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往下游飞去,又捞起一名被浪花卷到水面不知是死是活的女子,丢去岸上。
天色越发昏暗,?寒风大作,天空的细雨越发密集。
水面突然巨浪滔天,一道道粗大水柱对着离水面只有数尺距离的道士喷去,张闻风暗自惊讶,那头水妖看情形伤得不轻,怎么还有如此威势发起攻击?
他不擅水法,不得不往空中高处飞去避其锋芒。
下方河水迅猛上涨,一个個漩涡卷起水下男女抛出水面,又“豁啦”往下拖去。
张闻风扫视百余丈外那处血水翻涌的水面,再看到下方水中若隐若现有一道长长的影子,他恍然醒悟,水中有两头妖物,这家伙要替同伴报仇。
他飞到哪里,下方的水面便跟着掀起巨浪到哪里。
俯冲着用剑劈杀几回,找不到像先前那般好的机会,每次都被那黑影或潜入水中躲过,或用水浪化解卸去一边,?水妖不露出水面分毫。
他不擅水行法术,很有自知之明不下水去与水妖搏杀。
以己之短去正中妖物下怀,他没那么蠢。
通过几次交手,大致看出下方与他耗上的妖物约为二阶,拖延得一阵,张闻风干脆飞向岸边,河中落水者不可能再有人幸存,他还是顾着救上岸的活人吧。
“神仙大人来了。”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多谢……呜呜,我可怜的孩儿啊。”
“……”
杂草丛生的山石树木空隙,传来乱糟糟的声音,有些人伤口流血不止。
“大家都别乱,往后退一些,水中有妖物,小心被妖物卷下去。我升起几个火堆,都围拢来烤火暖和暖和,大家帮衬着将受伤的扶到一处,动作快点。”
张闻风没有温言安抚,用不着,口中大声吆喝指派,挥剑劈砍几颗树木。
将树木劈去枝叶,三下五除二,劈砍出一堆湿木柴。
搭成几个木堆,几点淡绿火苗扔去,“嘭”,火焰熊熊燃烧,烧得浓烟滚滚。
十二三个浑身湿漉漉牙齿打颤的幸存者感激不尽,将伤者扶到火堆边烤着,阴雨天黑得早,又是深秋时节,野外河边寒风如刀子,多冻得一阵,身体弱的要禁受不住。
张闻风用神识观察着下方三四十余丈的水面,那头妖物掀起阵阵巨浪,将一些残缺尸体喷起十余丈高,试图激怒他下水去厮杀。
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暂时没时间理会。
手脚飞快给伤者止血,从纳物空间取出普通衣物,撕成条条包扎做简单疗伤。
所有伤者都是碰撞摩擦造成的伤口,有两人骨折了,他用手法正骨,把木柴劈开做夹板用布条包扎,减轻伤者的痛苦。
还有三人右脚皮肤刮得露出骨头,血肉模糊,看着很是凄惨,手掌老茧磨得血水淋淋,光着脚穿着粗布短衣,这三人分明是撑竹竿的船夫,合该他们命大,船舟覆灭之际,挣脱脚下的活索跳水逃得一命。
其他人缓过来后,对三名船夫进行明的暗的言语怨恨攻击。
三名船夫埋头烤火,不时往火堆添加一根湿柴,忍受其他船客渐渐高声辱骂。
张闻风看不下去咳嗽一声,骂声顿止,他斟酌着用词又发出传讯通知县城道录分院的封乘云一声,事故发生在希岭县、峡和县交界处,善后的事情得由封乘云出面解决。
有人心中悲痛,又担心惹得神仙大人不痛快,压抑着呜呜哭泣,同伴小声安慰着。
河风交织细雨,凄凄苦楚,落魄人在荒野。
乱石树林里,三个火堆分外耀眼。
接到传讯第一个赶来的是离这里约六十余里的陈青桥,他沿着峣西河往下游寻找,看到火堆,隔老远大叫:“张观主在吗?”
张闻风飞上空中,招呼陈青桥一声,简单地将事情一说,指着仍然在下方兴风作浪的水域,道:“有两头水妖,不知什么种类,其中一头被我重创,没甚么动静,做怪的是另外一头,大约有二阶实力。”
两人缓缓飞近水面,陈青桥拔出佩剑,从腰间取下他的聚煞葫芦拿在左手。
河水中几道水柱接连喷来,张闻风随手出剑,将妖法水柱击溃,传音道:“再等等,由得妖物猖狂片刻,我传讯通知了石怀安巡风使和我师姐,差不多快来了。”
远处传来一声驴叫。
黑驴寻着火光找来,紧着是二师兄和岳安言赶到。
又过一阵,石怀安从南方飞来。
五人一驴汇合在河面上,那妖物似乎知道厉害,顿时沉下水销声匿迹。
听得张观主将事情一说,石怀安扫视一番得到简单安置的幸存者,沉声道:“张观主,你拿个章程,对付水妖我虽然不擅长,却也有宝物傍身,可以下水一战。”
张闻风看向与他传音的岳安言,微微点头。
算上懂水行的陈青桥,有三人可以下水去斩杀妖物,倒还有个照应。
要不然只师姐一人,他肯定是不许,岳安言毕竟才晋级渐微境二十多天,即使身上穿的、手中用的都是水行宝物,他也不能放心。
“事不宜迟,辛苦你们三位共同下水去寻觅妖物踪迹,我和二师兄还有驴子押阵,若是能将妖物逼出水面最好,三位切不可单独行动。”
“明白,张观主放心。”
石怀安笑着拱手,又与陈青桥、岳安言简略沟通,商议出下水的阵势、配合等问题,做了个请势。
三人跳入水中,相隔三丈围成一个圈子,相互成犄角往下方盘旋潜去。
这是简单的三才阵势,即使以前三人没有配合过,也不妨碍使用。
岳安言身上穿的琉纱水衣是一件奇宝,在她有意控制下,散发出道道淡白色柔和光芒,照得水下附近数丈通亮,涌动的暗流漩涡遇到白光顿时偃旗息鼓,变得平顺缓和。
石怀安大喜,张观主这位师姐虽然修为最弱,实力绝对不可小觑,仙灵观一门上下尽出些了不得的人物啊。
打了个手势,三人继续谨慎下潜,扩大搜寻范围。
第348章 作孽
水下一片亮光照得河水通透,像鲜嫩的宝玉碧波荡漾,光晕层层扩散,直到亮光渐渐消失在河水深处,河面又恢复昏暗激流涛涛。
覆灭大船散架的木板、碎布等物品,大部分都冲去下游消失无踪,剩余不多的残碎拍在岩石水岸窟窿和水沫做伴。
呼呼河风助水浪,?大小漩涡肆虐。
张闻风悬停在河面三丈之上,手中持剑,默默凝聚剑气,神识探入水下两丈。
驴子天生会点水性,下水与水妖争斗却不行,它的本事不在水下,跑到河面上来回溜达,?试图运气好勾引那头妖物抓它,瞧它不用蹄子照着妖物脑门就是一脚。
它锻体时间长了对劲力的运用,摸上了一个新台阶。
保管一脚下去,能够轰进水下五六丈。
打妖物个头昏眼花,屁滚尿流。
岸上火堆那边又传来船客辱骂船工的声音,随风飘来,断断续续。
起先只一个失去亲人的汉子愤懑悲伤,咬牙切齿,后面多人加入问候船工全家,言词渐渐变得激烈,有人身上暖和过来,甚至扬言要让三名幸存船工抵命杀头。
其中两名船工受吓不过,嗫嗫嚅嚅还嘴辩驳,他们只是苦命的撑船人,船老大已经葬身河水,?一了百了,不是他们接的这桩要命的生意,须怪不得他们,?认打可以,他们打不还手,求各位客官老爷行行好,不要告官让他们坐牢砍头,等等。
船工一方软弱,另一方必然气势高涨,各种难听的话比河风刀子还伤人。
二师兄瞥一眼闭目凝神的观主,知道观主的心神都在水下,担心岳安言他们遭遇危险,准备着随时能够施以援手,他目前帮不上甚么忙,便往岸边缓缓飞去。
他理解那些失去亲人同伴的船客的悲痛,但是此时不宜吵闹,观主需要清净。
等会县城里的官来了,这么大的人命案子,带去县衙自会有公断,在这里吵得再凶也于事无补。
“是你们……你们害死的人,船老大说天色已晚……晚了,不能闯水虬滩,?要在茅草码头歇一晚,?是你们出高价逼……逼船老大闯的,?不闯就退船钱……”
一个抱着双膝的黝黑痩高船工,看着年岁不大,一直闷头没有说话,被骂得急了,涨红着脸站起身指着船客高声反驳,只是口齿不清,是个结巴。
“你放屁,船舵掌在船老大手中,水虬滩的凶险他不知道?他是贪财不要命,连累我们三十多人丢命丢货物,你小子还敢嘴硬,死不承认是吧?”
“是你们逼……逼船老大闯的……”
“乐子,哥求你了,少说两句,快别说了。”
“乐子,给老子闭上那张臭嘴。”
另外两名船工慌得恨不能拿泥巴杂草堵上同伴的嘴,关键时候尽会惹事。
他们船工操持的是贱业,属于下九流,本来就低人一头。
他们想用委曲求全来息事宁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挨点骂,挨几顿板子,他们没有怨言,只要不捉了他们砍头,好死不如赖活着。
“水桶哥,要说的,不说……咱们都会没命,他们不讲道理……”
“你们船翻了还有道理?都听听啊,这個混账王八蛋害死了人还他娘的有道理,人死为大,你家爹娘没教过你吗?”
“打他!”
“要他们抵命。”
“不能便宜了他们,先打那个王八蛋一顿。”
一群激愤的船客,特别是几个青壮,一拥而上,对着那个敢与他们讲道理的年轻船工拳打脚踢,年轻船工倒是没有还手,护着要害往树后闪躲,身上挨几拳对他来说没甚大不了的,往常河上遇到同行抢生意,只要船老大一声令下,他一根竹竿很是能打。
有两个是练家子,连续几脚踢在空处,打不到敢讲道理的船工,恼火得几拳撂翻另外两名打不还手的船工,谁都知道柿子要找软的捏,也担心打得狠了,那船工暴起伤人。
二师兄看出那名结巴船工身手不错,看脚法和手势,是使长棍和长枪的好手,喝道:“都住手!”
听了这么久,他听明白是什么缘由造成的这次事故。
峣西河上三十里水虬滩,水急浪高暗礁密布,加上急湾众多,误了时辰,天色昏暗,再老练的船老大都不敢行船冒险,犯不着嘛,但是碰上一个贪财一个催得急的就要命了。
打乱拳的船客不敢太放肆,嘀咕着骂骂咧咧又坐下来烤火。
年轻船工扶起鼻青脸肿鼻血长流的两位同伴,落得一阵低声埋怨责骂,没有吭声,朝夜空中的神仙大人抱拳躬身道谢。
二师兄摆了摆手,正待转身离开,看到船工抬头映照火光下的相貌,他愣住了。
怎么看着有几分眼熟?
奇怪啊,眉眼越看越觉着似曾相识。
二师兄从空中飘落到岸上,招手示意诧异的年轻船工走近前来,低声问道:“你叫甚么名字?哪里人氏?”
“回神……神仙大人,小人贱名张闻乐……望龙郡柏云县人氏。”
年轻船工比二师兄还高出半个头,拘谨着很显紧张抱拳回答,不敢抬头。
二师兄愣怔半响,难怪觉得脸上还有些稚气未脱的船工有些眼熟,居然是老张家的种,还是他一个辈分,这也太巧了,他忙问道:“你爹叫甚名字?”
望龙郡柏云县在峣西河上游,离这里至少三百多里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