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真几乎觉得自己是幻听,她缓缓的转过头,生怕转过头去,什么也没看到……
而当她真的转过头去,她发现昏暗的光线下,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抱歉的跟她解释说:“不好意思呀,我来早了,所以我就进来了,我准备等到6点钟的时候再出去……”来人还没有说完她的句子,她就发现于真已经叁步两步跑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她,而且于真的手抱得尤其用力,像是生怕她消失了一样。然后,她突然注意到自己身后有小声的啜泣,葛意微微偏头,她惊讶的发现于真竟然抱着她在她的肩头哭了……
葛意有些愣神,但是她也没有说什么,她任由于真抱着她,没有说话,静静地传递给朋友力量。
于真哭了差不多有一分钟的样子,她松开了拥抱,看着葛意,还抽抽嗒嗒的说不清楚话:“我….呜呜呜,我真的以为你不会来了…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葛意用手帮于真抹了抹眼泪,她安慰着于真:“别哭了别哭了,你看你,怎么哭得这么伤心…你愿意讲讲怎么回事吗?还是我们再缓缓?”
“我…”于真想要开口,她发现自己的舌头有点动不了,她痛苦的吞咽了一下,她发现她想象过无数次自己怎么时间地点事件3w方式的叙述陈述自己可怕的遭遇,但是真的话到嘴边,自己又有点说不出口了。不因为其他,因为rape这个单词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轻松说出来,或者,没有一个人能够毫无芥蒂的说出这个单词,如果受害者是自己的话。
于真尝试好几次,她感觉那个单词好像是一个卡在喉咙里面的浓痰,如果你最后呕心沥血的将它吐出来了,可能出来的不是痰,而是鲜血......她感觉自己一时之间自己终究说不出那个单词,尤其是对着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非常要好的朋友。
她艰难的改口,说:“我遭到了不公的…对待…”
“不公的对待?怎样不公的对待?kasia不是律师吗,你告诉她了吗?”葛意拿出纸巾帮于真擦着眼角的泪花。
“别给我提她。”于真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她就侧过头去,躲开了葛意拿出来的纸巾。
葛意心里有几分明白,但是也有很大的困惑,但是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就想象出事态真正的样子——因为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
葛意意识到于真对于开口还有些困难,她继续安抚于真:“我们是什么关系啊,到底是什么事情呀,你还不放心告诉我吗?”
“我…”就在于真鼓起勇气想要试一试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因为之前好几次,她都落空了,她都失败了不是吗?例如她从afra身边逃开,结果afra带了针管,后面kasia gun的试探,再后面乘坐专机省略机场和安检步骤等等…… 那两个人像是耐心的猎人,完全猜到她下一步想干些什么,从而精准而又不违约的让自己的想法落空,甚至还有精心挑选的试探方式,看她是否会跌入陷阱……而这一次,会不会也是一次试探呢?
毕竟她和葛意的见面是当初签订合约的时候最能够吸引她的点,比gun的吸引还甚。而且与葛意的见面还是她们主动提出来的,她真的不知道如果她这样做了,后面等待她的又是怎样的龙潭虎穴?
想着,于真慢慢镇定了下来,她深呼了一口气说:“葛意,你是我很好的朋友,我,我很喜欢你。但是,我还真的暂时不能够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因为我签了合约…它,它是有法律效益的。所以……嗯,但是请你答应我你能定期上门找我或者通过任何方式跟我保持联络可以吗?”
于真的话很奇怪,葛意想,她迟疑了一下说:“你是被强迫了吗?你现在怎么跟被家暴的人有点像呢…还有,你在被强迫的境地下签署的合约是没有效益的,kasia是律师,她没有告诉过你这一点吗?”
原来如此!于真在心里面重重的感叹了一句,然后半嘲讽kasia半嘲讽自己的说,我的好女友kasia把她的职业道德都丢了就为了哄骗我,来给我造成一个心理上的违约的压力… 呵,真是…
想着想着,于真的思绪一下子抛出去很远。
葛意看她一直在思考,她想了想,从另一个角度说到:“你还记得你以前告诉我这里,格林尼治公园,对于你来说怎样的一个turning point吗?你说你在这里重拾了勇气。那时候,你才来到这里,各方面都一团糟,你远离了你高中的朋友和熟悉的环境,你当时告诉我觉得这个地方混乱而又堕落… …但是5年后,你看,你在这个城市,已经有了工作,很好的住的地方,朋友,同事… 而且他们都记挂着你,关心着你… 而这个城市也不像当初那样面目狰狞,因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事情是变化的,不管是什么困难,你也终将会克服的。”葛意用她漂亮的嗓音,真诚的鼓励着于真。
她拉着于真的手,走到了天文馆旧址的前面,那里有一个瞭望台,几乎可以平视远处的建筑。她面朝于真,背对着后面灯火通明的伦敦城,指向那些高大的建筑。这一刻,呼啸的风声仿佛凝固了,一秒的时间也变长了。
葛意深深看着于真,激情而温柔的说:“你看,那边一定上演过无数的悲欢离合…有的人痛苦,有的人喜悦,但是有一点是相同,那就是这些都不会长久的,世界上没有东西是不变的——而你的苦难,不管是什么,也终将会过去。”
她轻轻的换了一口气,背了一段格外有力量的经文,一字一句的念给给于真听:“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从此以后,必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
“我… ”于真听得泪流满面。她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瞭望台的边缘,远处的建筑尽收眼底,她低头,自然也看到了停在侧门外的那辆捷豹。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坚定的看着葛意的眼睛,说:“你说得对。没有什么会是一成不变的。而我,也应该换一种方式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