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乌怡拿着还在响铃的手机走回?来时,边原往下睨了一眼,看清了手机屏幕上她给自己的备注,是“冰块”。
边原抬着眼皮,舌尖抵了抵脸颊,好整以暇看着她,唇角勾着抹痞里痞气的笑:
“我这还冰啊?”
第20章 二十谱
沈乌怡手上还?拿着他的手机, 冷不防被他这么?一调侃,抬起眸撞上他漆黑的目光, 刚把手机递给?他, 还?没?来得及否认。
边原随意抬手接了过来,挑了下眉,唇角勾着,盯着她:“行, 下回再火热点。”
“……”沈乌怡脸色热极了, 睫毛飞速颤了好几下, 掩住眸底的真实情绪。
手机的温度有些微烫,把她瞬间拉回了现实, 沈乌怡低下头, 难掩着急地看了看手机上附近的网约车状态,但现在这个点,方?才折腾了那么?久, 已经几乎没?什么?空车了, 有的也离这有一段距离, 根本赶不上。
沈乌怡抿紧唇, 抬头看着边原仍在不断渗血的伤口, 是太过用力才……
没?想太多, 她暗自按住狂跳的心脏,声音温和中透着着急,“边原, 你?车钥匙在哪?”
“会开?”边原挑着唇,明明情况紧急却还?逗着她, 见她真急得不行了,上前把车钥匙抛给?她。
沈乌怡点了下头, 她有驾驶证但很少?开车,经验也不多,但现在的状况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希望不要?出现意外剐蹭到他的车。
她低头看了眼车钥匙上昂贵的标志,偏过头拉着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往前疾走了两步时又想到了什么?,她停下来,回头在客厅迅速扫了几眼,东西有些杂乱。
终于在沙发?角见到一件黑色冲锋衣。
沈乌怡跑着过去拿起来,很宽大的一件黑色冲锋衣,她拿着这件想给?他披上,谁知边原却手指往前一推,不由分说地把冲锋衣披在她肩上,“你?穿。”
怔了半晌,她抬着头看他:“外面冷,你?穿上更……”
边原抬了下眉,帮她扯着衣袖让她穿进去,痞里痞气?道:“不用,爷又不冰。”
“……”沈乌怡。
她只得跟着把两只手穿进衣服,眼眸抬着看他,他垂着眼睫,一副随意懒散的样子。
边原伸出手给?她拉上拉链,声音懒洋洋:“你?比较虚,穿好了。”
拉链拉上后,沈乌怡浑身都洋溢着温暖,没?有风再能透进来。
可和他对望的时候,心底仿佛有股风不停在轻轻地吹着。
沈乌怡低头嗯了声,手机塞冲锋衣口袋,他的外套不管哪件都对她来说很大,却是实实在在地把她裹了个严实。
时间再拖可能来不及,沈乌怡赶忙跑出去按了电梯,直接带着他去了地库,先替他开了副驾驶,让他上了车后再坐上驾驶座。
车前的视野开阔,前照灯炽亮的白光照射在地面,直直照出去好远,她深吸一口气?,眼睫用力抬着,双手刚把上质感的方?向盘,一旁的边原忽然出了声。
“有样东西忘了。”
沈乌怡偏过头,头皮仍是微微发?紧的,脸上带着担忧:“怎么?了?”
边原漆黑的双眸看着她,唇角勾着的弧度不大,又蛊惑人心,她看着他散漫靠着座位的样子,身前没?有拉安全带,即刻反应了过来。
车内空间很足,沈乌怡倾身凑过去他颈侧拉下安全带时,闻到了他身上很淡的一股清冽薄荷香。
暖黄的灯光晕着她白皙的脸颊,温柔得不像话,唯有垂下的眼睫在背着主人不停颤,还?带有股花香,挠得人心头发?痒。
她低下头最后给?他扣上安全带,就要?坐回去时,后脖颈忽地被他捏了下,脸侧传来道温热的柔软触感,很轻,一触即离。
抬眼的瞬间,她猝不及防对上边原的眼眸,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是他亲了一下她脸颊。
沈乌怡脸侧温度升起来,她克制着心跳坐了回去,眉间的担忧被放下那一下冲淡了些许,但她仍打起精神极其专注地开车,边原在旁边指导着她,有些磕绊地驶入大路。
这个点路上车辆往来很少?,车外是浓郁又不停延伸的夜色,昏黄的光扑朔在两人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抵达医院时,沈乌怡火速带着他去了急诊包扎。
很巧合的,医生还?是他们上次来急诊面的那个医生。
医生扶了扶眼镜,拆下绷带检查过后,大半夜的,伤口又破裂,都是过来人了,他也没?问怎么?伤的。
因为要?包扎,边原完整的一只手臂暴露在空气?中,伤口处满是鲜红的血迹,沈乌怡下意识伸手捂住了他的双眼,低头的时候,却再次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那道陈年伤疤。
那道疤痕不长?,模样也很浅淡,但就是静静地在他腕处待了那么?久,仿佛一条养精蓄锐的蛇,哪天又会猝不及防窜出来,把他咬死。
心跳缓缓变了个奏,绷带彻底盖住伤口时,她才慢慢松开手,让他视线恢复光明,不会一下被光刺到。
包扎到最后,医生说了些注意事项,看了看沈乌怡戴口罩低头看伤口的样子,整个人漂亮又安静,像是愧疚,他不禁抬头瞟了一眼懒散撑着桌面的边原,皮肤冷白,眼皮微掀,透出一股深黑,浑身气?质强得不容忽略。
医生收回完成包扎的手,看着边原站起来半靠在沈乌怡身上的样子,心底啧叹了下,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们小两口,注意点儿啊。”
现在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
沈乌怡还?没?背过身,脸就红了,边原垂下眼睫睨了一眼,伸手勾住她的脖颈,轻笑了一声,声音散漫得没?个正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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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沈乌怡坐上车调整,余光看了一眼副驾屈着长?腿的边原。
启动车前,边原倚靠着舒适的座位,眼睛闭着,冷隽的轮廓一半隐没?在黑暗中,鼻间沈乌怡那股熟悉的花香萦绕了过来,“咔哒”一声安全带扣上了。
很忽然地,他不想再回那栋除了黑白再无其他色彩的别墅,心底莫名生了些厌意。他睁开眼入目的不再是阴沉的黑色,而是沈乌怡温柔的,晕着光的轮廓。
“回景悦。”边原说。
沈乌怡握上方?向盘,闻言转过头去,目光之中倒映着他的身影,很快点了下头,温声:“好。”
回到家的时候,天空仍是那副昏黑沉郁的样子,一来一回折腾了很多时间。
沈乌怡开了暖黄的灯,走到客厅开了投影仪,弯着唇叫边原过来坐,眉眼弯弯,笑意温柔得像是能驱散所有寒意。
边原低下头看着她的笑脸,走过去,头往旁边偏了一下,很轻哼笑了一声。
家里的热水喝完了,沈乌怡再次卷了下过长?的冲锋衣袖子,拿起水壶去烧水。
面前只剩下发?出荧光的投影仪,边原随意抬起眼看过去,幕布的投影上自动显示着上次播放完毕的电影,一部略显耳生的《泰迪熊》,时长?不到两个小时。
沈乌怡端着水壶走出来,缓缓放下倒了一杯热茶给?他。
她看着他抓过杯子,随手点了一部电影播放,转过身去把灯关?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种轻淡的黑暗之中。
但看向他微低着背,眼皮微抬的模样,仿佛真正浓郁的夜色在他眼里。
沈乌怡握着一杯温热的水,坐下了沙发?,紧挨着他旁边。
电影前幕揭开,名字缓缓打在荧幕上,又转了场。
flipped。
看到熟悉的女主角朱莉走出来,沈乌怡忍不住偏眸,边原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察觉到她的视线,懒懒把视线睨过去。
神经绷紧了好几个小时,此刻终于缓缓放松下来,沈乌怡低头也喝了一口热水,想说的话在喉间滑动,却始终蹦不出来。
低眸的瞬间,她又看见了他手腕上那个旧疤。
喝下去的水仿若变成了烧的酒精,一阵阵烧着烫着她的心尖。
沈乌怡抬起眸,撞上边原还?没?挪开的视线,抿了抿唇,犹豫过后还?是开了口,语气?温温吞吞:
“你?困了吗?客房没?有铺床铺,等会你?进来主卧睡吧。”
边原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嗯了声应下来,随后懒倦地磕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划了下打火机的火石轮,“啪”一声火就燃起,烟头冒出猩红的火光。
她眼眸抬着,身侧的幕布还?在放映着电影,主角交谈声细微地在房间内响起,可不知为何此刻显得安静,她看着边原靠着沙发?,脊背微低下,把玩了几下打火机模样。
火红的焰光熄灭又点燃,好几瞬照亮了边原隐在黑暗之中的轮廓,眸底映着那窜火苗。
边原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再次抬起眼皮向她看过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
心跳仿佛在他眸中的夜空狂猛跳动,像一颗不听话的星,她看着他喉结缓缓滚了一下,半晌,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慢吞吞叫了声他的名字:“边原。”
边原含着烟,挑了下眉,见她许久没?出声也没?催她,静静等着。
沈乌怡低了一下眸,电影昏暗微淡的荧光照在她侧脸,盈出一道漂亮的轮廓,她看着他手腕那道疤,又似是看着他尾指戴的银戒。
边原眼皮低下去,抬起手,刚把银戒摘出来,还?没?给?她,就听见她终于问出了口。
“你?怎么?会晕血?”沈乌怡看着他,温吞又低声道。
电影此刻暗了下来,可她那双艳丽的眼眸在黑暗中极为耀眼,澄澈,只装下了他,肩头散落的长?发?还?盈着一股发?香,边原喉结滚了两下。
她目光仍然执着地等着他,沉默半晌,他似乎从她眼底看到了过去那个自己,无助地看着全是血的模样,闭了闭眼,喉间有一刻极为艰涩。
从那一幕抽离出来,边原压着不适感,抬眼看着她笑了一下,声音低沉:“这么?想知道?”
沈乌怡看着他像陷入回忆,闭眼的那瞬间她心脏捏到最紧,嘴唇也抿紧了,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不问了”,可下一秒他像没?事人一样睁开眼,懒懒散散的。
“应激反应。”
沈乌怡目光没?有移开,眼神柔缓,心底却有股劲撒不开,她垂眼,想否认却又无法出口,再次抬头时,她点了点头,声音温和缓缓:
“嗯,我想知道。”
边原垂着眼睫,唇间咬着的烟灰自动掉落,他把玩着戒指,戒指在黑暗中独自发?出自己的光芒,听着沈乌怡没?有再掩饰的话,他笑了一下,眼眸深黑看向她。
边原冷白的皮肤被手中戒指衬得更白,修长?有力,锐利的喉结滚动,开口时声音听不出起伏,像陈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妈自杀那天,我回家了。”
沈乌怡目光彻底怔住,心尖又酸又软,像沉进了海底,又泡在无氧环境中。
边原没?什么?反应地又点燃了一根烟,焰光再次亮起,他没?再玩着打火机的火,低头吸着烟,黑色短发?将?他轮廓映衬,冷隽,淡然。
以前刚得晕血恐惧症那会,他见了血没?法控制住自己,最后硬生生靠撞头恢复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梦境都是浸在看不见尽头的血中。现在已经很好了,不用撞头了,伤痕也会慢慢淡化。
边原父母的结合,在事情暴露之前大家都认为是偶然,败露之后,才恍然惊觉这是边父早就布好的局。
边父的家境一穷二白,远远高攀不上边母的家庭,结了婚之后借着边母那方?雄厚的资源做生意,成日不归家,一年到头见的面两只手都能数清,边母以为边原出生之后他就会顾家。
可边原出生之后,一直到他上中学,边父对待家庭仍然很冷漠,没?有关?心过边原,更没?有体贴过她这个妻子,实打实将?冷暴力进行了十余年。小时候边原看着父亲不掩厌恶和漠然的眼,边母还?会抱着他安慰,后面也麻木了。
尽管如此,边母仍然认为时间会疗愈一切,迟早有一天边父会清醒的,于是一直坚守在家庭,直到某一天她无意之间发?现了自己丈夫出轨多年的轨迹证据,出轨对象甚至不止一个,想到自己遭受的一切,忍耐了冷待十年,一时承受不住在家自杀了。
那天不是周末,家里除了花园工作的佣人再也没?有其他人,偌大的别墅里冷冷清清,就像她这么?多年坚守的一切,多么?可笑。
可那天边原出门?没?多久,又返回家拿东西,经过主卧时,看见走廊上慢慢往外蔓延的血,鲜红欲滴,沾上了他的鞋,却也没?停住,继续往外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