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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凯、张凯。」
期中考与校庆园游会都在日子里缓缓倒数着。班里的同学清晰可区分两个世界,带着倦容死嗑书或拿着宝特瓶当作棒球玩。
低迷与喧腾。
不管他跟周公多难分难捨,我有正事要说。用力拍打他的因为睡姿而挺平的背,他烦躁挥了手,头也不抬。
拒绝的话语虽然模糊,依稀可辨。
「别吵,还没十二点,下一节才吃饭,待会在帮你打饭。」
我无语。我好好一个青春少女被污辱盛饭桶,像话吗!
拽了他的耳朵。「谁要你盛饭了!给我醒过来,三十秒鐘就行。」我手下留情了,怕他抓狂。
「干什么——你最好有天大的事情……」
「今天下午社课帮我问你们社长一件事吧。」
「不问。」
他二话不说打断,满口否定便又要趴回桌面,挪了挪睡不舒服,尽力在狭缝中求生存。
「我什么都没说,你拒绝个毛线呀。」
「不准你来社团观摩,神圣地方会被你毁了。」他蹭蹭外套,口齿不清。
眉角抽了抽,张凯是睡病了是吗。我忍着满头黑线。
「张凯你神经病,你跪求我我都不去看,我要你去问社长,园游会戏剧社要不要跟学生会合作,我们协调到场地,准备要办鬼屋……」
似乎用了一分鐘时间理解现况,张凯跳了起来,「今年园游会能办鬼屋了?学校同意了?」
「当然,学生会使命必达。」瞇了眼睛,我得瑟。
「行!一定问!绝对记得问!」他打了响指,倾身靠了过来,嘻皮笑脸着。「我要是扮僵尸了,你不要吓哭啊。」
我直接果断巴了头。
他还是睡了世界和平,清醒就祸国殃民,吵。
「平常对着你这张脸都没吓哭了,你说呢。」
转身,回座位,低头整理工作人员名单。徒留他在原地嚷嚷。
从抽屉摸出手机,按出一个聊天视窗,微凉的手指顿在空中。苦恼着要发什么讯息,鐘声毫不留情响起,民怨四起。
抿了乾涩的唇,我丧着气。
好不容易又哭又闹骗来夏辰闵的手机号码,一则讯息都没有发过不合理!
我低着头沉吟。英文老师喀答喀答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上了讲檯,倏地一惊,遮遮掩掩藏着手机,手一抖,手背撞上书桌上没有放好的成语典,疼得手有些失力。
微弱的萤幕光,我盯着一行字久久无法回神。
已传送。
「我靠……」
急得想抓头、慌乱得想哭,我无声仰天长叹自己的愚蠢。
——夏辰闵先生晚上上班吗?今天上班吧,少女去探班好否?
悔恨得想一头撞死在豆腐上,可能赶上他滑手机的时候,立刻已读呀,我连按收回的机会都没有。重重趴在桌上,露出生无可恋的神情,谁都别来打扰我疗伤,脑中晃过几天前的画面。
「……你不追过去吗?」
关于当天的记忆,偶有阴雨都冲刷不去的深度,因为错综复杂的关係中藏着太多讳莫如深的秘密。我听到自己牵强扬起的声音。
必须很努力才可以说服自己沙哑的嗓音是因为水喝少了喉咙乾涩。
空气中只有车子过境的呼啸,熙来攘往的人潮,像是没有尽头的嘈杂,我的世界却宛若无声,只焦急在他终于响起的冷哼。
这样的他有些陌生、有些孤寂,分外令人心疼。
漫在他唇边温暖的弧度,笑得稍微邪门,说不出的不寻常。
他笑着反问,「我为什么要追?」
一时语塞,我张了嘴却没有话。瞅着他清俊冷硬的眉眼,柔软的发丝被风打乱,掀起不羈与妄为。
我听不出他的话语中蕴含几种意思,脑子一热,浑沌成一片,胸口的酸涩渐渐膨胀。
他直视前方,直视着女生走远的背影,蹦蹦跳跳的,像是他眼光里一闪一灭的微光,熄灭在汹涌成一片深海的眸子中。
——我为什么要追。
这句话说的轻快随意,却让人听出一丝放弃。
漫天的迷茫将透亮的双眼矇住,他的线条分明轮廓的居然模糊了,我替他心疼,自己的难过反倒是落了后。
挺立的身形将广阔黑夜撑起,只给人看见一瞬间的脆弱。他侧头,低沉道:「走吧。」
「啊?」
「她不是让我让我送你回去吗?那就走。」
「……她没说。」
低眸歛眼,我忍住悲凉到要将人淹没的窒息感。
捏紧拳头,直到指甲嵌进掌心才恢復一丝清明。醍醐灌顶般地一句话在脑中浮现——如果你给我的,和你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
何况,还是另一个女生期盼的。
不愧是三毛,文字往往写到心坎里,带着骄傲与自尊心。
我深呼吸一口气,始终低着头。「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
「是吗。」
他的声息喜怒不明,落在眸底星星点点的暖意迷失在夜雾里,落日馀暉的温暖在唇边声势浩大退了潮,只剩下自嘲与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