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
恐怕等他们开着皮筏艇到了和首都同纬度的海洋地区,再由海洋转向往内陆走的时候,陆地上就已经恢复成沙漠状态了。
到那个时候他们再赶路,免不了要让小白它们几个重拾狗拉雪橇的业务,拖着皮筏艇在沙地上跑。
考虑到于连长那脆弱的钱包,以及比钱包更脆弱的心脏,江暮云还是决定削几片木板带上,到时候就用这些木板钉个简易板车,防止皮筏艇被沙地和干旱的空气折磨出个好歹来。
不然江暮云怕于连长当场给他们表演一个于包胥哭秦庭。
江暮云顺手把木架上已经烘干了的衣服叠起来塞进防水袋里,语气中颇有几分遗憾:“就是可惜咱们不能直接北上,该绕路还得绕,不然就这点距离,凭小白它们的脚程三四天就能到首都。”
就算北方已经进入了旱季,从水淹十几米到沙漠的中间也得有一段过度区域。
他们要是没把握蹚过那段范围未知的湿流沙或沼泽地,那就得老老实实绕道走。
披星戴月的那种。
也幸好这边高层建筑挺多的,应该是没有被海啸波及到,不然江暮云还真未必敢开船靠近海岸线。
“收拾收拾出发吧,准备救世的少年。”江暮云拍拍高量的肩。
现在他们是真的在和时间赛跑了,半点功夫都耽误不得,哪怕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们也要趁着天还没黑的时候尽量多走一段路。
小懒抓紧最后的机会,自觉主动地勾着网兜跑了好几趟,抓了满满八大兜的鱼。
皮筏艇上没法栓,它就扭着尾巴让江暮云给它把装鱼的网兜拴在身上。
江暮云边往小懒身上系绳子边怜爱地抚摸小懒的白肚皮。
这可怜孩子,平时都给饿成啥样了。
就是不知道这些鱼入了海之后还能活几天。
不过看看自家这些嗷嗷待哺的崽,江暮云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这些鱼可未必能活到入海的时候。
只是让江暮云觉得有些惊奇的是,即使有他们这么一群猎物的吸引,那些鱼也依旧没有半点要往外追的意思,一直都守在被污染的水域里绝不往外走一步。
而这些被小懒带出来的变异鱼,看着也不像是到了普通淡水里就会死的样子。
至少到了第三天清晨,在江暮云等人进入咸淡水交界处之前,网兜里的鱼也都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
江暮云看着小白和小懒它们几个正准备把最后一兜鱼吃掉,忽然拦了它们一下,然后分别用两个网兜兜了两条变异鱼,把它们拴在皮筏艇船尾吊着。
“这鱼的习性还挺离奇的。反正我们污染物都带上了,不如把鱼也带上吧。”江暮云道:“要是它们能熬过去,那就带活的去首都。要是它们熬不过去,那就看温度决定是带尸体去还是直接丢掉。”
今天的天挺冷的,陈教授都直接套上了毛衣。要是他们的速度够快,说不定真能在变异鱼变质之前把它带到首都去。
楚不闻伸手给网兜打了结,防止他们给两条鱼的自由过了火,让它们窜起来对皮筏艇图谋不轨,顺口应道:“或者看湿度决定能不能带个标本去也行。”
于连长看着那群被分食干净的变异鱼摇头叹息:“你看看你们,非要吃人,这下好了吧,鱼为食死,死后也不得安宁。”
江暮云看小白它们几个吃完早饭,那边陈教授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把包往身上一背:“出发吧。今天的路线上有几个地方可能会出现离岸流,我们趁着岸上的水还没退,先沿着海岸线从淡水水域走。”
海岸线附近少有建筑物挡路,也不可能有幸存者敢把家安在这里,顺利的话,他们甚至可以一路直行北上。
江暮云抱着地图开始恶魔低语:“今天开始我们就要进入半无人区,正式开启夜间赶路计划了,准备好了吗?”
“来吧。”楚不闻两肩向后活动了一下筋骨,一脸认真道:“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熬夜冠军的实力了。”
第142章
◎开心的第一百四十二天:废墟封锁线◎
“朋友, 你听说过达芬奇睡眠法吗?”江暮云双眼无神地从叠了好几层的毛毯里爬出来,裹着毯子给自己往冲锋衣里扣内胆,说话的语气都发着飘。
江暮云仰头含了一口漱口水, 咕嘟几下后继续道:“达芬奇睡眠法, 又称多阶段睡眠, 简单来说,就是每工作四个小时就去睡十五分钟,这样就能争取到更多的工作时间了。”
江暮云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她像是在说服大家,又像是在催眠自己。
隔壁船同样刚刚睡醒的高量趴着船沿垂泪:“可是人类的终极目标不应该是不用工作还有钱吗?我为什么要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工作时间呢?”
唐安在海风中直抒胸臆:“当然是为了梦想。”
高量随手捞了把冷冰冰的海水扑在脸上, 然后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我没有梦想,我工作只是因为我想活着。”
“工作未必能让你活着, 但满怀梦想地去工作一定不会让你饿死。”周飞慢悠悠道,顺手给他递了块不知道之前擦过什么的棉布,高量看都没看就接过来往脸上擦。
没上过班的未成年小朋友陈城很好奇:“为什么呀?”
江暮云怜爱地摸摸小朋友的脑袋:“因为每天都有上司画出来大饼吃, 还有西北风可以喝, 有吃有喝当然不会被饿死啦。”
陈城小朋友今年十三, 除掉她根本不记事的婴幼儿阶段外,她人生的一大半都是在没有网络的末世里过的,所以她并不懂这些奇怪的成年人为什么可以靠吃上司画的大饼和喝西北风活着。
她觉得如果是她的话, 靠西北风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性可以存活。
因为她现在正吹着北风,她觉得北风应该是不想让她活下去的。
希望“西”是个友善的家伙。
不然她可能连三分之一的存活概率都没有。
这是他们沿着海岸线北上的第四天, 也是他们正式入海的第二天。
雨是前天中午停的, 温度是昨天突然降下来的。
也不能说是突然降温, 应该说温度一直都有在缓步下降, 只是他们一直都在从事体力劳动, 很少有大段时间可以停下休息,所以对温度的变化才没那么敏感。
直到昨天他们入海之后。
住过北方的超一线海景房或是一线海景船的人应该都知道,要享受大海的美貌,在多数情况下都得先被它的附赠品毒打一顿。
海边的妖风那真不是说说而已,江暮云觉得自己入海两小时,发际线就已经被吹得后退了两厘米。
而且这风还是北风。
更详细一点,就是和他们作对,试图把他们往回家的方向吹的风。
这他们能答应吗?
必然不能的啊。
于是高量等人一拉发动机的启动拉绳,嗡鸣声一响马力开足,两边力道对冲,船外机差点儿就给冲烧了。
刚巧大家这两天都没睡好,外加被这风吹得实在害怕,生怕哪天寒潮突降,索性就拿起船桨轮班开划,为保住于连长的玻璃心贡献一份力量——江暮云不用贡献,她只要负责路线规划和定位就行。
虽然这份力量微不足道,抗争主力还是那两天倒霉催的船外机,外加泡在海水里浑身刺挠经常跑回陆地上跟着爬,偶尔看不下去了就扎进海里推着他们走一段的小懒。
有了小懒时不时回来当苦力,他们的行进速度快了不少。
也让江暮云和楚不闻的cpu替船外机烧了不少回。
如果让江暮云选是给大家定位置还是去当苦力划船的话,她一定是会选择去划船的。
要顶着时刻在变的妖风、力度不定的海浪、偶尔罢—工的船外机、不知道力气有多大的划船工、偶尔冲过来推一截的外援小懒,等诸多干扰因素,去计算他们每小时前进了多少公里,江暮云觉得这就像是有人在她的脑子里开烧烤派对,时刻准备着把她脑瓜子里面的所有物质烧成炭。
得亏岸上的水已经退了,岸边的建筑物也都露了出来,多少能让她有个参照。
不然江暮云绝对闭着眼睛催人往北开,往正北开,什么时候前面撞到岸了,岸上也没有沼泽地,那就可以上岸转陆路了。
这种事就算她会夜观天象也没用,天象的距离计算单位是光年,看地球的角度也很刁钻,和他们地球人有壁。
万一天象说根据它的观测,她今天早上八点到九点一共前进了8.963光年,那她是信还是不信呢?
反正他们的入海点就在内海,位置和首都的纬度差距不超过两度,要不是因为舍不得丢了皮筏艇,所以想找一片人类能活着走出去的沙地再转陆路,他们也不至于顶着妖风在海上乘风破浪挣扎前行。
“海边的幸存者变多了,平均每十公里就能见着一伙。”江暮云放下望远镜,支着腿窝在皮筏艇里躲风,省得一不小心就让妖风把地图给刮跑了。
“时代不同了啊。”于连长嘿咻嘿咻地摇船浆:“就咱这开船的架势,隔两年前早就有人拎着枪过来打招呼了。现在一个比一个乖觉,全都干架枪不放炮。”
于连长手上的船桨每回往回收的时候,把子都要和他胸前挂着的85式撞一下,但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把枪拿下来的想法。
以前大家都觉得老人孩子是弱者,在路上看见老幼妇孺就想动歪心思。
现在的人就聪明多了。
大家都是在丛林法则里大浪淘沙淘了好几轮的,真弱者要么一直在幸存者基地里藏着,要么早就被筛出去当树肥了。
能活下来还敢出门的都不简单。
现在人再碰到老弱妇孺在外行走,第一反应都是:在武力值不占优的情况下能活到现在还敢出门,这人有点东西啊。
要是对方表现得战战兢兢,那还有可能是被迫从幸存者基地外出讨生活的。
但像他们这种端着枪架着狙一路烧油嚣张路过还养了几条大狗的,那八成是真有东西,还不止一点点。
有资本对他们下手的人看不上他们这点儿物资,舍不得用人命换这仨瓜俩枣。
看得上这些物资的人,手上也没多少好东西,几杆步—枪顶天了。
总不会有人想不开要想用56式和85式比射程吧。
“海边的幸存者多了是好事啊。”楚不闻刚放下定位工作就去划船了,在长时间的有氧运动过后楚不闻觉得自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来海边取水的幸存者越多,证明这里进入旱季的时间越久。我们离上岸不远了。”
就是一路上时不时就被人远远用抢指着的感觉不大好受。
虽然他们不用望远镜也看不见岸上的人有没有架枪。
也正是因为看不见,所以脑补起来心里更刺挠。
“是不远了。”江暮云坐起身,把手上的地图往包里一塞,对楚不闻道:“借个力。”
说完,江暮云就扶着楚不闻的肩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
海面上的风很大,浪也不小,他们虽说是四艘皮筏艇绑在一起,稳定度还可以,但要想在船上站起身,这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楚不闻被她按着肩膀借力不敢乱动,生怕他这儿一晃悠江暮云就直接摔海里去了,只能叮嘱道:“你小心点儿,出什么事了?”
江暮云站直了身子举着望远镜盯着前面来回观察了许久,才皱着眉头道:“楚少您老先把手上的活放放,看一眼地图,我们现在离首都还差多远?”
她刚刚起身太急,没注意看他们所在的具体位置。
“你当心点啊,扶着点我,不行你先坐下来。”楚不闻左手虚揽着江暮云生怕她摔下去,右胳膊伸长了去够江暮云的包。
江暮云和楚不闻定位置也不是实时更新的,他们基本是每隔一小时就在地图上点个点定位,其他时候都是在实时记录并计算当前时速。
江暮云和楚不闻从出发起就一直轮换着记录位置,对这些算式熟得很,楚不闻对着江暮云之前打的草稿粗略一算心里就有数了。
楚不闻估算了一下:“我们现在在京畿口岸附近,距离首都直线距离不超过一百五十公里,纬度不超过一度。”
江暮云放下望远镜,探头看了眼楚不闻新标的点:“那还行,咱运气还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