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灵溯进翰林阁后第一次见到这位,见她身材圆润皮肤白皙,招呼道:“久仰张翰林,这是出月子了?”
张翰林客气点头:“早出了,回了翰林阁也没见着你,说是去治水了。”她也在打量楼灵溯,“说是还要半年才好?”
楼灵溯点头,朱慧道:“半年才好?”她“才”字略略用了力,张晨莲立刻反应过来:“我这是急着让楼翰林回来,半年就好想想可真是不可思议。”
四人都笑起来,楼灵溯道:“今日见着张翰林还没问,张翰林这次生的是娘子还是公子?”
张晨莲提到孩子,眼睛里更是溢出来的快乐:“是个小娘子。”她说着突然伸出手握住了楼灵溯,叁人都没料到她此举,皆是惊讶地看她。
“楼家是两个娘子,这可是罕见的福分。我是宏乡人,我们那里说,遇到楼翰林这样的,定要握握你的手,沾一沾福分,以后说不定也能再生一个小娘子。”
楼灵溯欣然一笑,干脆反握住了她:“原来如此。”
钱倩雯也伸出了手:“这么说,我也该握一握。”
朱慧看着她们叁个抓在一起的手,见叁人看过来的眼神,摇了摇头:“我年纪大了,再生产不易。”
今日是皇家宴会,又是过年,平日里的等级之分便也没有那么明显,钱倩雯看着主簿:“主簿,摸一摸呀,你家里的女儿过两年也该考虑子嗣了,先准备起来讨个彩头,一举得女也好。”
楼灵溯闻言大笑,心想自己若真有这本事,出门摆个摊,摸一摸五两银子,该是能挣不少。她越想越开心,脸上的笑容收也收不住。
叁人见她笑得这样开怀,也是一起高兴。张晨莲道:“楼翰林脸上这疤可不会留下吧?”这么风姿绰约的脸,若是留下这样的疤痕,那真真是可惜了。
朱慧也正眯着眼端详:“我瞧着比去冬狩前要好得多了。你药还在涂着吧?”
正聊天,宴席方向传来的钟鸣声,宴席要开始了。四人边走边聊入了席,皇家的晚宴菜色自然不会错,楼灵溯小心谨慎地看了下,确认司玄不在席间,这才安心了下来。女皇下首坐着长公主与二公主,这是楼灵溯第一次见长公主,一身宝蓝色的宫装,头发挽起做了个繁复端庄的髻,簪着叁支发簪,很是华贵耀眼。
另一边的二公主也不遑多让,姐妹俩的眉眼间很有几分相似,都来自于女皇的,只长公主的眉骨多了几分桀骜,应是随了后宫哪位侧君。
楼灵溯小心打量长公主,对方的目光也扫了过来,两人目光交错,楼灵溯干脆端起了茶杯遥遥相敬。长公主敷衍地一点头,就挪开了目光。楼灵溯并不意外,从她和凌劲松定亲那天起,她就被打上了二公主党的标签,这浑水不想蹚也蹚了,风霜雪雨受着就是。
酒过叁巡女皇示意大家自便,她先一步离席。楼灵溯正盘算着如何找借口溜走,一个传菜的小太监借着放甜品的功夫低声道:“楼翰林,陛下有请,您从东面偏门出去,就有人带路。”
小太监说话很快声音也低,只是口齿十分伶俐,楼灵溯听得真切明白。她正低头喝茶,维持着这个动作,脑子里飞速盘算,这该不是司玄忽悠自己?小太监传完话立刻就走,仿佛就真的只是来上了道菜,楼灵溯放下茶杯,看了眼与人碰杯的司铭贤,又看了眼东侧偏门,坐着没动。
她慢悠悠地喝了半盏茶,直到偏门那有个蓝色的衣袖一闪而过。楼灵溯这才慢悠悠地放下茶杯起身,和周围人淡定地打了个招呼慢悠悠地从另一侧门出去,绕到了东偏门。
等在那的果然是任青,他有些焦急,见楼灵溯出现道:“楼翰林,快跟着咱家走,陛下正在等着。”
楼灵溯快步跟上:“是出了什么事?”知道不是司玄,楼灵溯的心提了起来,女皇在此时用这种方式找她,绝对不是小事。
任青一路领着她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回廊:“是松洲来了消息。”
楼灵溯恍然,看来刘缘那边是有结果了。任青没有领着她进御书房,而是进了一间偏房,一身华服的女皇就坐在其中,手中捏着刘缘五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
她瞥见任青领着楼灵溯进来,未等两人开口先一步道:“不用行礼了,你来看看,这是刘缘送来的消息,下午到的。”
楼灵溯接过任青递来的折子,看完后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居家。”
女皇一直看着她:“你似乎不是很惊讶。”楼灵溯的表情有些夸张,带着些做戏的散漫。
楼灵溯端正了坐姿:“回陛下,此事之前微臣便有猜测一二。”
女皇眯着眼看她,楼灵溯去松洲不过两个月不到,之前她又是被养在后宅中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了解到松洲居家。除非……
楼灵溯道:“微臣在松洲收了个夫侍。”
女皇:“……”
“他叫宋玉,之前是京都中颇负盛名的琴师。宋玉母亲之前是居家的一个大掌柜,后因手脚不干净丢了差事。”楼灵溯将在山上遇到李卓和宋书婷的事告诉女皇。又将心中的猜测推断全盘托出:“一件两件的事未免太过凑巧,李卓与宋玉相像,而宋书婷突然找上门来。”
“其实微臣将天雷交于李卓就走,也是在试探,对方还算沉得住气,五次之后才动手调换。”那枚没有爆炸的天雷并不是哑炮,而是李卓偷偷掉包。
“在松洲有如此大的势力,而又那么巧合的与宋书婷有关联的,也就只有居家了。微臣料定对方在我离开后必然有动作,这才暗中警示刘大人设下陷阱。”
女皇点头,心中对于楼灵溯的心思缜密很是惊叹,方才的猜忌一闪而过没了痕迹。她又看了遍折子:“居家胆子真大,居然想偷天雷的配方。”
居盈嚣张的样子浮现在楼灵溯脑中,眼中精光一闪,抓住机会给居家上眼药:“我只听说居家是商贾,她们做什么生意需要用到天雷?”
女皇看楼灵溯:“你的意思是?”
“微臣觉得,寻常商贾绝不会愚蠢到看不出天雷此物的重要,更何况居家生意做那么大,都看出来了还要冒险来偷,恐怕背后还有其他原因。”
女皇微微颔首:“此言甚是有理,朕会拟旨给刘缘,让她查清此事。”正事说完,女皇忽然话题一转,“又收了夫侍,楼爱卿好是多情。”
楼灵溯脊背一凉,浑身寒毛竖起来进入戒备状态:“微臣……”一直不知该如何接话。好在女皇也并不想为难她,见她胆战心惊的模样会心笑了笑,“也是人逢喜事,瞧你今日要比初回京城时好得多了。”
楼灵溯不着痕迹地擦掉头上冷汗,识时务地接话:“是京中风水养人。”
这记马屁拍得女皇心旷神怡:“你离席也久,回去吧,此事不宜外传。”虽知道楼灵溯的心性,女皇仍是嘱咐了一句。任青将楼灵溯送到了小院门口:“楼翰林,沿着回廊右转,出了拱花门就知道怎么回去了。”
楼灵溯点头,又从腰上摘下个玉佩塞入任青手里:“叨扰公公了,这算是我新年的一点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任青假意推辞几番随即笑眯眯的将玉佩放入了怀中,又送了几步这才让楼灵溯一人离开。
一个人的回廊上,楼灵溯长长吁了口气,女皇方才说到她纳夫她心眼都提了起来,人果然还是要有用一点,否则她就得为国捐躯,将自己一身冰肌玉骨交待给司玄了。冷汗又不由得冒了起来,被冷风一吹,人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快走了几步,想赶紧回到席中,此时手却被人一把抓住,另有一只手顺势捂住了她的嘴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呼救,眼前一晃,人就被带到了回廊旁的假山中。
楼灵溯眼皮子直跳,司玄那张看着邪气的脸就在眼前。此处又是御花园回廊中的假山,还有比这更能出事的地方吗?
果然,看清了她的脸后,司玄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丑成这样子了?”
楼灵溯心中大喜!若司玄是个看中美色的颜狗,现在这张脸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恨不能更黑一点,更糙一点,更丑一点。她的喜悦还没有来得及绽开来,就见司玄一笑,随即道:“不过这么丑,本宫瞧着还是很喜欢。”
楼灵溯眼中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心中骂道,神经病!
她对自己的情绪毫不掩饰,司玄也看得分明:“你方才听见本宫说你丑是不是特别高兴?”他冷笑一声,“你可是看过本宫身子了,想始乱终弃?”
楼灵溯终于扒下嘴上的手:“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看过你身子!”
司玄挑了挑眉,视线下移:“你还说自己没有轻薄本宫?”
楼灵溯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刚刚扒下的手被自己按着,为防止他乱动还很是用了点力气,只是按下的手正搭在自己的胸脯上,此情此景看来,很像是一个登徒子硬逼着对方抚摸自己。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就要跳起来,背上却覆上了一只手将她紧紧扣住。
“怎么,被拆穿了就要恼羞成怒了?”司玄人贴过来,“你毁了本宫清白,想拍拍屁股就走,不怕本宫请圣上做主,将你满门治罪?”
“那就有请陛下治罪,还叁皇子一个清白。”楼灵溯咬牙切齿,豁出去抵抗道。
司玄脸一垮,满是委屈:“二娘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心悦二娘子,怎舍得让女皇惩罚二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