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各色思绪漂浮着,越来越乱,待他回神过来,那女郎却早已不见了。只留下那给她梳妆的圆脸侍女正给她整理床铺。
“姐姐。”他试探着去跟那个侍女搭话,见她没有什么厌色,才开口问道:“郡主为什么将我抓来啊?”
绛月是府生子,只比这郡主大个三四岁,平日里只负责些林倾珏的起居,与其说是侍女,更像是玩伴,因此性格活泼得紧。
她见这少年洗净了面容,显出几分绵软,也倒耐着性子跟他说道:“这有何为什么,郡主见你生得合心意便带着呗,反正这林家家大业大也不缺你一口食,你只好好钻研郡主性子哄她开心罢了。”
最后一句毫不掩饰地露出居高临下的蔑视,令陆却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在这些人眼里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伶人吗还是面首啊!终究是个讨人乐子的玩意儿,这郡主强抢了他,那侍女却毫无诧色,概是这郡主干过不知道多少次这勾当了吧?想到这,陆却几乎想啐见她第一眼看得出神的自己一口。
暮色越发成沉了,月光落在陆却的身上,他盯着身下林倾珏命人赶工赶出来的猫窝,他一个大男人卷缩在上头,背都僵直了,四下一片寂静,他心跳得十分厉害,甚至疼痛了。
空气中有少女、鲜花、木质的香气,却令陆却分外想念起了与这相隔甚远,却十分贫寒的家,母亲正在干什么呢,前日吐血后她便连床都下不了,这府上的人会怎么告诉她,她的儿子的去处呢。
如若知道他成了个贵族小姐的玩物,她会不会气得病情越发严重,他周身发抖,心里满是歇斯底里的情绪,又夹杂着一些无能为力的自弃。
林倾珏一夜好梦,大清早就兴奋地爬了起来。
她的猫还没醒,大高个子可怜兮兮地缩在猫窝里,得叫醒他,她想着。
巴掌落在陆却脸上时,他还在梦中,睁开迷茫的双眼,落入视野的是一张甜蜜的笑颜,他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转眼间,地转天旋,一阵剧痛从他的腰腹处传来,自从入了这林府再也没进过食,这一脚踹得他眼冒金星。
那看起来单薄瘦弱的少女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大力气,虽说他自娘胎里带着弱病,但并不比平常男子瘦多少。
陆却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泄露一丝脆弱的声音。
“没我命令,你在这房中只能爬着走路。”闻言,陆却也顾不得会不会惹怒这位小姐,不可置信地去看她,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以后。
陆却心一沉,他张了张嘴,喉咙艰难地发出音调,“那你,需告诉我母亲,我是在林府当差。”
林倾珏饶有兴味地用两指去玩弄陆却尖巧的下巴,“那你告诉我,跟她说当什么差?”
她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陆却下意识回避,“就说画师吧。”
“哦?你会画画。”林倾珏戏谑的语调让陆却十分不适。
“画画那便别想了,以后你用不着画笔。”绛月和青珊走进了内室,要给她洗漱更衣。
轻飘飘的语气从陆却头顶砸下,“现在,从这,爬出去。”
半晌,陆却都没有动,方才他提要求之时觉得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而当那两个侍女走了进来,他又迈不开步子了。
他觉得这房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头根本无法抬起,想象着两人讥诮的目光扫遍他的全身,像被架在烤架上一般,涨得他面色通红。
林倾珏这会倒有了耐心,也不催他。陆却紧盯这光滑的上好的檀木地板,克服耻辱感,膝盖向前挪了一步。
贴在地板上的手掌收紧,攥得生疼,记住,你是人,不是畜生,每走一步陆却就对自己破碎的自尊心说道。
出乎陆却意料的是,林倾珏和那两个侍女都没出声说任何话,这不仅让他脆弱的心稍微好了一些。
他像林倾珏所说一般,四肢着地,这样的姿势对体力消耗极大。
陆却虽说被陆家人所不喜,但陆家重名声,倒也没被如此刻薄对待过。过了一会儿,便觉得膝盖青了,腰腹也僵硬了。
脚步声传来,陆却抬头,林倾珏换了一身鹅黄的轻薄纱裙,年岁看起来更小了,似三月和煦的春风艳阳,耳边的簪穗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满身欢悦的气息。
但看这副模样,没有人猜得到她竟如此脾气古怪,陆却不岔地想。
他面上不显,林倾珏见他安分地跪在那,倒觉得心中几分宽慰。
她看向桌上准备好的吃食,莲步轻移,端起一只碗放在圆木凳上。
“今天表现还不错,赏你直着腰跪着吃。”心知不能逼得太紧,林倾珏道。
陆却定睛一看,碗中盛着是香气扑鼻的牛乳,林倾珏又回到他面前,随手将手指上不慎沾染上的牛乳掸在了陆却的脸上。
感受着脸上滑落的粘腻液体,陆却尝试强压心中又冒出来的怒火。诚然,他心知林倾珏不是存心折辱他,只是秉性如此,但她偶尔的举动却常惹他不快。
他瞟了一眼林倾珏,她脸上浮现出不善的笑容,张开红唇道,“用舌头舔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