层是用来摆放沙袋、拳套、哑铃等等的健身用品,而下层就只有硬实地板以及四堵坚固的墙壁,空间相当宽敞,很适合用来进行对打训练。
纵使艾登和梅森平常是很要好的朋友,但每当来到切磋对战的时刻,他们都会谨守某项重要的原则──全力以赴进行战斗,绝不故意给对方放水,认为这是对切磋双方最基本的尊重和信任。
此时,艾登正被梅森使出俐落的过肩摔,重重地摔到坚硬的地面上,一股火辣的疼痛感随即从背部炸裂开来,令他两道眉毛紧紧拧成一团。不过对他来说,这种痛楚绝对能够忍受,丝毫不影响他进行反击。
他咬紧牙关,立刻从地面翻身跃起,身体化成一团糢糊的残影,眨眼间晃动到梅森身前,并朝着他的面门挥出一记直拳,后者旋即抬起手肘,稳健地挡下他的攻击。当意识到梅森企图从下方扫过他的腿,艾登马上纵身跳开,动作灵巧敏捷。待站稳脚下的步伐,他毫不犹豫地抬腿踼向梅森的侧腹,然后顺势赏他下頷一拳,令他有些踉蹌地向后倒退几步。
事实上,论格斗实力来说,艾登向来不比文森特逊色。凭着灵敏的身手,以及优秀的学习能力,令文森特对他极为赏识,甚至对他有很高的期望,认为他是族群中最顶尖的人才──当然,这个想法在艾登把梅森拉进族群后,便随之而消失。他认为跟梅森这种不明来歷的狼人当朋友,是一种降低档次的行为,因此变得瞧不起艾登,渐渐不再看重他,彷彿认为他的存在是可有可无。
想到这一点,艾登的眼神骤然凌厉几分,如同旋风般猛烈出拳,表情显得更加专注认真。他必须要证明给文森特看,像他这种既自私又目中无人的性格,根本没有资格继续当族群的头领。而他也绝对无法继续容忍,族群的同伴为成就对方的权势和地位,而被毫无价值地犠牲。
艾登迅速而连贯地朝着梅森挥舞拳头,一波接一波的攻击迎面袭来,让后者丝毫没有喘息的空间,只能不停闪躲、伏低避开他的连攻。面对好友突如其来的兇狠攻势,梅森一时有些难以招架,完全逮不到发动还击的机会,最终被一记精准有力的重拳狠狠揍到在地上,嘴里不禁发出吃痛的闷哼声。
「噢,我很抱歉,梅森。」意识到刚才出手过重,艾登连忙一个箭步衝上前,来到梅森身旁朝他伸出手,语带关心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刚刚发生的情绪转变,让他感到自责不已,原本佈满愤怒的黑眸瞬间被浓厚的歉意给取代,并且在心底暗暗咒骂着自己:见鬼,他居然被文森特影响到自己的情绪,令他真想狠狠揍自己一顿。
梅森只是摇头示意没关係,然后握着他的手,借助对方的力量站起身来,全程一声不吭,那副沉静严肃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心事重重似的。这种情况让艾登感到很不寻常,换作是以前,梅森一定会连珠炮般地抱怨个不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默不语,彷彿正被什么烦恼的事给困扰着。
「嘿,伙计,你是真的没事吗?」艾登皱眉,担心地向他确认道。
梅森依然没有答话,只是稍微拉高衣袖,将左手腕抬起来,默默注视着烙印在上面那个被标志为祭品的印记,整张脸庞被沉鬱晦暗的色彩笼罩着,令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隔了半晌,他困难地吞嚥下一口唾沫,终于挤开贴合的嘴唇,从唇缝间吐出话来。
「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他的声音听起来乾涩低沉,像是觉得很难说出口似的,「我的意思是,跟文森特的决斗。」
眼看距离决战的日子只剩下五天,梅森心中的不安和担忧自然越发加剧。与狼族的头领决斗是一件相当冒险的事情,倘若不是以终结对方的性命作为最终结果,就一定会受到重伤,构成严重的生命危险。每当预想到这两种情况,他就无法停止对艾登的担心,害怕他会在这场战斗中出现什么意外,害怕会就此失去他这个重要的同伴。
「不然呢?」艾登双手抱臂,漫不经心地耸耸肩膀,语气听起来镇定从容,不存在半分忧虑,「你要我主动弃权,然后我们三个一起滚蛋?」
「我不是这个意思。」深怕他误会自己的实力不被信任,于是梅森急忙开口澄清,语气洩露出微弱的慌张。他绝对不是认为艾登无法胜过文森特,单凭他能够在月圆之夜控制到失狂的情况,已经足以证明他拥有比其他狼人更出眾的能力。但站在朋友的立场,既然清楚这场对战的危险性,他自然无法眼睁睁看着对方冒这个风险,「在族群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你在这场决斗中受伤。你没有必要因为我,跟文森特的关係弄得这么僵,毕竟他是我们族群的头领,自然有权利作出任何决定。」
听闻此言,艾登总算明白他心情变得如此忧鬱的原因。梅森是在担心他在这场决斗中的安危,因为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对决,而是属于争夺阿尔法狼地位的决战,需要赌上自己的性命。要是在战斗上稍有不慎,他随时都会被文森特杀死。而这一点,在他答应这场对战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
事实上,他对于自己的战斗能力并不完全充满信心,甚至害怕会就此被文森特无情地夺走性命。
然而他并没有退缩的馀地,若然选择吞声忍气,继续依照文森特的意愿行事,那么同伴被犠牲的悲剧只会不断重复上演。而向来最着重情义的艾登,又怎么能忍心让这种事情继续发生?
想到这里,一声沉重的叹息自他唇间溢出,继而张开唇瓣,说出一番经过深思熟虑的心底话来,鏗鏘有力的声音犹如代表着他坚定不移的决心:「坦白说,其实我不是完全因为你才接受这场决斗的,更重要的是,我不认为让文森特继续当我们的头领是一件正确的事。你很清楚知道,比起族人的性命,他更在乎自己的利益与地位,但一个真正的头领是绝对不会犠牲自己的同伴,来换取势力那种狗屁的东西。如果要我只能听从他的指令,目送族群的人因为他的自私而白白送死,我实在是做不到。倘若只有这个方法,才能让文森特丧失当头领的资格,我愿意以我的性命作为赌注。」
「你这种性格简直是帅呆了,艾登。」纵使梅森不是属于感性类型的人,却深深被他这番坚定帅气的言语给感动,眼中毫不掩饰对他的钦佩。每当艾登遇到不公义的情况,从来都不会藏头缩尾,愿意为别人挺身而出,这是属于他的优点。相反,梅森却觉得自己很失败,过往总是因为不成熟,给艾登带来许多麻烦,但对方总是毫无怨言地替他收拾烂摊子。对于这一点,他是感到既感激又羞愧,不禁垂下脑袋,略显挫败地说道,「很抱歉每次都连累到你。我知道自己做事向来很衝动,从不考虑后果,常常为身边的人带来很多困扰和麻烦,唯独你跟海伦总是愿意站出来,替我解决困境。」
自经歷月圆之夜那场可怕的噩梦后,梅森很容易受到负面情绪的影响,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惹出来的祸。要不是因为他那种衝动、火爆的坏脾气,自己也不会被选中成为让别人復活的牺牲品,因而连累到艾登和海伦,甚至令他父母更差点遭受到他的攻击。
这种他妈的糟糕感,简直是快要拖垮他了。
「噢,老天。你今天干嘛变得像个女人一样忸怩啊?我不是说过吗?从我把你带进这个族群开始,就已经把你当成是好兄弟,当兄弟有难,不是很应该互相帮忙的吗?」看见他罕见地露出頽丧消沉的表情,艾登主动伸手搭着他的肩膀, 瀟洒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你要是真的觉得亏欠我的话,就应该提起精神来陪我练习,让我能够以最佳的状态打败文森特。」
言毕,他松手朝梅森伸出拳头,嘴角咧开一抹爽朗的笑容。梅森见状,对他报以感激的微笑,不假思索地举起拳头迎上去,与他的拳头轻轻碰撞在一起。
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从来不需要用肉麻兮兮的话来表达,单靠一个动作或眼神,已经能够将那份情谊传递到对方的心中。
「来吧,再跟我比一场。」
随着艾登的话语落下,两人便重新整顿情绪,再度摆出作战的架势,投入到新一轮的模拟对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