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后莫修染去了西厢房,屋内漆黑一片,他点着灯看向床上。
此时的宁婠已睡着,被子只盖了一半。
莫修染笼着炭火到床边坐下,见她和衣,伸手就要帮她。
手刚落到她腰上的带子处就见宁婠睁开了眼,她面色酡红眼神迷离,“大人……”
莫修染没说话,拽下袄子扔到一边。
“大人?”宁婠又喊了一遍,见他还是不吭声,微微起身抱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不搭理我呀?”
“我在想等会怎么修理你。”
宁婠眉眼弯弯嘿嘿一笑,“怎样都行的,反正我是大人的女人。”
莫修染用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算你识相。”
“哎呦。”她叫了一声,“下手能不能轻点?”
“这就重了?”
宁婠使劲敲了他一下以示报复,“重不重?”
莫修染道了句:“还行。”
“那我再试一下。”
“你敢。”
对上他的目光,宁婠连忙认怂,“不敢不敢了。”
莫修染刚掀被躺下,她便立刻钻进了他怀里,“大人,我跟你明明没认识多久,为什么总有一种与你相识很久的感觉?”
“可能上辈子就认识吧。”
宁婠笑了起来,“上辈子?”
那极短的缘分,不提也罢。
她又道:“跟那些没关系,细想一下,是跟大人相处时的感觉有关系,与你在一起我很舒心很踏实,你是我的护身符,你家是我的避难处,每天都会有一种我居然还活着的感慨。”
“如果我不能当你的护身符了,你会走吗?”
“不会,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大人给我活命的机会,我愿终身一辈子为大人所用。就算有朝一日大人不能保护我了,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莫修染却说:“傻子,如果那种情况出现,你得离开自求生路,这才是对的,也是我所希望的,只有活着才有未来。”
宁婠一愣,鼻子有些酸涩,“那大人不生我气吗?”
“为什么要生你的气?”莫修染说,“身处官场如履薄冰,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事,你一定要跑的远远地。如果公主的人找到了这,你也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宁婠哦了一声,“大人,这么说的话,那我跑了以后也可以嫁给别的男人吧?”
莫修染:“……”
“你都说再也不要回来了,那我要是遇到了好男人,当然要把握住啊,不然孤孤零零一个人多可怜啊。”
莫修染转移话题,“该休息了。”
“大人,你还没回答我呢?可以的吧?”
“闭嘴。”
“……哦。”
*
次日开始,莫修染变得非常忙,一连好几天都未再去宁婠的房间就寝,也都未在家用晚饭。
十九早上莫修染说今天在家用晚饭,到了下午算着他快回来时,宁婠便去外院等着了。
随着天色愈来愈黑沉,她的期待落空了。
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回来。
若是不回来吃晚饭,肯定会让十一提前回来知会一声,难道临时有急事?
想着他忙,晚回来一会儿也是正常,但实属没想到,过了一个时辰,还是没见着人。
鹤灰让她先不要心急,他自己出门探听消息。
宁婠坐立不安,饭也没心思吃,一直到亥末,鹤灰才回来。
看他的神情,宁婠预感不好。
“没找着大人吗?”
在鹤灰情绪激动的比划中,宁婠连猜带蒙得出了结果。
想着此时宫门已关闭,鹤灰便去了谢家打探。
这才得知莫修染和宁劭皆被卷入了刺杀一案,今天下午散值后刑部将他们主仆皆扣押了审讯。
宁婠得知这个消息只觉得天旋地转。
倒不是觉得养兄被刺杀之事真的跟莫修染有关,恰恰相反,她觉得就算俩人朝堂上不是一路人,莫修染也绝不会跟刺杀他的人一伙。
尽管她们认识时间不长,但宁婠就是相信他的为人。
至于宁劭,可能性虽然有,但宁婠觉着不大。
他最恨的是她的养父,对她们兄妹只是顺带厌恶。
实在犯不着为了这事儿铤而走险杀人。
稍有差错什么结果宁劭不是不知道。
并且出事那天晚上听他的话语,倒像是意外的惊喜,而不是事先知情的开心。
宁婠沉下心,知道卷入这样的案子中,若被坐实就不是罢官挨打一顿那么简单了。
她是宫里出来的,岂会不知人心险恶。
事出来势必要有人出来收场,真凶要想自己不被暴露,替罪羊是少不了的。
而莫修染与宁劭看起来是再合适不过的,他们两个有相同的地方,父族无靠,官位不高。
且宁劭与她的养兄还有很深的过节。
“鹤灰,朝中像谢先生那般官位高又跟大人关系好的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鹤灰摇摇头。
“关押人的地方想必阴冷潮湿的很,我给大人和十一做的新棉衣还未穿,明早你拿去谢家,托谢先生送过去。大人既是谢先生的学生,他定不会不管的,咱们先静观其变。”
鹤灰又点头,现在也只好如此了。
宁婠回到房间,眼皮沉重却是怎么也合不上眼。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绪乱糟糟的。
快天亮时才小睡了会,只是没多久就又惊醒。
新棉衣并未送成,谢舸告诉鹤灰,关押他们的地方不允许任何与本案无关的人相见。
就这样静候了几天时间,得知局势对莫修染很不利后,宁婠再坐不住了。
二十五戌时,她去了谢宅,请求见谢舸。
家仆替她传了话,得知有戴帷帽的女子要求见他,谢舸还以为是孟挽星身边的侍女云来,亲自出来了。
林氏本也想跟着出来,被他呵斥回去。
“您是谢先生吧?”
“你是?”谢舸不知她长何模样,仅从声音上可以分辨是位年轻女子。
宁婠自然不能道出自己是谁,因而,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袖袋中掏出一信封给他,“如果谢先生可以亲手把这个交到宁润手上,兴许可以救您学生。”
见谢舸接过,宁婠转身离开。
她也不敢笃定一定能救的出来,但总要试试。
谢舸拿着信封进内院,便见林氏立在不远处问他,“老爷,是何人找你?”
“跟你没干系。”
谢舸到书房将信封打开,里面除了一封信之外,还有一支断了的半截笔。
[得知哥哥受伤,妹每日都在挂念,望哥哥好生保重身体。另听闻曾在芜州救过我命的莫大人身陷哥哥案件中,许是被人构陷,若哥哥能助一臂之力查清案件,妹感激不尽。]
谢舸看了一眼右下角的名字,“宁昔微?”
他倒是听说过宁润在找妹妹的事,难道刚才那位就是?
门被敲响,林氏的声音从外传来,“老爷。”
谢舸把东西装好放起来朝外走,见林氏欲言又止,他问:“何事?”
“老爷,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好几天了,思来想去还是想说出来。”
“如果是说褚安的事儿,那大可不必提。”
林氏跟他回到正房东屋才说:“怎就大可不必提了?我现在真是万分庆幸他跟巧儿的事儿没成,要是成了我不得悔死?”
谢舸嘴角扯了一下,“没出事之前你怎么不这么说?见人出事就这番姿态?”
林氏讪讪道:“没出事前我觉得他除了身体有问题别的条件都还可以,现在自然不能跟之前相比。就眼下来说,老爷若再不与他避嫌连你自己也跟着搭进去,说不定最后落一个幕后主使的罪名。你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咱们这一大家子人想想吧?”
“去年我遭赵子琰构陷褚安替我受了半个月的活罪你怎么只字不提?”
“你是他先生,帮了他多少?顶替一次也是应该的。”
“宁润是赵子琰的女婿,褚安是我的学生,你真以为单单是针对他一个人吗?他赵子琰已赶走了我两个学生出京州,难道要让褚安成为第三个吗?!不说这些,若我只顾自己不顾褚安,谁还会救他?指望他那个远在天边的亲生父亲吗?”
林氏又气又急:“救人也要量力而行,赵家现在有长孙家做靠山,你拿什么跟他斗?拿什么扳回这一局?你真要全家人跟你一块去死你才高兴是不是?!”
“说够了没有?”谢舸指向门,“说够了就出去。”
林氏愤愤然,“请你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别忘了你不只是学生们的先生,你还是母亲的儿子,是儿女的父亲,是我的夫君!”
“你出不出去?”
在他凌厉目光的逼视下,林氏到底出了门。
一个屋檐下,他住东屋她住西屋,井水不犯河水。
别人都羡慕她的夫君不纳妾,让她在家过清净日子,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人前是夫妻,人后也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以前林氏觉得若能成为他的妻子,一时得不到他真心相待没关系,时间长了一切都会变得,现在她才发现,有些人的心压根是石头做的,很难融化。
任凭她怎么做,都不能改变他们之间最真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