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连续坐诊了一个月,接诊了两百多位患者,都是咽喉病症患者。
从第四天开始,就诊的患者就满了十位,以后就出现排号延后的情况了。
一周后,况且治疗咽喉病症的口碑开始流传,大家最乐道的就是他给人只拿一次药,吃过后病就好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再去拿过药。
这一点别说一般的病人,就是苏州城里几个名医都感到惊讶,当年况且父亲况钟开业时,也没有这种现象吧,难道这位名医之子真的是治疗咽喉病症的高手?好在况且只看咽喉专科,对其他药堂并不形成威胁。
基本上所有来看病拿药的病人,相隔数日之后都自动来付钱了。况且看出有些家境贫寒的人,就把药费给免了。
其实六神丸的成本很高的,只是况且开药时划出的完全是成本价,诊费和药材的加成预先也都免了。也还有一些咽喉症状其实是肺部感染造成的,这些人况且就只能用别的药物治疗,倒是省了一些钱。
他现在接诊完全不计成本,好在还能负担得起,权当是六神丸的研发费用。
这段时间,唐伯虎和文征明来了两次,见他人模人样的治病,还挺忙乎,又是惊讶又是纳闷好笑,寒暄几句就走了。
况且明白唐伯虎的来意,据说他又见不到秋香了,几次上门都遭婉拒,不过还是比以前有所进步,云丝丝接待他,不咸不淡地聊些文人趣事。唐伯虎肯定急坏了,一时没招,就撞到况且这里来。
况且自认没有好的办法教给他,也没说破此事,只是很殷勤接待他们,然后很热情地把他们送走。
石榴可就郁闷了,先前还以为况且跟她赌气,故意不上门来看她。她的意思是这样,你来我可以不见你,这是我大小姐的特权,但是你不能不来,不来就是严重的态度问题。
由此,她也更加赌气,几天后才从丝丝嘴里知道况氏药堂重新开业了,况且在给人看病赚钱呢。
“石榴,你说他到底为嘛啊,不会真的缺钱到这份上吧?”丝丝就是听文宾说到这事儿之后,来跟石榴商量的。
按她的意思,如果况且真因为什么事缺钱,她可以先把涮羊肉坊,况且的那部分分成给他,至于以后怎么算都好说。可是又觉得不对劲儿,前几天他还刚得了两千五百两银子,又没听说他要买房置地的,怎么就缺钱了?
石榴更是纳闷,也只能摇头。
秋香笑道:“先前咱们怕他一时想不开,出家当和尚,现在可倒好了,不当和尚,当大夫了。这变得还真快,石榴姐,你就一点不知道?”
石榴气道:“自从那天后,我跟他一句话都没说过呢,我知道什么!”
三人狐疑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下午就坐车来寻况且了。
况且正在屋里研究脉案,想要一步步推算出适合现在所有病人的配方,这就像解题计算一样,需要这种配方能适合所有的病人,最关键的是不能对病人其他脏腑经脉造成损害。
中医基本是治一经,伤一经,这是没办法的事,是药三分毒,能治一种病的药,也会对身体的其他没患病的部位造成损害,只是正常人都能承受这种伤害,一般情况下不会马上显示出不适,但问题是存在的。
只有最高明的名医才能避免这种弊病的发生,这不仅需要最精确的诊脉,还需要在配伍上精心计算,采用一些药材来中和掉药物过多的副作用。一般的中药药方里必有甘草一味药,就是起中和毒副作用的,当然甘草单独用,也是袪毒清热,治疗咽喉疾病的良药。
后世的西医则不管这些,遇到炎症一律采用广谱消炎药物。
广谱消炎药物又是个什么情况?
人的身体是最精密的集合体,一旦察觉到外敌入侵,就会自动调集全身免疫力对抗,如果外敌强大,一时消灭不了,就会引发各种病症,但此时身体的免疫系统依然在战斗。
广谱抗菌消炎药物就是在全身内炮火洗地,把所有对应的菌类全部消灭,这样虽能消灭掉入侵的细菌,却也一样把身体内各种有益不可缺少的菌类也消灭了,是最典型的敌我不分。
如果有将军如此指挥打仗,就会被送上军事法庭。而西医用这法子治病,毕竟可以暂时击退病症,产生一定的效果,大家当然就能接受了。
中医比西医的副作用虽然小些,可若是一般的庸医,一顿猛药给病人服用下去,副作用可能比西医还大,最后病还未必能治好。
所以中医里庸医跟名医的差别太大了,名医治病救人,合格的大夫则是在给病人治病的同时,也在伤害着病人的身体,只是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至于庸医则是合法杀人,堪称医道刽子手。
国医圣手,如华佗、扁鹊、张仲景、孙思邈这些大宗师级的人物,百年难得一遇。若是守着他们生活,说句笑话,你就是想死都很难做到。
石榴三人此时已经换上春装,个个花娇柳媚,又不失雍容华贵,尤其是秋香,似乎几天不见,平添一种成熟的美,直看的况且眼睛有些发直。
“怎么了,几天不见,不认识了?”丝丝笑道。
“不是,我只是觉得秋香姐更漂亮了。”况且有些不好意思道。
秋香笑道:“你是想谁了吧,拿我说嘴,我才不领你这个情。”
况且和萧妮儿把三人请进书房,那里现在也兼做他的画室。
五人坐定后,丝丝就问况且缘何忽然动了行医的念头,是不是想要做什么事情手上缺钱了。
况且笑道:“不是,前几天去请教老师,老师说的让我给人治治病,积点阴德。”
丝丝失笑道:“这是怎么说,你从来不缺德,干嘛要积阴德?”
况且赧然笑道:“这个……总是越多越好吧。”
石榴扬声道:“我看某人还是做了缺德事吧,忙不迭地给自己积攒功德了,其实呢,把心摆正了,多做些正确的事,比什么都强。”
丝丝笑道:“你就直说只许他爱你,不许他看别的女人一眼就行了,什么某人某事的。”
石榴脸红道:“我可没这意思,也不稀罕。谁像你,拿着文宾天天跟宝贝似的,一天都离不开。”
况且只得假装低头喝茶,不敢接茬,萧妮儿则只是憨笑,也不插话。
秋香笑道:“好了,咱们今天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况且行医既然是老夫子的交代,也就好理解了。师命难违嘛。”
秋香的话合情合理,丝丝、石榴这才没继续掐下去。
“对了,况且,赚了多少银子了?”秋香又问道。
“哪儿赚什么银子了,净搭钱了。”萧妮儿道。
“怎么会,对了,我也听说你的药价特别低,而且付钱自愿,不想付钱的就不用付,这是怎么回事?”丝丝也问道。
“这个……我不是刚开门行医嘛,没有名气,只好这样攒攒名气,等以后名气大了再把价钱提上来。”
况且没法说这是为了给左羚研制六神丸做数据采集,真要说出来,估计这几间房子不够石榴拆的。
“嗯,这也对,赔本赚吆喝,刚开始需要这么个过程。说起来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的诗稿还有你那张画,我的涮羊肉坊也不知得赔多少钱赚吆喝才能有今天的名气,估计根本就不可能。”丝丝还真相信了。
石榴也信了大半,不过她还是认为况且这是一半想行善积德,一半是故意这样做的,开门行医就有正当理由不去看她,也不用给她道歉什么的,她还无话可说。至于说这是陈慕沙的安排,她以为多半是托词。
她知道老爷子最喜欢况且做的就是潜心研究学问,而不是行医,况且将来可是要继承他的衣钵的,再厉害的名医也成不了一个理学宗师,这两者跨的领域太大了。
她直觉况且这么做还是有其他原因,具体是什么,却又不好放低身段去问他,而且估计问也问不出来,久则自见吧。
三人走后,况且继续埋头研究那些临床数据跟配方,现在看过的病人不多,数据量也不多,却得一步步开始计算。若是等几千个病人的临床数据都采集齐了,那时候没有超算能力真是很难研究出配方来。
萧妮儿走进来,给他端来一杯茶,笑道:“石榴姐还在赌气呢,你怎么装看不见啊?”
“我看见又能如何,她这人你不能劝,越哄越劝气越大。”况且接过他最喜欢的紫砂茶杯道。
“我看你还是找个机会好好哄哄她,女孩子要哄的。”萧妮儿道。
“我也没哄过你啊。”况且不承认这一点。
“我哪儿能跟石榴比啊,我是怕她一直心里有气,慢慢的真的会记恨你,那时候你就惨了。”萧妮儿抿嘴笑道。
“不会的,她永远不会记恨我。”况且抬起头,很傲骄地道。
“你还真自恋啊,反正我提醒你了,听不听在你。”萧妮儿捏捏他鼻尖,就走了出去。
她知道他在工作,不敢耽误他。可是心里却有隐忧,若是给左羚研制出成药来,两人更分不开了,那时候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