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了封锁圈,后面可就一路顺畅,很快我们来到西区最着名的销魂乐园,整个覆盖在透明遮罩之下有如一座超大温室的西五区。
莱恩在一处电车站将车降下,说道:「这里是帝国人最主要的活动范围,也是特勤单位重点监控的区域,再进去难保不会引起他们注意,所以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你们要去的红棕櫚俱乐部在十四街,目标很大,顺着电车轨道一路下去就会看到了。」
「谢了,」我一跃下车,掏出蕾利亚留下的识别徽,钝钝地问道:「这个,你要留着吗?」
他默默接过,说道:「那些帝国混帐就交给你们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客气。」
我和露儿一齐点头,看着他神色黯然离去,心里实在也不大好受。我们沿着电车轨道走着,湿了又乾的衣服远不及心情来得沉重。
就像莱恩所说的一样,我们的目标就独栋座落在街口,醒目到近乎有点旁若无人。从外在轮廓看来,这里原本应该只是一栋平凡的公寓建筑,只是当周遭全成了豪华的商业大楼之时,这一块地方不知为何却保存了下来,并改建成了眼前声色男女流连忘返的不夜场所,在层层霓虹看板的装饰下,早已不復当初的朴实面貌了。
我望着高高竖立的巨大红色棕櫚树招牌,忽然间却犹豫了起来。
「怎么了?」露儿问,「有什么不对吗?」
「我在想,」我道:「之前每一处都有变掛,如果现在敌人乖乖在这里等我们来,似乎是没什么道理,你说是不是?」
「你不是说已经没有别的异形战士了?那现在要对付的,了不起就是剩下一些原本就潜伏在这的帝国间谍,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话是没错啦,可是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我道:「不然这样吧,我想铁鹰他们应该早就恢復得差不多了,就叫他们去西境机场守着,这里留给我们来闯,对方的最终目的是要把公主送上飞机,如果我们这头扑空,起码他们那边还可以守住最后一道关卡,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你的任务,」露儿低着头道:「你决定好了就行,我没意见。」将轻薄短小的好像一排铝箔药片的通讯器递了过来。
我按下话钮,铁鹰一听到是我的声音,劈头就问:「喂,兄弟你们在哪里啊?救到公主了没?」
「还没,一路上遇上不少麻烦事,我和教官现在才刚到红棕櫚俱乐部门口,正准备要进去……你那边还好吧,可有发生什么状况?」
「状况可大了。」他道:「两小时前突然来了大批特警,把整个会馆包围得水洩不通,问是什么事又不讲,就只紧紧盯着我们,独狼差一点就要和他们打起来。现在大家都待在自己房里,连去外头抽根菸都马上有人跟着,真他妈像小偷一样!你和教官那边情况如何?」
「好不到哪去。」我苦笑,「先是硬闯分隔区,然后又被空中骑警追着满天飞,我猜现在我和教官大概已经是全境头要号通缉要犯了吧。」
「怎么会搞成这样?」
「这说来话长,反正一切都是那个胖爵德在搞鬼……我问你,守在你那边的特警大概有多少?」
「我想想……每个人门外都站着两个,再加上前后门还有楼梯口,至少三十个跑不掉。」
「你们几个要制伏他们,应该没问题吧?」
「开什么玩笑,这哪有什么问题?要不是因为搞不清楚情况,否则我和独狼早就打得他们满地找牙了。」
「龙豹怎么说?」旁偏传来独狼的嚷叫,「再这样憋下去,老子可要憋出一肚子大便了。」
铁鹰用力嘘他一声,问道:「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听好。」我沉声道:「你马上带着全部人突围赶去机场,阻止帝国军把公主带上飞机。他们人在西境,你们很难闯过机场分隔区去拦阻,所以目标是破坏中央的航管大楼,一定要让所有的飞机都无法起降,这样明白吗?」
「这没什么难懂的。」他道:「那完了之后呢?要去哪和你们会合?」
「这点我现在还没办法决定,你们先自己找个安全地方躲一躲,到时候一定少不了会有大批特警追捕你们。预计两小时后我会再跟你们联络,这样有没有问题?」
「没有了。」他吁了口气,「你和教官一切小心。」
「你们也是。」我道,通话到此结束。
「你这哪叫做要他们在机场守着啊,分明是要他们把机场炸了嘛!」露儿道。
「既然要做,就做得彻底一点。」我耸耸肩,学爵德一样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那头猪不是说,我们每到一处,就非闹得天翻地覆不可?现在就让他知道,什么样才叫做真正的天翻地覆!」
露儿看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你觉得我这计画不好吗?」
「不是。」她轻声道。
「那你干嘛用那么奇怪的表情看我?」
「我只是在想,」她鬱鬱地说道:「你搞得这样天翻地覆的,无非是为了想要回去你的世界,难道说,你就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吗?」
从她的语调表情,我忽然间顿悟,原来她心中是不怎么希望帮我完成任务的。
我不由迷惘了起来。
能不能完成所有任务回去原来世界,对现在的我而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在这里,我是名号响透各方阵营的英雄人物,一旦回去,可就马上打回原形,成了满街云云眾生中的沧海一粟。而更重要的一点,显然也是露儿心中一直隐忍掛念的,当这一切都结束之时,是否真存在我们俩仍然可以一起共处在另一世界的机会?
我心中衝起一个念头,为什么不乾脆把这些狗屁任务全都拋在脑后,只要露儿愿意,就像当初银蛇说的,我们俩随便找个无人小岛,在这世界快快乐乐过完馀生岂不是很好?不过冷静一想,我和铁鹰他们共同处在这场致命游戏的相同环节之上,彼此的命运可说是紧紧相系,我这么做,会不会连带影响到他们也无法回去?若真是这样,我又岂能自私地只顾自己幸福而抹杀别人?就算他们同意,可是在这个以游戏为主轴建构出的世界里,一旦我们放弃了原本的角色,会不会因此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而灰飞湮灭?
「唉,现在说这些干嘛?」露儿见我一直没说话,勉强笑道:「我们要怎么进去俱乐部啊?是要正大光明走大门进去呢,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入口?」
「在游戏里,只要累积的金额点数够付入场费,就可以直接进去。」我怀着矛盾复杂的心情回道:「可是眼前情况已经大不相同,我们的货币卡不见得还能用,身上又没有现钞,走大门是绝对行不通了,要想别的办法才行。」
于是我们暗暗晃了一圈,见整栋俱乐部外头都被层层五光十色的看板封得死死的,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缺口可以进到里头去,唯一有机会的是楼顶,不过要有办法上得去才行。我们身上并没有鉤索还是吸盘手把之类的攀爬装置,要空手爬到那么高的高度,这难度可是相当大,更何况四周围都是人,要怎么做才能不引起注意又是另一个大问题。
「我想,唯一的办法,只有利用那里头的支架爬到顶,再直接跳到楼顶去。」我指着那座大棕櫚树看板道:「可是先决条件是,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引开围在旁边这堆狗男女?」左顾右盼了一下,「啊,有了,那里停了一整排车,我来把它们炸了……」
「别再搞什么爆炸了。」露儿道:「想点斯文的办法行不行?」
「斯文的办法……那我可要再想想。」
我正搔着头苦苦思索,迎面走来几个装扮怪异的傢伙,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良民。一伙人大摇大摆地边走边对露儿猛拋媚眼,其中一个甚至毫无顾忌吹起口哨来,简直是当我不存在似的。
这下子可触动了我的灵感。
「喂,你们几个。」我沉声喝道:「刚刚是谁吹的口哨?」
那几人停下脚步,懒洋洋地转过身来,一个染了一脸蓝鬍子,长得像隻大黑熊的傢伙叼着菸双手叉腰,凶神恶煞般说道:「是我吹的,怎样,你有什么意见?」
露儿拉了拉我,「算了啦,没事惹麻烦干嘛?」
「我不是惹麻烦,是替我们找入场的门票啊。」我朝她眨了眨眼,对那个傢伙又道:「我是没意见,不过我两个朋友有意见。」
「你朋友在哪?」那人吐着烟圈说道。
「在这。」我扬了扬双拳,「你有话要跟他们说吗?」
那人「噗」地将菸吐掉。「小子,你找死啊!」旁边几个人一起围了上来。
「一、二、三……」我故意数着,「嗯,你们有五个人,正好,不然一对一太轻松,可能活动不到什么筋骨。」
「喂,美女,你男朋友是不是脑袋有问题?」蓝鬍子咧嘴大笑,「我看你别跟他了,今晚和我们一起,我们五个轮流伺候你,保证让你爽翻天,怎么样啊?哈哈。」旁边一伙人也跟着狎笑起来。
「我劝你们最好别惹他。」露儿冷冷道。
「哟,我们已经好害怕了。」那人嘲弄地说着,又点起了一根菸,指着我道:「小子我数到三,你马上给我消失,不然我就在你马子面前打到你爬着走,听到了没有?」其他人又是一阵狂笑。
「这话正是我要对你说的。」我道:「我在后面巷子等你们,听清楚了,是你们,不是你一个,不敢来就给我夹着尾巴滚吧!」说着双手插在口袋,气定神间地往巷子走去。
「这可是你自找的。」那人恶狠狠地说着,带着其他傢伙跟了过来。
接下来的结果不用讲也知道了,以我曾力挫终结上校且还单挑伊斯德梵的身手,应付这几个自以为身上多长了几两肉就可以到处耍流氓的痞子,根本就像是在打蚊子一样容易,大概花不到两分鐘,我就已经又回到露儿面前。
「你看,」我扬了扬手上厚厚一叠塑胶钞票,「这不就有办法进去了?」
「我真是服了你。」她露出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我,「你把那几个傢伙怎么了?可别搞出人命啊。」
「不会啦,我出手有分寸的,只不过几小时内应该是爬不起来了。走吧,我们赶紧进去。」
拿着「借」来的现钞付了入场费进到俱乐部里头,两、三百平方公尺大的空间全都是烟雾繚绕,充塞着菸草燃烧的气味。入口处隔着一排高脚椅就是舞池,两旁是座位区,再过去则是吧台以及和楼上相接的手扶梯。舞池内的男女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最多的还是清一色理着光头,头皮上刺着军籍号码,暂时远离战场来此寻欢的帝国军,其中不乏许多断手断脚装了义肢,照样跟着挤在里头乱扭一通,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残而不废吧。舞池中央牢笼状的圆形舞台上,劲辣的脱衣舞孃正随着声光节奏摇摆几乎遮掩不住的胴体,将全场气氛炒热到了极点。
「这里看起来好像不怎么高尚。」露儿皱着眉道。
「就因为这样,才那么容易进来啊。」我道:「要换了是那些好几颗星的俱乐部,门口安检可就严了,有的甚至还会用金属探测器全身上下检查,那我们现在可能还吊在外头墙上慢慢爬呢。」
我们侧着身体,在人堆里一个挤过一个,好不容易才上到二楼,这里和再上去的两个楼层一样,都是设计成中空的回廊,靠近中央的一侧是一般座位区,另一侧则是用玻璃隔出一间间vip包厢,从窗帘缝隙隐隐约约可见里头男女亲密互动,不禁让我又想起了在慾望之星里的綺旎风光。上到五楼,格局和下层却又大不相同,靠近中央的这一面全用墙壁隔了起来,变成了密闭的长形空间,如果不是刚从楼下走上来,根本感觉不出墙的另一头是完全中空的。这里和六楼都是赌场,地上铺了毛茸茸的地毡,耳中再也听不到楼下舞场的嘈杂,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博奕器具参杂发出的清脆声响,以及赌客此起彼落的吆喝。
「奇怪,」当来到五、六楼之间的楼梯转角时露儿说道:「这栋楼从外面看明明有七层,可是楼梯却只通到六楼,剩下的一层跑哪去了?」
「你观察得真仔细。」我道:「少了的那一层就藏在五六楼之间,也正是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
「难怪,我还正在想,这一段楼梯为什么比其他楼层长。我们现在要怎么进去?」
「入口在那后面。」我偷偷指了指楼梯转折的平台上,与天花板同高的人形石柱。「不过从外头开不了,只能从内侧开。」
「那怎么办,你该不会跟我说又要用爆破的吧?」
「拜託,我又不是破坏狂。」我道,这时几个赌客从上头走下来,一脸输得精光的丧气样。我拉着露儿让到旁边,看着他们已经走下楼,才又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柱上的人像眼睛里头有个小红点一闪一闪的?」
「我早注意到了,那是监视器,所以说,里头正有人在盯着外头囉?」
「没错,正是要利用他来帮我们开门。」
「怎么做?」
「等下你就知道了。」
我故意卖了个关子,牵着她上到六楼,先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浓稠的果浆酒,再回到楼梯口,站在一株高大的盆栽旁装作在间聊。一等到楼梯没人,我立即闪身到对侧监视器照不到的死角,再迅速移到石柱旁,将整杯酒黏答答地全泼在镜头上,接着马上跃到楼梯外,双手紧抓着栏杆下缘,脚则踩在安全网上悬空蹲着。
几个不知情的赌客悠哉悠哉地走过之后,石柱后头轻轻开了一扇门,负责监视的人神出鬼没鑽出来,戒慎地四下张望一下,并没有发现藏身在半空中的我和躲在盆栽后头的露儿,于是掏出纸巾正要去擦拭被酒汁玷污的镜头,我一纵身跃出,手起掌落劈在他后颈上,扶住他软软倒下的身体拖进密门内,露儿跟着进来将门关上。
此刻已经是深入虎穴之中,当然是丝毫大意不得。我掏出终结者摆出射击姿势四下巡了一遍,确定门内没有别人,向露儿比了个「安全」的手势,她很快将拆成两截的猎象枪组装起来,「喀啦」一声上了膛,在我侧后方掩护,顺着往下的阶梯缓步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