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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其他 > 野火 > 野火 第37节
  迟野反应了一下“宇庭”就是四哥,杵在门口没动:“要不我们先回去?也认识路了。”
  “两分钟,我马上好了!”四哥在里头喊,“进来等!”
  门口的男人笑了下,看着温温柔柔的:“进来吧,这么晚了,宇庭不放心你们两个小孩自己走。”
  这间其实不算是病房,更确切的说是宿舍,里头有床有桌子,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整齐有序的摆着。
  四哥光着膀子趴在床上,后背上贴着几个片片,片片上接着电线,连着台机器。
  男人让他们随便坐,一人拿了瓶汽水:“桌子上有水果,自己拿。”
  迟野道了谢,问夏允风吃不吃。
  小孩也知道在别人地盘不能太放肆,很懂事的说喝汽水就行。
  四哥从床上扭了个头过来:“刘姐咋说?是过敏吗?”
  “是的,让我们擦点药。”
  男人应该是个医生,椅子上搭着白大褂,他过来看了看夏允风的胳膊,温和的摸摸夏允风的头:“痒吗?”
  夏允风缩了下脖子,摇头说:“不痒了。”
  小孩儿心里拐了好几道弯,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儿。当家的咋成男的了,四哥趴那又是干啥呢?
  男人抓了几颗葡萄在手上,说:“我姓韩,是宇庭的朋友。”
  迟野很有眼力见的叫了声:“韩医生。”
  韩医生绕回四哥那边,很顺手的喂了个葡萄给他吃,修长的手指在四哥腰上按了按:“好点儿了吗?”
  “唔。”四哥整张脸都闷在枕头上,声音含含糊糊的:“带劲。”
  韩医生笑了下:“宇庭腰不好,我在的时候还能给他按按,最近下边儿事情多,村里定期给老人查身体,走不开。托你们的福,把他给我送来了。”
  “啊。”迟野明白了,这是跟四哥一起开民宿的那个朋友。
  韩医生动手把四哥身上的仪器挨个拆了。
  四哥坐起来,捞起脱在旁边的t恤套上了:“我们韩医生境界高,人名牌大学毕业的,留在我们这儿照顾老头老太屈才了。”
  四哥不是冲迟野他们说的,就是对韩医生说的。说着就是好玩,打趣,讲的时候脸上带笑,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韩医生,黑眼珠子盛的满满当当的。
  韩医生朝他小腿踢了一脚:“别臭贫。”
  四哥掐着腰站起来转了两圈:“舒服了,你还要几天完事儿?”
  “还得个两天吧。”韩医生说,把四哥进来时随手丢在窗台的车钥匙递给他,“对了,前天东口那李老太太塞了我两包鱿鱼丝,你带回去。”
  韩医生从抽屉里翻出个袋子:“还有海鱼干什么的,你都拿走。”他看了眼迟野,“给你们也装点儿。”
  迟野还没开口呢,四哥先说:“你都装一起吧,回去我自己分。”
  “行。”韩医生把袋子扎上,整包给了四哥。
  俩人站一块儿,身材都挺结实,个头也差不多。
  大人带小孩儿的送到楼下,四哥摆摆手:“回吧,早点睡。”
  韩医生原地打了个哈欠:“路上小心点,我上楼了。”
  俩人是真熟,客套都没有的,韩医生说完扭头就走了。四哥钥匙挂在手指头上,走起路来一晃一响的,手里还提着东西。
  这么一大包装一块儿,迟野想分担都没下手的地方。
  病房到门口有段距离,四哥说:“鱿鱼丝和海鱼干回去给你们带点儿,别给你弟吃了,你们自己吃。”
  “谢了。”迟野没客气,顺便问了嘴,“房间里的浴衣卖吗?”
  “喜欢啊?”四哥笑了声,“喜欢带走吧。”
  浴衣质量挺好的,不是那种穿一次就扔的,能看出来不便宜,迟野不能连吃带拿的,说:“不能白带,多少钱我们买。”
  “这我还真不知道。”四哥回头看了眼病房二楼,“韩医生置办的,得问他。”
  “那你帮我问问。”迟野说。
  四哥爽快的点头了:“今儿得谢谢你们,我也是存了个私心,这腰再两天要废了。”
  说来说去都是顺路的事儿,迟野没觉得有啥,想起韩医生,人家那长相气质不像本地人,问道:“韩医生不是瑶村的吧?”
  “不是,”四哥眼尾一弯,语气带了点骄傲,“北京高材生呢。”
  一会儿功夫提两次高材生了,迟野也跟着笑。四哥是个好相处的,跟十几岁孩子也没什么代沟,就像个大哥哥,迟野说话没什么顾忌:“高材生咋跑这儿来了?”
  “要不然说人境界高呢。”四哥换了只手,从口袋摸了包烟,“给我抽一根,瘾犯了。”
  迟野给他抽了根烟,四哥咬上了,又摸出打火机点着,吞吐一口才接着说:“这几年不是健康扶贫么,国家搞了个‘援乡计划’,我们瑶村在援助范围。别看一期工程建的漂漂亮亮,其实底下还是困难,很多村民生活得不到保障,当然了,现在度假村发展起来日子比以前好过很多,但是也没那么快。韩医生主动要求参与这个项目,放着北京大医院不去就驻扎在这儿了。”
  四哥三言两语的说,夏允风留只耳朵听,觉得韩医生跟山里支教的老师是一个性质,都是在用自己温暖别人。
  韩医生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很善良。
  四哥吐了口烟,白色的烟圈从他唇边溢出来:“我三十岁那年生了场大病,那时候整天就在想我过去这三十年到底都做了什么,我现在要是死了会不会后悔没做什么,总结完发现我做成的事儿很少,遗憾留的太多。人还是不能给自己留遗憾,多少得做点有意义的事儿,无论为自己还是为别人。看着这里一点点好起来是件特有成就感的事,我也经常跟来店里的小朋友这么说,得有奔头,别给自己留遗憾。”
  三十多岁成年人跟俩孩子说这个,特像家长教育孩子,说完四哥自己先笑了。想想现在十几岁的少年有几个服管教的,都有自己的主意。家长老师的话都不一定听呢,何况是萍水相逢的过客。
  “随口一说,”四哥弹了下烟灰,“没教育你们的意思。”
  “没有。”迟野说。
  四哥把东西放车前面,打着火,嘴里叼着烟:“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不爱听这个,都一样。”
  第30章
  回去这一路夏允风都很安静,迟野看了他好几次,表情挺平和的,不像是生气。
  “在想什么?”迟野问。
  迟野把摩托车还了回去,剩下一小截路跟夏允风慢慢往前晃。
  “没有。”夏允风摇了摇头,“就是觉得......韩医生那样的人很厉害。”
  迟野也这么觉得,韩医生这种人,在自己的领域已经很拔尖,如果一直留在北京必然前途无量。但他选择跳出来,到一些相对落后,或者不那么发达的地方去帮助别人,本身就需要很大的勇气还有魄力。
  “像韩医生这样厉害的人有很多,”迟野摸了摸夏允风的后脑勺,“所以才有我们今天的生活。”
  月亮高高的挂在头顶,涌来的海潮冲刷着细碎的黄沙,海风带走了一片纯白的云,星星露了脸,明天还是个好天气。
  迟野手滑下去,轻轻地揉着夏允风的脖子,星辰停留在他眼睛里,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所以小风才能回家。”
  夏允风眼尾倏地一扬,心脏毫无征兆的加快了速度。他动了动唇,下意识喊了声:“哥……”
  迟野放在夏允风后颈的手僵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要把手拿开,准备动时又纳闷为什么要拿开?他不经常这么作弄夏允风吗?
  脑子不知道在抽什么筋,迟野强行把自己的手黏在夏允风脖子上,硬是忍着心里那阵古怪的感觉没撒手,还一本正经的问:“明天想不想去下面看看?”
  夏允风感觉后脖子在升温,也不知道是他皮肤烫还是迟野的手心烫,那点温度烫的他心头鼓噪,都忘了回话。
  “去不去啊?”迟野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捏了他一下。
  夏允风抓着手腕把他的手拿开了,不太自在的朝后面挠了一下:“明天不回家吗。”
  “早上去呗。”迟野把手插进裤子口袋,暗地里蹭了蹭手心的汗,无所谓的说,“反正明天早上又没安排。”
  “那去吧。”夏允风说。
  回房间已经后半夜了,迟野帮夏允风抹好药,俩人倒床就睡着。
  原以为前天睡得晚第二天会起不来,结果比闹钟醒的还早。夏允风先醒的,醒了没听见闹钟响就没动,过了会儿迟野翻了个身,他偏头看了一眼,对上了迟野睁开的眼睛。
  少年的胜负欲来的莫名其妙,迟野说:“看什么?”
  夏允风把头转回去:“你管我。”
  早起从斗嘴开始,迟野一掀被子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他穿着宽松的t恤,动作间露出一截腰,夏允风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见迟野延伸至内裤边沿的腰线。
  迟野就跟那抓老鼠的猫似的,懒腰伸到一半又突然转过来:“你还看?”
  腰线变成了人鱼线,夏允风匆匆撇开目光:“无聊。”
  各自洗漱一番,换衣服时迟野过来看了看夏允风的脖子,问:“还痒么,再给你抹点药。”
  药膏挺灵的,痒是不痒了,但红疹子还没完全消下去,夏允风坐在床沿上,欠着脖子让迟野抹药。
  吃早饭时跟爹妈碰头,迟野把夏允风过敏的事儿说了,凌美娟扒拉着他的衣服检查老半天。
  “你们两个孩子,怎么都不跟大人说?”迟建国怪道。
  迟野说:“太晚了,打扰你们休息。”
  也确实没什么大事,确认过才能放心。迟建国拿着度假村的地图寻思上午再去哪逛逛,夏允风偷偷看了迟野一眼,就听迟野说:“爸,我俩想去下面玩儿。”
  都叫上“爸”了,明里暗里带着点讨好。
  迟建国眉毛一挑:“去村里?”
  “对。”迟野点头道,“听四哥说村里还有农家乐。”
  度假村除了水上项目真没啥可玩的,迟建国正愁没地儿消磨时光,当即把地图一放,答应了。
  四哥听说他们要去村里还挺意外,来瑶村的游客不算少,倒没几个乐意往村里去看看的:“成,我给朋友打个电话,让他接下你们。”
  迟建国直接开车过去,按着四哥发的定位到了村口,一个穿白大褂的青年已经等在那儿。
  村头是片荒弃的草场,刚好可以停车。迟建国扫了眼周围的环境,禁不住叹了句:“这才叫原生态。”
  远离城市的小小渔村还保留着最淳朴的生活方式,土路、小平房,每户人家门前都有一个高高的架子,架子分了很多层,每层都摆着个大筛子,里面晒的各种海产。
  韩医生过来迎他们:“你们好。”
  医生高高的个子,气质儒雅谦和,是那种让人信赖的长相。
  “宇庭说你们想来村里看看,”韩医生笑的很温柔,“正巧我要去给村民做检查,一起吧。”
  太阳很大,凌美娟撑着伞把夏允风圈在里头,迟野走在前面,迟建国跟韩医生你来我往的聊着天。
  老迟有基层工作的经验,早年刚参加工作时在下面待过四五年,有了迟野以后就少了,近年除了救灾已经基本不去了。
  他问韩医生:“瑶村有多少人?”
  “不多,”韩医生说,“一千二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