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指尖拭过她眼角,低沉的声音近在眼前,“再说一次,小尾巴。”
她微微咬了咬下唇,看着他的目光里藏了碎莹,揽上他后颈的双臂微微紧了紧,从善如流,“陈修远,我喜欢……”
他俯身,狠狠吻上她唇间。
——那就继续喜欢。
从年少懵懂,到沧暮白头。
无论往后是风和日丽,还是泥泞阻遏,他收下了,就如同印迹一般,深深镌刻,不会褪色。
——小尾巴。
*
入了腊月,日头仿佛便过得特别快。
腊月初的时候,喝了腊八粥,腊八粥喝完就到了腊月中旬。
‘没想好’定然是馋猫无疑。
腊八粥也要尝,而且尝了就很喜欢。
涟卿想,它肯定是唯一一只喜欢喝腊八粥的猫,一只名叫“没想好”的猫。
……
到腊月中旬的时候,涟卿的病差不多快好了,除了偶尔的咳嗽,很轻之外,旁的都没了。
太医给的方子也正好是到腊月中旬的,她终于不用被陈修远终日盯着喝药了,只是原本就是严冬,又大病了这么一场,近乎没怎么外出过,就在苑中赏赏雪,也都披着厚厚的大氅。
念念想来看她,陈修远怕念念吵人,打扰她休息,一直没让念念来。
但念念磨人,陈修远不让他来,他就让身边的方嬷嬷帮他写信。
因为他自己不会写字,就让方嬷嬷代劳。
——阿卿姐姐,你的病好了吗?念念什么时候可以来看你?
——阿卿姐姐,‘萝卜’想‘没想好’了,就像念念想阿卿姐姐了。
——阿卿姐姐,父皇天天让我背书,我一个头都背成两个那么大了,下次给你看看念念的两个头。
——阿卿姐姐,‘大卜’这两个字是我写的。
涟卿莞尔。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看念念的书信成了一日里最大的乐趣,更大的乐趣就是陈修远每次递给她书信的时候,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离年关越来越近了,他也一日日忙了起来。
朝中要到腊月二十七才会休沐,最后这几日,积压在年终岁尾的琐事,还有开年就亟待解决的事宜都要在这几日盖棺定论,陈修远陪她的时间也慢慢少了起来。
她有时会同早前一样,窝在外阁间的书斋里,一面看书一面等他;有时也会窝在软软的椅子里睡着,醒来的时候,要么是他抱她回屋,要么是窸窣的宽衣声,也会习惯得伸手轻抚她额头,总怕她还病着,而后才会回暖阁中。有时候,也会以为她睡着,偷偷亲她额头,有时候是唇间,不让她知道。
也有时候,她会在他亲她的时候,伸手揽上他后颈。
他微楞。
也有时候,他偷偷亲她的时候,她会咬他一口。
他僵住。
……
如此这般,很快,就到了腊月下旬。
年关越来越近了,她收到了二哥的书信,信不长,她反复看了很久,说起偷偷寻到机会见到爹娘和大哥了,他们都好,让她安心,信中三言两语说不清,但能照面,就有转机,爹娘知晓她安稳也安心了,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很快就会一家团聚了,最后,是让她代为谢谢冠之。
“哦,要怎么谢?”他淡声。
她看他。
他凑近,“不是看过很多话本子吗?怎么谢?”
她知晓他是特意的……
她贴近,吻上他颈侧。
他眸间微敛,悠悠道,“小尾巴,我要是没忍住,做了什么,涟恒日后揍我怎么办?”
今日才听到家中的消息,她心中欣喜,听到他胡诌,也嘴角微扬,方才吻上的颈侧,忽然变成狠狠咬了口。
他吃痛,但没有出声。
等她停下看他,他奈何,“满意了?不满意可以继续……”
涟卿笑开,再次伸手揽上他,头靠在他肩上。
他轻叹,“我想了想,涟恒应该揍不过我,其实我不用怕他的……”
她再次笑开。
他抿唇,轻声道,“对了,阿卿,今年年关,天子邀你一道入宫过年关。”
涟卿愣住:“……”
入宫过年关?
涟卿诧异看他,眸间有担心,有些猜不透天子的用意。
他知晓她会错了意,温声解释道,“爷爷在的时候,我们每年都会入宫过年关,是家中习惯,不是旁的。”
不知为何,听到家中过年几个字,涟卿顿了顿,脑海中自动对号入座。
陈修远尽收眼底,继续道,“陈翎早前在万州见过你,知晓你在京中,也听说三全台的事,还有念念日日在她跟前念叨想你,所以她想叫上你一起过年,也省得年关时念念闹腾……”
涟卿看他,轻声道,“那我去吗?”
陈修远笑了笑,“去吧,家宴而已。”
家宴而已……
涟卿脸色红了。
陈修远佯装不察。
*
很快,日头到了腊月二十六,明日就要休沐,陈修远最后一日上朝,天子有事同他商议,所以晌午都未回来。
涟卿在苑中逗‘没想好’玩,陈壁来了苑中,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赵伦持来了,说要见四小姐。”
赵伦持?
涟卿想起三全台的时候,如果不是赵伦持,她恐怕早就……
其实她应当去道谢的,但陈修远说赵伦持近来有事,让她年后再去,但没想到他今日来了。
涟卿笑道,“好啊。”
陈壁嘴角抽了抽,赶紧转身。
等赵伦持入内,陈壁能溜多快溜多快,刚从万州入京,什么都不知道的陈玉在苑中远处候着。
四小姐嘛,他早前在万州就见过啊,陈玉如是想。
“赵伦持。”涟卿见到他是高兴的。
赵伦持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你没事就好。”
涟卿意外,“我没事呀!”
赵伦持顿了顿,眉间微皱,继续沉声道,“我来找过你几次,陈修远都说你病着,不省人事,前日还告诉我,你连话都说不了,就不用特意来了。”
涟卿:“……”
前日,他还同她说起入宫过年的事,怎么会连话都说不了。
很快,涟卿会意,陈修远是特意的。
他不想赵伦持见她……
涟卿不好戳穿,也忽然明白刚才陈壁为什么一溜烟跑了。
陈壁多精啊,见状不对就溜。
涟卿握拳轻咳两声,“是,我前两日又染风寒,咳得说不出话。”
赵伦持眸间微舒,但很快,又皱起,“那你没事吧?”
涟卿赶紧摇头,“没事,都好了!说起来,之前的事还没当面道谢,救命之恩,多谢了,赵伦持。”
涟卿没说旁的了,既然‘她都可以到前日还病着,说不出话来’,那‘赵伦持太忙,年后再说’应当也是同样道理。
赵伦持笑了笑,“没事就好,我也不用担心了。有时间吗?我有事同你说。”
涟卿点头。
……
两人在敬平王府的后苑中一道散步,陈玉远远跟着。
“……你是说?”涟卿意外。
赵伦持点头,“是,等有件事情办妥,我就去找天子请调,我要去边关,做自己想做的事,做一个没人认识,新的赵伦持。”
涟卿看向他,眸间笑意。
赵伦持也看她,眸间笑意,“没什么,就是来同你说一声,道声别。陈卿,平安顺遂。”
“平安顺遂。”涟卿如法炮制。
赵伦持转身,但脚下又忽然驻足,回身看她,“陈卿,其实我应该谢你。”
涟卿微讶。
赵伦持笑了笑,没说的是,在他跌入深渊沼泽的时候,还有一个人说他是好人,说的是,“我觉得你说的不错,我是个挺好的人。”
涟卿会意笑开。
他也好奇,“你早前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涟卿莞尔,“因为,坏人不会特意去丽湖白塔喂那么多流浪猫。”
那么多流浪猫,他能抱出‘没想好’给她,是认得那些猫,所以‘没想好’是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