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静默, 他可是睡着了?
静谧中他艰涩开口:“夏日的时候皇上身子有所好转, 入秋之后又不好了,如今卧病在床苦捱日子。”
风荷哦了一声。
他又道:“昨夜里得信, 祁王已伏诛。”
“就是说, 王爷赢了。”风荷松一口气,挪动着身子说道,“奴婢手脚有些发麻。”
她动他也动,不肯与她分开。
“是的, 本王赢了。”他顿了一下,“霍大将军与徐相分别来信, 让本王准备着进京。”
心中的烦乱突如其来,风荷身子僵住。
“本王, 将是最后的胜者。”他的声音里添了几分森然。
“王爷要登基做皇上了, 奴婢贺喜王爷。”风荷的声音飘飘忽忽得,一如纷乱的心绪。
“你的贺喜, 似乎毫无诚意。”他挑了眉,“你在想什么?”
风荷缩一下身子躲开她,迅速站起身说道:“奴婢出来好些时候,也该回去陪着岳儿了。”
他歪着身子皱眉看着她:“本王让你起来了吗?”
“奴婢自己想起来。”风荷倔强看着他。
“放肆。”他看着她, 眼眸里带了难得的笑意,指指她说道,“只有你敢在本王面前这样放肆, 本王也只许你放肆。”
“奴婢告退。”风荷待要福下身去, 他伸手托住她手臂, “本王还有话要说。”
“王爷有话请讲。”风荷收回手臂背在身后。
他搓搓手,抿一下唇道:“才荣不肯跟着进京,你帮本王劝劝他。”
风荷点头说一声好,王爷又道:“他身子不好,京中名医众多良药易得,利于他养病。”
她勉强压下心中千头万绪,答应道:“奴婢谨遵王爷吩咐。”
王爷嗯了一声:“不是想回家吗?今夜里就回去,多住几日,顺便去见一见才荣。”
“奴婢告退。”她又要福身下去。
他摆摆手: “行了,去吧。”
看她坚持福身行礼,王爷忍不住笑,“去吧去吧。”
她站直身子,转身疾步穿过书架下了楼梯。
出了楼梯间抬头看天,秋雨早已停了,天色依然薄阴,风带着冷意扑面而来。
她抬脚跨进冷风之中,寒意侵袭,驱散了心中的混沌。
王爷要登基做皇上了,整个王府都要搬到京城去。
就是说,自己这王府女史眼看就做到头了。
进王府一年多以来,波折纷扰不断,只有这半月中舒畅满足,却原来这样短暂。
她回头望一眼文昌阁二楼,刚刚被那薄荷香晕染着,有些忘乎所以。
靠在一起说着话,偶尔握一下对方的手传情达意,那样的时光再不会有了,就藏在心底里吧。
数次深呼吸平稳了心绪,回到房中收拾行装。
收拾好进了岳儿房中,石榴正与桃夭说笑,瞧见她进来笑说道:“羽雁夫人命奴婢过来传个话,荣公子想见一见风荷姐姐。”
“我今日正要回家去,也打算见一见荣公子。”风荷笑道。
“这可是巧了。”桃夭在旁冲她挤着眼睛笑。
“荣公子这些日子住在松山书院,风荷姐姐若想见他,还请前往书院相见。”石榴笑道。
风荷点头说好,到院子里找岳儿去了。
“王爷回府后,就不见了你和羽雁夫人。”桃夭笑问,“你们到哪儿去了?”
“羽雁夫人前往松山书院陪伴荣公子,我跟着过去侍奉夫人啊。”石榴歪头看着她笑。
……
到了家门前轻叩院门,闻樱隔门缝瞧见是她,开门扑了出来,一把抱住她兴奋说道:“阿姊回家了,太好了,太好了,阿姊……”
说着话拽着她手进了院中,喊道:“娘,阿姊回来了。”
母亲笑眯眯迎出正房,站在石阶上朝她招手:“快,快过来。”
风荷扑过去一头扑在母亲怀中,叫一声娘,眼泪落了下来。
母亲忙问怎么了,风荷不说话,紧紧抱着娘亲尽情发泄压抑在心中的委屈。
“阿姊,别哭了。”闻樱揪着她袖子,也跟着她掉眼泪。
母亲搂着她拍着她肩:“可是在王府里受了委屈?”
“他们敢让阿姊受委屈,我们就不跟着进京,看那小世子怎么办。”闻樱哼了一声。
风荷靠在母亲怀中扭头看着闻樱,抹一下眼泪问道:“说什么?什么跟着进京?”
“那天长顺来了,跟我说王府要搬到京城去,世子离不开你,你自然也得跟着去,让我与闻樱也跟着。说是王爷的吩咐,将家中良田卖了,或者托付于人,院子不用管,王府里自有人出面处置。”母亲看着风荷,“你不知道此事吗?”
“不知道。”风荷两手捂了脸,“没人跟我说过。”
刚刚抱着母亲大哭太过丢人,加重口气说道:“就连王府要搬到京城的事,我都没听说。”
“真是奇怪。”闻樱递了帕子过来,歪头瞧着她,“阿姊为什么哭?”
“我想娘了。”风荷拿帕子死命搓着脸,吸吸鼻子大声说道,“多少个月没回来了。”
“没几个月啊。”闻樱扳着手指头,“五月里回来的,刚过去四个来月。”
“四个来月一百多日呢。”风荷指指她,“你觉得不长,我在那王府大宅里不见天日,觉得度日如年。”
“说得王府里跟大狱似的。”闻樱啧了一声,对母亲说道,“娘,阿姊不讲理。”
母亲将两个女儿一边一个搂在臂弯里笑道:“进屋说话去。”
进了屋中,闻樱摁风荷坐下,给她沏了茶笑道:“流了那么多眼泪,补些水。”
风荷白她一眼接过去,喝着茶又笑了。
闻樱又打了洗脸水喊她洗脸,洗了脸换了家常的衣裳,看着屏风后几个打开的箱笼诧异道:“娘和闻樱已经收拾上了。”
“长顺那么一说,闲着的时候我就收拾,刚从曲家搬出来,东西不算多,闻樱那些书啊字画啊,占去好几个箱子。”母亲笑道。
“母亲和闻樱,都愿意去上京吗?”风荷问道。
闻樱雀跃着:“上京繁华,做梦都想去瞧瞧,能去住下来,就更好了。”
“若能离开建昌,你们两个的亲事就好办了。”母亲笑道,“听说上京风气开化,二十来岁成亲的姑娘大有人在,京城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谁也不会追究别人祖宗十八代,闻樱能仔细挑选个好夫婿。”
风荷咬了唇,在文昌阁说了那么多话,也没提起让我跟着进京,倒是早早的打发人来告诉了母亲,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跟着你去?
心里哼了一声,翘了唇角笑道:“进京既然对我们家有百利无一害,那就去吧。”
闻樱觑着她笑:“阿姊对上京也是心向往之吧?”
“不错,心向往之。”风荷戳一下她额头,笑问母亲道,“十亩田地就给舅父吧,舅父还没回来?”
“你舅母那日过来哭诉,你舅父去年十一月到的扬州,过了年刚要走,那位姨娘有了身孕,你舅父就又住了些日子,那位为了留住你舅父,花许多银子买了个什么马……”母亲疑惑看着风荷,“好端端的人,怎么叫马?”
“扬州瘦马。”闻樱补充道,“就是美人儿。”
“买了这瘦马后,你舅父住下来不走了,上月那位姨娘生了个大胖儿子,你舅父十分高兴,捎了银子回来,又捎了话来,说是今年也不回来过年了。”母亲叹气,“咱们也管不了,这田地要不给你表哥?”
“不行。”风荷忙摇头,“表哥是个老实的,可舅母满腹怨气,表嫂眼皮子浅爱计较,我再找可靠的人。”
母亲点头:“我们再仔细想想。”
“父亲那儿呢?”风荷看向闻樱。
“那刘英娥十分厉害,将惠姨娘和巧珍治得服服帖帖,二人天不亮就起,里里外外忙碌,夜半才能睡,过得比做丫鬟的时候还苦还累。她也不让爹靠近那二人,刚进门的时候还没什么,如今过了新鲜,爹犯了老毛病,那日偷偷溜进了青楼,刘英娥知道后杀气腾腾闯进去,揪着那女人头发好一通撕扯,听说都斑秃了,爹光着屁股被堵在那儿,一大堆人围观。刘英娥又在楼里好一通打砸,砸完后扔下两锭银子,扬言说建昌城那家敢让曲经承进门,都是这样下场。那女人闹一通回了娘家,爹又急又气,有几日没有搭理,那刘通判告到才知府那儿,说是按着本朝规矩,官吏不进青楼,才大人按律将爹打了二十大板,罚去三月俸禄,爹忍气吞声将那刘英娥接了回来,如今正在家中趴着养伤呢。”闻樱说着话笑了起来,“听说如今那刘英娥在曲家跟佛一样供着,曲大人对她独房专宠不说,惠姨娘和巧珍还得早晚跪安晨昏定省。”
风荷也忍不住笑:“这一家子过得可真热闹。”
“你们两个小孩子家家,别操这些闲心。”母亲指指闻樱又指指风荷,“只盼着英雄争气,能早些回来顶起门户。”
“我明日去松山书院,应该能见着英雄。”风荷忙说道。
“去看荣公子吗?”闻樱问道。
“你知道荣公子在书院?”风荷奇怪道。
“听说的。”闻樱笑道,“阿姊,荣公子也会去京城吧?”
“不知道呢。”风荷摇头,“明日见了,才能知道他的想法。”
“阿姊去,他就会去。”闻樱笑嘻嘻说道,看风荷瞪她,冲她做个鬼脸道,“娘什么都明白,你就别瞒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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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亲亲们春节快乐,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