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德妃有了身孕。”风荷趴在他怀中。
“这不可能。”他腾身而起。
“怎么不可能?”风荷哼了一声, “一夜就有,皇上着实厉害。”
“就一次, 朕还迷迷糊糊的。”皇上看着她, “那夜里你去往紫宸殿后,朕每夜里过来,一夜里不怎么闲着,你怎么就怀不上?”
“皇上的意思, 是奴婢的不是了?”风荷不满看着他。
“朕不是那样的意思。”皇上揉着她头发,无奈说道。
风荷躲开他手, “这孩子,皇上是去是留?”
“你决定吧, 日后这宫中, 你来做主。”皇上想都没想。
风荷一声冷哼:“皇上知道我不会对孩子下手,才如此说。”
他将她抱回怀中, 揉着她头发问道:“怎么?心里不舒服了?”
“很不舒服。”风荷张口咬在他胸前。
“朕更不舒服。”他疼得闷哼一声,“朕做了错事,老天赐下来一个孩子,罚朕看着他, 时时不能忘。”
风荷忍不住笑,他又说道:“既有了,让她平安生下来就是, 不过她德行有亏, 能生不能养。”
“那, 谁来养?”风荷问道。
“自然是你。”皇上又是一声闷哼,嘶声说道,“你将岳儿养得那样好,你来养着朕才放心。”
“你就不怕累死奴婢?”风荷抱怨着,继续埋头啃咬。。
“养着岳儿的时候,一院子人侍奉你,以后会有好几院子,你发号施令就好,不会让你累着。”皇上声音发了颤,“再这样撩拨朕,就没法再说话了。”
“这样也能撩拨到皇上?”风荷埋头在他胸前,咯咯笑了起来,“皇上也太好撩拨了。”
他咬了牙:“你要不要试试撩拨得如何了?”
她忙扯过一个枕头横在二人中间:“皇上忙了半夜了,还是睡会儿,省得早朝的时候犯困。”
“入夏后北方连降甘雨,旱情得解,朕派遣一位工部侍郎带队前往南方勘察水利,水涝得到控制,礼部派出鸿胪寺卿去往幽州,与张同知带领的官兵会合后,一起赴乌孙谈判,两国开展贸易,边境开放互市,朝堂上近日也算是风平浪静。只有才昭因新科进士皆称相国门生一事连上几道奏折,咬住徐相国不放。”皇上一声嗤笑,“朕准备好好用一用这条疯狗。”
风荷忙道:“那可是荣公子的兄长。”
“才荣是才荣,他是他。”皇上冷哼一声。
“奴婢这么一听,工部与礼部愿听皇上差遣,吏部有薛侍郎,刑部有施郎中,兵部与户部呢?这二部一个管钱一个管兵,是不是重中之重?”风荷问道。
“行啊你,开始操心朝堂了。”皇上的手隔着枕头伸过来,轻抚着她的脸,“眼下这二部水泼不进。”
“听说有一位聂将军,深恨霍大将军把持朝政,他可能用?”风荷斟酌说道。
“良霄成亲的时候派人相助的聂府?聂司乐的大伯父?”皇上问道。
风荷嗯一声,脸依偎在他掌心:“奴婢不自量力……”
“咱们两个的私房话,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他另一手探过来抚着她的鬓发,“聂将军是位帅才,只是太过耿直,朝中有的是痛恨霍大将军的,可都是装聋作哑,就他不知隐藏,偏要大声喊出来,以致于世人皆知,不过他多年驻守西南边陲,在军中甚有威望,朕想着让他进兵部,一来要等待时机,二来要在他身旁添派沉稳机变的人辅佐,与良霄交好的一位姚将军乃是勋贵子弟,为人处世圆滑,又有报国之心,甚是不错。”
“桃夭提起过姚将军。”
“为何?桃夭为何跟你提起他?”
“就是随意提了一句。”风荷忙说道。
他的手指抚着她的眼:“良霄说姚将军姿颜雄伟,乃是子龙在世。”
“那么好?桃夭只说是英武,可没说他是盛世美颜……”
风荷说着话顿住了,恨不能将自己舌头咬下来。
“口水都流下来了。”他的手指在她唇角抹了几抹,突用力捏住她腮帮,“他是不是桃夭为你相中的夫婿?”
“没有,桃夭知道奴婢是皇上的人。”她咧着嘴说道。
“那日朕召桃夭进宫训斥,她竟然求朕放过你。”他揉着她脸。
风荷吓一跳:“皇上没有为难她吧?”
“朕告诉她了,绝不放过。”他咬牙说道。
“桃夭是不是吓坏了?”风荷忙问。
“她跟朕咬牙切齿,她说要给你办个花宴,请来许多儒生武将,让你随意挑选。”皇上叹一口气,“她依仗着你,竟然跟朕大呼小叫上了。”
风荷忍不住笑,笑着从枕头上趴过去,下巴抵在他胸前说道:“那位姚将军,是桃夭帮着福春物色的,跟奴婢没有半分关系。”
他满意嗯了一声:一把将她从枕头上拖过来抱住了,问她道:“你今日去玉粹宫做什么了?跟朕说说。”
“自然是跟德妃叙旧。”风荷趴在他怀中,“我与她曾是好友,今日解开了一些误会,不过彼此都明白再也回不去了,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装着与我重归于好,答应以后都听我的,我也算不虚此行。”
他嗯了一声,亲亲她头发。
“她还说,想让皇上去看看她。”风荷笑看着他。
他冷哼一声:“朕再不会去往玉粹宫。”
“奴婢可帮着求了,是皇上不肯去。”风荷笑容里添了顽皮。
“行,朕做恶人。”皇上笑笑,“不过呢,朕想去毓庆宫瞧瞧淑妃。”
风荷讶然看着他:“难不成,皇上被淑妃的诗和画打动了?”
说着话幽幽叹息几声,低声吟诵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皇上失笑:“都说对牛弹琴,她这是对牛吟诗……”
“那,皇上为何要去毓庆宫?总不是为了气一气德妃吧?”
“霍大将军树大根深,先不动他,徐相可以动一动了。朕近日会多去几趟毓庆宫,跟淑妃说说话,瞧瞧她给朕画的画,待德妃胎稳之后,让才昭进宫,兄妹二人见上一见。”
“奴婢明白皇上的意思了。只是,皇上去往毓庆宫的时候,千万带上大力,若是皇上一时又被算计,就让大力把皇上给拎出来,免得事后恨天恨地。”风荷看着他笑。
他两手扣上她腰,咬牙笑道:“你可是捏住朕的把柄了,隔三差五提上一提。”
“皇上对此事太过在意,如今德妃又有了身孕,奴婢是怕皇上心里不舒坦。”
“怕朕不舒坦,还要不时提起?”
“藏在心里不提,就长成了刺,总是说一说,说得多了,心里那块就麻木了,慢慢也就淡忘了。”
“朕没有太在意……”
“皇上有时候在梦里发狠,说你不是她,朕杀了你之类的话,等到皇上不说梦话了,奴婢也就不提了。”
他将她圈在怀中:“朕当年洞房花烛的时候,喝多了酒,又什么不懂,愣头愣脑一番折腾,伤着了怡君,以后的夜里,她总躲着朕,有时候躲不过,就木头一样往那儿一躺,朕也就没了兴味,有一日凌晨醒来的时候,朕听到她捂在被子里哭,问她为何,她死活不说,新婚燕尔就那么过去了,半年后父王薨逝,忙过葬礼后朕袭了王爵,仁宗皇帝开始送密旨到王府,命朕外出办差,朕提着脑袋四处奔波,回王府越来越少,怡君又信了谣言,以为朕外出渔色,白日里还好,嘘寒问暖的,到夜里一碰就哭,朕又问她为何,她还是不肯说。朕心中窝火,去过梅夫人与康夫人院里几次,那时候她们面上很恭顺,朕想着问问她们王妃心里在想什么,可每次过去总也说不成话,后来就起了疑心,跟怡君提起时,她又是哭,朕无可奈何,有时候就住在文昌阁,那次又要外出,去寝殿里跟怡君道别,她难得主动抱着我,说是想要个孩子,那一次朕小心翼翼,紧张得一头冷汗,事后她红着脸说竟然没疼,跟朕提起洞房的时候,朕才明白她那些年为何别扭,那是我们成亲之后最好的一夜,也是那夜后,怡君有了身孕……”
“皇上跟我提起这些,就不怕我吃醋?”
“你吃醋吗?”
风荷摇头:“我对王妃是怎么也嫉妒不起来,倒盼着皇上与她更恩爱些,王妃若是大胆些,早日跟皇上吐露心事,也许一切都会不同,想来是她太在意皇上,才会那般小心翼翼。”
“是朕的错,朕从未体察过她的心。”他亲亲她唇,“你以后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或者心里有了不满,都要跟朕说,”
风荷嗯一声,依偎在他怀中:“奴婢知道皇上为何那般温柔体贴了。”
他愣了愣,两手狠劲掐在她腰间:“朕跟你说两回实话了,你的呢?”
“奴婢……”她在他怀中扭动着,“皇上,时辰尚早,不如……”
他摁着不让她动:“别想着撩拨朕躲过去,快说。”
“说就说,省得皇上总是问起。”风荷闭了眼眸痛下决心,“去年九月里的时候,皇上命奴婢前去探望荣公子,劝他跟着赴京,那会儿他住在松山书院旁的小院子里,奴婢进去的时候,他正扶着木杠站在窗下,奴婢又惊又喜,他说还能走呢,就扶着走了几步,谁知脚下一滑,奴婢忙过去扶他,没扶住,和他一起摔倒在地,奴婢怕摔着他,垫在了他身下……”
“然后呢?”他的声音发了沉。
“然后……他摔得不轻,趴在那儿半晌不能动弹,奴婢腰疼得厉害,也不能动弹,就感觉到他身体起了变化……皇上能听明白吧?”
“朕不明白。”他抱着她一个翻身,将她滚到枕头另一侧,腾身而起,下了床胡乱穿了衣裳,向外就走。
风荷喊一声等等,起身欲追,又缩了回来,光着呢,见不得人。
又一想他散着头发衣衫凌乱,裹了披风追出廊下,一把揪住衣衫将他往回拉,他脚下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风荷瞥一眼远处守着的人,压低声音道:“奴婢里面什么也没穿……”
他猛然回头,拖着她疾步向里,风荷跪坐在床上为他理好衣衫擦了脸,又为他一下一下梳着头发,一边梳一边埋怨:“你这人,刚说好以后有什么说什么,那话是单为我说的?皇上对我也应如此,心里再气,拔脚就走算什么?瞧瞧你这副模样,头发散着,衣裳也没穿好,脸上都是红印子,能见人吗?就算外面那些都是你的心腹,脸上不敢笑,心里能不笑话你?你可是堂堂皇帝,还不如岳儿沉得住气。”
他紧抿着唇不说话。
“你只顾着生气,也不为我想想,你说说我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荣公子摔倒在地?不要管他?还是倒下去的时候,一把推开他?”
他依然沉默。
“梳好了,转过来我瞧瞧。”她说道。
他没有回头,身形一动,已大步向外疾走而去。
风荷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窗外,心想,这还没说实话呢,若是都说了,你岂不是得气死?还皇上呢,小器,瞧瞧我多大方,你跟我说起王妃,提起你们的洞房花烛,我就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