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书逸赶紧松手。
白诉泠在被拉扯着离开他怀抱的瞬间睁眼，眼神冰冷而充满戒备，如同一头被惊醒欲要攻击的野兽。
白诉泠之前在他怀里睡着。
“没事，没事……”夏书逸安抚，“我们到家了，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白诉泠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被人抬上担架快速抬走。
面对着陌生的状况他还是有些紧张，他看向夏书逸，要确认夏书逸也会跟上。
夏书逸挪动身体下飞机，要跟去。
“这里。”
见夏书逸摇摇晃晃了还要跑，医疗部门的人拎小鸡似的把他抓回来，按在担架上，抬走。
一旁陈旭敬几人都已经被送走。
眼见着自己被抬着跟上白诉泠，疲惫和虚弱快速侵蚀夏书逸的大脑，浑浑噩噩中他又朝着白诉泠那边看了眼后，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再撑不住，缓缓合上。
他坠入无尽黑暗。
第119章
001.
这段时间累积的疲惫太多，多到夏书逸身上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累，这让他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他不知道他具体睡了多久，但他再次恢复意识时，那种时间流逝的感觉分外清晰。
醒来后夏书逸没有急着睁开眼，而是静静躺着一动不动。
他大脑没有马上运转，而是和他一样静静感受。
他躺在一张不算柔软但还算干净的床上，被子厚度适中，被子上是淡淡的消毒水味。
房间不算大，阳光从窗口投入屋内，在地上圈出一方地盘霸占，空气中有阳光的味道。
远处隐约能听见些许声音，有飞机螺旋桨扇动声音，有车子发动机的声音，也有哭声喊声，他应该还在临时救助区。
感受着这一切，夏书逸好一会后才缓缓睁开眼。
首先入目的就是熟悉的雪白天花板，他在一处病房中，病房应该是临时征用的医院，门口的位置还贴着医院的注意事项。
单人病房内加塞出一张床，那张床就在他的旁边，夏书逸侧头看去。
床上的人正看着他。
那人有着一双如盛夏深山幽谭般幽黑的眸。
他比之前瘦了许多，脸颊处都有些下凹，眼眶也变得更加深邃，洗干净的脸依旧带着失血过多的苍白，他正吊着瓶。
见他醒来，白诉泠按响自己床上的铃。
“元……”夏书逸试图发出声音，嘴巴张开，喉咙处却一片干痒。
白诉泠摁完铃，看出他喉咙不太舒服，回首从自己那边的床头柜拿过一个杯子递给夏书逸。
杯子递过来，白诉泠怔了下，夏书逸明显没办法坐起来喝水。
白诉泠有些犹豫，他正不知道怎么办，走廊中就传来脚步声。
穿着白大褂的许顾沫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出什么——”
话到一半，许顾沫眼角余光就瞥见夏书逸睁开的眼，“你醒了。”
许顾沫明显松了口气。
他快速进门，走向夏书逸，来到床前，他一边替夏书逸检查一边快速说道：“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吗？我还以为你们都变成睡美人，要等着我挨着吻醒。”
夏书逸脸上不可抑制地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喜欢的人是个男人，不代表他喜欢男人。
许顾沫看出他的嫌弃，脸上肌肉抽了下，强行压抑住杀人的冲动，他笑眯眯，“你已经睡了快二十天。”
夏书逸惊讶。
微愣后，夏书逸第一反应是回头去看旁边的白诉泠，白诉泠也还躺在床上。
白诉泠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个吸管，正认认真真把吸管往杯子里面插，他还在琢磨着给夏书逸投食喂水。
白诉泠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对投食都格外有执念。
“他比你早醒了两天，前天下午醒的。”许顾沫道。
夏书逸看向许顾沫，好好的他们怎么会睡这么久？
“应该是那次进化的后遗症。”许顾沫道。
夏书逸哑然。
许顾沫道：“那进化并不仅仅是替换掉你们原来的细胞，而是把你们从头到尾都改变成了另外的物种，那种进化，本来应该需要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时间和大量力量一点一点去做到，你们却在几十个小时内就完成。”
许顾沫顿了顿，又道：“说是进化，其实也可以说是你们在异界中遭遇了未知，然后被感染了。”
“这次的感染目前来看是给你们带来了莫大的好处，但具体如何，以后会不会有其它后遗症，因为没有前例可循，我也无法保证。”
夏书逸微微颔首，许顾沫的意思他明白。
他们与其说是进化了，不如说是被异界吞噬变成了临摹两可的东西。
这种变化，随着融合的异界越来越多，在未来肯定是大趋势是必然的，但他们的世界能不能走到那个最后都还是个问题。
“顾……”夏书逸努力发出声音。
许顾沫脸上的神情凝重几分，眉头也随之皱起，夏书逸一颗心立刻跟着下沉。
“顾静枫他们也还没醒。”许顾沫道，“他们和你们的情况不同。”
许顾沫揉了揉鼻梁，他向着门外走去，他的办公室应该就在这一层，没多久后他就拿着一堆文件回来。
他从其中一个档案袋中拿出透视图，举在夏书逸面前让他看。
透视图上的那个胸腔，已经和人类的截然不同。
那人的脊椎肋骨都还在，但肺部和心脏却整个都变成了层层叠叠肉网状的东西。
那样的画面，即使只看那透视图，夏书逸依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夏书逸看向许顾沫。
人如果没有了心脏没有了肺部，这还怎么活？
许顾沫收起图，“你放心，他们现在还活着，虽然已经没有心跳，但是呼吸还在继续，血液也还在流动。”
“当初在异界的时候，我和顾静枫就发现古林他们没有心跳了，当时不敢跟说，就是怕他们太紧张。”
“那种情况下，我们根本没办法做什么，过度紧张的情绪反而会导致问题。”
夏书逸点点头，道理他都懂，“古林……”
许顾沫把资料放到一旁，“伤口已经愈合，人算是救过来了，但和其他人一样昏迷不醒。”
“出来之后我联系了第四军区那边，第四军区之前进过礁石区的人全部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人数高达七千多。”
夏书逸蹙眉。
许顾沫深呼吸，“那片礁石区的空气肯定有问题，吸入肺部之后就会快速改变肺部的细胞结构。你之所以逃过一劫是因为那蘑菇，那蘑菇排它一直有一套。”
“感染那东西之后，从感染的时间开始算，大概在第二十天左右人就会昏迷，然后在四十天左右，昏迷的人就会陆陆续续醒来。”
听说会醒，夏书逸皱着眉头的表情不改，因为许顾沫眉头依旧皱着，脸色也相当严肃。
这让夏书逸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清醒的过程长达十天左右，如果那十天里醒不来，就会再也醒不过来。”
“那种网状的构造会在那之后长遍他们全身每一处地方，直到把他们架为空壳，变成只有骨头和皮以及网的东西。”
“第四军区的人给出的解释是，如果把这算作一种感染，那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这些细微的差距就会导致变异的结果不同，有的人能撑过来，有的人却撑不过来。”
“研究部门和医疗部门的人一直在想办法阻止这种变化，不过我们的时间太短。”
许顾沫苦笑。
第四军区那异界出现到现在为止总共也才三个多月左右，三个月内攻克一样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病毒，那几乎是痴人说梦……
夏书逸被子下的手握紧，比以往更加清晰的疼痛传来。
许顾沫语气一改之前的凝重，更多了几分轻快，“好处是，醒来的人体质都有了明显地改变，力量速度甚至反射神经都比以前好非常多，也算是某种意义上地进化了。”
许顾沫耸耸肩，“肺部的含氧量和心脏的供血量，本来就是影响我们体质的重要因素。”
“变成那种鬼东西后，氧气的吸收率比以前更高更快，血液的流动方式和流速也变化，几乎等于没有了限制，如果他们愿意甚至可以直接进入高强度兴奋状态。”
“我看过第四军区给的研究报告，心脏和肺部的变化让那些人的肌肉组织和骨骼也产生了一定变化，变得更强更有韧性。不过这种变化远比不上你们两。”
许顾沫看看夏书逸再看看白诉泠。
某种意义上来说，夏书逸和白诉泠都已经不能算是人，因为他们连最基础的人类基因都变了。
“他们在……”
“楼下，你要是想去看，晚点可以找人推你去。”许顾沫看向白诉泠，“我还有事要忙，他的药已经在测试阶段，他进化带来的特殊能力好像和灵魂有关。”
说着，许顾沫收拾了床上的文件，马上向着门外走去。
临到门口，许顾沫停下脚步回头，“对了，你有空上网看看吧，情况不太妙。”
留下这话，许顾沫急匆匆离开。
夏书逸目送他离开后，一抬眸就对上一杯水。
白诉泠总算找到机会投食，对此，他相当满意，黑眸幽幽。
“谢谢……”夏书逸到了嘴边的询问咽回，就着吸管喝水。
冰凉的水吸进口腔的瞬间，夏书逸差点吐出来，水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地下岩层阴暗潮湿的味道。
夏书逸强忍着恶心，把水咽进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