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霄与桃夭的婚礼风光热闹, 轰动了半个京城。
良霄所在的兵部派了几名官员前来祝贺, 最高级别的只是一名郎中正,一尚书二侍郎没有露面, 其余五部各派了一名主事前来。
皇帝新封的内禁卫统领成亲, 六部这样怠慢,朝中重臣对皇帝的态度可见一斑。
不过良霄乃是武举入仕,许多同年携家带口前来贺喜,内禁卫军中众位将士年青活泼, 父母亲友也在几日前从幽州赶来,另有些官员看着聂将军府的脸面, 特意前来捧场,一时间贺客盈门, 离着燕子巷里许开外, 就能听到鼓乐声声笑语喧哗。
午后新娘子从庆宁宫出发,送嫁的队伍行在宽阔的御街上, 十里红妆气势非凡,又有大皇子亲自送嫁,闻讯出来看热闹的百姓站满了沿街两旁,又有好打听消息的人打探出新娘子的身份, 说新娘子原是孝静贞皇后的婢女,孝静贞皇后病故后,是她赤胆忠心悉心抚养大皇子, 是以皇上钦命庆宁宫为她送嫁, 嫁妆也都由宫中操办。
婢女要做诰命, 百姓们对这样一场婚礼乐见其成,都跟到燕子巷看热闹。
新娘子刚到良府,宫里就来了圣旨,册封为三品诰命夫人。
宾客们喜气洋洋,唢呐起劲吹响,锣鼓喧天炮仗声声,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将军府。
朝中许多官员正冷眼旁观,等着看这位新贵的笑话,听到这样的消息,一时间又失望又疑惑又愤怒。
岳儿身份特殊不宜久留,待新人拜过堂,风荷带着他回转庆宁宫。
回去时天色尚早,刘司赞正指派着人们里里外外打扫清理,瞧见风荷进来,笑问道:“那边如何?”
“一切都妥当。”风荷含笑说起婚礼上的热闹情形,刘司赞松一口气:“阿弥陀佛,不枉我们这一个月的奔忙。”
“多亏了刘姑姑与三位姐姐,这一场婚礼才能如此风光。”风荷郑重向四位女官福下身去,“若不是你们,以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会委屈了桃夭。”
刘司赞忙握住她手:“快别这样客气。”
说着话拉她坐下,笑说道:“这些日子相熟了,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开头接到这桩差事的时候,我并不愿意,她们两个也不愿意。”说着话指指另外两位女官,两位女官点了点头,又指一指聂静宜,“只有她整日嘻嘻哈哈的,崔尚宫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聂静宜笑嘻嘻说道:“宫里一潭死水,呆在里头闷死了,这些日子住在庆宁宫多好,轻松热闹,长生手艺又好,去良府的时候顺便瞧瞧街市,还见到了我们家的人,我是乐不思蜀。”
风荷又起身施礼:“良将军托我谢谢静宜,他说回头定到聂府致谢。”
静宜呀了一声:“庆宁宫缺人不?曲女史要谢我,就将我留下吧。”
刘司赞笑道:“想得美,我还想留下呢。”
“跟宫里一比,这里就是世外桃源了。”两位女官中的一位说道,另一位点头附和,“就是就是,曲女史掌事有方。”
“也不算什么有方。”风荷扭着手笑,“大皇子自小丧母,亲近依赖我,叫我一声娘,我将他当做亲生儿子,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王府里跟来的人当做姐妹,如此而已。”
“忠于职守加上这难得的情分,真正可贵。”刘司赞点头笑道,“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很喜欢与风荷共事,倒是不虚此行了。”
又叙一会儿话,风荷出客院往岳儿房中而来。
进去时就是一愣,一人站在窗边,面无表情看着她。
“何时来的?”风荷看向他挂在腰间玉带上的香囊。
“有一会儿了。”他指指碧纱橱内,“睡着了。”
风荷放轻了声音:“今日起得早,累了。”
他点点头,问道:“可怯场了?”
“像模像样的,都对他好奇,那么多人齐刷刷盯着,他坐得稳如金钟,贺喜的话也背得熟,声音很大,字正腔圆。”风荷笑道。
他嗯了一声:“婚礼怎样?”
风荷娓娓细说,他安静听着,末了说声不错,握一下她手道,“辛苦你了。”
“皇上刚来京,良霄和桃夭的亲事,能算个开门红吧?”风荷笑问。
“算。”他微扬了唇角,“比朕想得要好。”
“多亏了崔尚宫。”风荷说道。
“是朕知人善任。”他看着她。
“皇上还自夸上了。”她嗔看着他,笑着攥住他腰间香囊,“堂堂皇上,怎么进别人屋中偷东西呢?”
“这样的香囊,只能是朕的。”他裹住她手。
“只是皇上怎么一年四季都用薄荷香?”她仰脸看着他,“夏日里确实清爽,冬日里不觉得冷吗?”
他抿一下唇:“薄荷香提神。”
“原先办差艰难,确实要打起精神,如今试着换些凝神静气的香,可好?”她问道,“下回做的时候,换别的吧?”
“不换。”他摇头。
风荷扑闪着眼想问为何,他的手扶上她腰,将她抱在怀中,亲亲她头发低声说道,“朕想换的时候,再跟你说。”
她靠在他怀中嗅着那薄荷香轻声说道:“薄荷香特别,在王府中的时候,好几次奴婢都是闻到香味,才知人来。”
“有一件事……”他开了口,又犹豫了,抿唇半晌道,“再说吧。”
风荷嗯了一声:“那就以后再说。”
他抱她更紧了些,埋头在她的发中,久久不动。
岳儿在喊娘,她推推他,小声道:“我瞧瞧去。”
他松开手看着她微皱了眉头,风荷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去去就来。”
进去瞧了瞧,小人儿在睡梦中翻个身,又唤一声娘。
原来是做梦,风荷坐在床沿轻拍他的后背,看他又睡得沉了,为他掖好被子,起身出来,笑着看向窗前。
却已不见他的人影。
次日一早,刘司赞与三位女官回了宫中,庆宁宫中恢复宁静。
只是桃夭出嫁,风荷难免寂寥,岳儿也一日数次问起,何时再见到桃夭?
“明日回门就见着了。”风荷笑说道。
回门那日天刚亮,良霄与桃夭就到了。
一对新人笑脸盈盈序喜气洋洋,进来给岳儿磕头见礼,岳儿端坐着受了,说一声有赏,风荷忙捧了礼盒过来。
桃夭接过去,又笑着将带来的礼品分给众人,最后给的风荷,红色大漆盒放在她手里:“走,回你屋里看去。”
进了她屋中,桃夭一把拉住她手:“成亲那日你走得早,没见到羽雁……”
“羽雁?你见着羽雁了?”风荷一惊。
“她送上贺礼就走了。”桃夭摇头,“我没见着,是良霄告诉我的。”
“她应该在建昌才对,她和荣公子不是成亲了吗?”风荷问着话,心提了起来。
“我也觉得奇怪,特意跟你说一声。”桃夭攥着她手,“你也别急,忙过这两日,让良霄打听打听。”
二人说着话,杏花进来了,指着外面道:“女史姐姐,羽雁夫人来了,就是王府里住在桃园的那位羽雁夫人。”
话音未落,羽雁走了进来,施施然坐在榻上看着风荷说道:“别那样瞪着我,要吃人似的。”
风荷吸一口气,竭力平静问道:“你为何来了京城?”
“我听说良霄与桃夭要成亲,特意赶来庆贺。”羽雁指指杏花,“上茶。”。
“没有茶给你。”风荷冷声说道。
“你不想知道我为何离开荣公子?”羽雁嗤笑一声。
“为何?”风荷咬牙道,“说实话,否则让人将你轰出去,以前的交情一笔勾销,就算从没认识过。”
羽雁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我喜欢荣公子,可他只喜欢你,我不服气,费尽了心机,他总算答应要娶我,到手后又觉得没意思了,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很无趣,他的那些诗书字画我也看不懂,我喜欢舞剑游逛,可他非逼着我认字,我都快疯了,思来想去,我还是逃婚吧,我就跑了。”
风荷气得胸膛起伏着,指着她大声说道:“当初你在我与荣公子王爷三个人之间挑拨,荣公子给我的书信,你故意延后给我,你……”
“我没有挑拨。”羽雁的声音也拔高许多,“荣公子喜欢你,你对他又感激又崇拜,你与王爷处处默契,渐渐生情,我说的都是实话。至于那封信,确实是我故意的,荣公子那么喜欢你,我想把你送给他,让他睡了你我才满意。”
风荷气红了脸。
桃夭啊了一声,指着羽雁道:“在一个姑娘家面前,怎么口无遮拦?”。
羽雁冷哼一声:“姑娘家?荣公子跟她又亲又抱,她是清白的姑娘家吗?”
“我听不下去了。”桃夭两手捂了耳朵,“你们两个要杀要剐,随你们的意。”
说着话跑出屋中,嘴里嘟囔着:“荣公子亲过风荷,荣公子亲过风荷?她不清白了,皇上可知道吗?”
风荷冷眼看着羽雁:“你离开建昌来到京城,难道就因为他亲过我?你找我报仇来了?”
“我离开荣公子的事,谁都敢瞒着,却不敢瞒着皇上。”羽雁低了头,有气无力说道,“皇上命我见你一面,告诉你实情。我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让你知道,你若知道了,还能安心呆在京城吗?”
前日里他欲言又止的,难道就是羽雁与荣公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