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先生,再生气也不能迁怒于孩子啊!”方展苦口婆心。
“是啊, 是啊, 云舟他就是一个天真无邪、什么都不懂的可怜小朋友啊!”江导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对对对,所以我们这个时候要做的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让孩子明白, 暴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方展开始讲道义。
“没错没错, 我二姑家的三舅子的四姑爷的孙子--蹬脚时还把他爷爷脸弄骨折了呢, 老爷子脸上还带着笑意。”说不出道义的江导试图用举例来描述问题。
方展伸出他的无阴白骨抓:“您听我说啊,祁先生--”
江导祭出他的无敌挡人腿:“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祁先生--”
“二位是不是想多了?”祁知寒看着眼前翩翩起舞的相声二人组,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
安静的空气里, 他的声音略哑,但语气很温和, 很有礼, 没有一丝要发飙的意思:
“我来这里,只是想提醒祁云舟, ”祁知寒指了指往被窝里直钻的小朋友, “黑暗里看屏幕太伤眼, 他要是想打游戏,可以到休息室来。”
祁知寒温声说着,仿佛之前降临在空气中的那一抹寒意只是错觉。
方展:“……哦。”
江导:“……啊?”
他们对视一眼,在明白不会有诸如“震惊!一亲子综艺上,有亲子在深夜大打出手...…这究竟是人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损失……”的热搜冲上wb后,这两人非常狗腿地向大老板鞠躬、抱歉、然后转头呼唤小云舟快快投入祁知寒的怀抱。
两人态度变化堪比脸谱变脸,被窝里的小云舟表示这是在是太吓人、太有猫腻了,于是他咻咻咻地用手环给友军发消息--
祁云舟:毅新兄,当年课桌下三拜……你是我异父异母的好兄弟,对吧?
程毅新秒回:当然,云舟你还是我偶像,简直是比亲哥还亲啊!
祁云舟:啊,谢谢你,亲兄弟,嘤嘤嘤,我刚才在游戏里好像一枪打到祁叔叔了。
祁云舟:嘤嘤嘤,我现在忙着逃命,好兄弟,求庇护,求答应。
程毅新心说为兄弟两肋插刀是做兄弟的基本义务啊!这不答应也得答应,但当他刚想答应时,亲哥就冲了上来--程允现在一见到祁知寒腿抖得就像筛子似的,哪敢让亲弟为祁小少爷提供房间庇护?
他现在这简直恨不得把亲弟绑在床上了。
和亲哥斗智斗勇多年,小胖子敏锐地察觉到不妙的气息,他急忙给祁云舟发语音--
呜呜呜,兄弟,我不能为你提供庇护了!
蹬着半只鞋准备往程兄弟房间跑的小云舟:???
程毅新:呜呜呜,我哥现在八成在计划如何鲨了我!啊啊啊,这个无情的老哥,云舟,你赶快为我上柱香,保佑我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祁云舟:……
事实证明,程毅新这条路是走不通的,但优秀的祁小朋友从不只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事不宜迟,他迅速勾搭上游戏里的另一位友军。
没错,顾言也在游戏里,按照顾小少爷的说法--他担心祁云舟和程毅新游戏打到一半出什么幺蛾子,特地整了个小号跟过来静静地看着他们,而如今情况表明,顾言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于是祁云舟迅速发出庇护请求。
[好]
顾言的消息永远是那么可靠简洁、妙不可言。
唯一不妙的是……此时此刻,祁知寒也发现了小朋友蹬着鞋子跑路的念头……于是他声音里的严肃褪去几许,话里甚至比带了几分哭笑不得的感觉:“云舟,我不会伤害你。”
男人继续说:“--现在,放下游戏机,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可以吗?”
祁云舟更觉不妙了--他上一次听到类似话语还是隔壁邻居对自己逃课打游戏的儿子话说:“儿啊,别害怕,我既不打你,又不骂你--我们只是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于是儿子就这么信了,然后……然后整条街都听到儿子那杀猪般的惨叫声。
祁云舟那时正巧在街上买巧克力棒,他那时还年轻,但年幼的心底从此明白一个道理--
宁可信要把你拖下水的鬼,可不能信大人哄孩子的那张嘴!
于是祁云舟脚像踩了风火轮似的,在祁知寒走过来想把他抱下床的那一刹那--小云舟一脚往来人身上一蹬,一脚踢开床前的小窗,趁祁知寒受后坐力后退的那半秒钟……小朋友像猫一样钻到窗户外……
夺窗而逃。
*
“逃啊逃,我看这猎物能不能逃到外婆桥……”身穿红嫁衣的女人惨白着脸,咯咯咯地笑。
一楼西边的房间里,自认为解决了突发问题的方展已经回到了房间,一回房间他就想起自己还是顾言雇的临时家长,于是他努力效仿一个好家长的样子--从顾言包里取出一本故事书,给小朋友讲睡前故事。
只是方展显然还没从突发事件中缓过神,所以自然而然地,他把书拿错了,此时他读的,并不是他所以为的温馨童话,而是顾言带给祁云舟的《民间鬼故事大全》,偏偏方展心有二用,读着读着还没读出不对劲。
顾言垂下眸,鬼剧情扑面而来,他的脸上既没害怕,也无愤怒,他只是淡淡抚了下手环,看向门口,像是在思考某个人何时会破门而入的问题。
方展的阴间故事还在继续:“传闻亥时一过,坟风阵阵,红棺将开,伴随一阵萧索的唢呐声--”
“滴里搭拉、滴里搭拉--”
方展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坟风乍起,真的有唢呐声隐隐从不远处传过来。
阴风飘过,渗人的月色下,方展止不住地把手上的书抖了抖,抖啊抖,一张血盆大口成功被他抖了出来。
“啊!”
方展白眼一翻,吓得下一秒就要抓住床上的小少爷接着嚎。
顾言平静地捡起那本被方展抖到地上的书,书的封面是一张血盆大口,顾小少爷看了一眼,脸上的似笑非笑:“哦?方叔叔,”你终于发现自己读的是本鬼故事了?”
“怎么不接着念了?”他漂亮的指手指翻到刚才读的那一页,继续柔声念:
“伴随着一阵唢呐声,有东西地打开村人的窗户,他们潜伏在哪里,时不时发出吱嘎--”
“嘎吱,嘎吱!”
优美的嘎吱声配合着故事节奏,优雅在窗外响起。
一滴冷汗从方展的头上落了下来,方怕鬼声音颤抖:“小少爷,你读故事……不对,是我听故事,听到一半怎么还发出了磨牙声了?”
“是有东西推窗户声。”顾言淡淡地说。
他平淡的几个字直接戳破了方展那岌岌可危的坚强。
顾言看了一眼时间,继续淡定念故事,眼睛的弧度很清冷:“窗外的东西进来了,她会用冰凉的手触碰屋内人的脸,温温柔柔道--我亲爱的郎君啊……”
“我亲爱的挚友啊……”顾言的故事刚念到一半,就听到一道无限深情的声音从窗外响起--
伴随着“嘎吱”一下的开窗声。
像应景的故事一般,
温柔的月色下,那双微褐中带一抹浅灰色的眸子像珍珠一样。
祁云舟站在窗户上,身体微微前倾,凉中带暖的手指刚好触碰到顾言的冰雕似的脸庞。
……
“我来投奔你了。”
一个帅气的跳跃后,祁云舟一把窜进顾言的房间。
“咦?方展叔叔呢?”他看向另一张没人的床,“他不是和你在一颗房间吗?”
顾言还没说话,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从床底伸了出来。
祁小朋友兴奋地低头一看,只见方展正躲在床下,忧伤地抹眼泪呢……
*
“你们两个小朋友玩浪漫不能带上我!”方展试图重振勇风,他一拍桌子,“说!那阵唢呐声是怎么回事?”
“你指这个?”祁云舟从怀里拿出一根小唢呐,“到时候我和顾言对好的暗号,唢呐声一吹就表示我到了。”
“为什么不能是其他乐器呀?”方展崩溃。
“唢呐有什么不好?唢呐是民间经典乐器呀!”祁云舟振振有词。
“而且唢呐比较好带。”顾言体贴地做了条补充。
“……走门的话有什么乐器不好带?”方展仍没被说服,“好好的门不走,为什么一定要走窗户呢?”
“……方叔叔,你觉得我是正常人吗?”祁云舟沉默了一忽儿,笑容灿烂、
答非所问。
方展:“……一般孩子没有你秀。”
祁云舟:“那不就行了,我这样不一般的神人,怎么能以一般走门的方式登场呢?”
“是吗?那叔叔的出场方式可能不那么令你满意了,”一道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三个人前方响起。
祁知寒站在门口,笑容淡淡,仿佛有一层冰,“当然,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走一次窗。”
“祁叔叔,你你你--”祁小朋友嘚瑟的嘴角还没扬起就掉下去了,他脸上的表情像是撞到了鬼。
“我明明把门口的门先锁上了。”顾言看向方展,眼睛的弧度漂亮而清冷。
方展摸了摸脑袋:“刚才那会儿太害怕,就把锁开了,准备往外跑……”
……
好,真好。
祁云舟银牙都快被咬断了,悲痛之中他身子一歪,一声“我还会回来的”呐喊后,苍茫月色下孤独一掷地跳下窗--
咯噔一声巨响,人没了。
祁知寒神色一紧,下一秒,他长腿一迈,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又是咯噔一声巨响。
下一个往下跳的是顾言,顾小少爷的跳窗姿势很有标准性……
于是这次连咯噔一声都没发出,程允镜头里的人就没了。
听说事情还没结束、刚杀到房间的程允:“……”
程允直播间内,大晚上和自家哥哥磕叨的粉丝:“……”
一时间,只有小胖子望着月亮,对着窗外鬼嚎:“呜呜呜呜,我亲爱的朋友们啊……”
这声月下狼嚎好像是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瞬间,直播间里的弹屏动了--
[救,救命啊!]
[我刚才看到了什么……三,三连跳?]
[天台三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