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云村来了一位隐世的剑客, 剑客年轻俊美,有一头漆黑长发,看上去冷漠又孤傲。
披云村里年轻的姑娘和小媳妇们, 都忍不住时常路过村尾那座剑客墨云居住的小屋,就为了多看他一眼。
辛秀对于这位村子里新来的生面孔也有些好奇,带着自己那一堆大小孩子玩伴, 跑到小院外面围观。
她和弟弟在披云村住的这段时间,已经差不多把整个村子里的人全都认识完了, 颇觉无聊, 这时候忽然来了个陌生人, 哪能不来看看。
“听说他是厌倦了外面江湖的打打杀杀, 想要归隐田园, 才会来到我们这里准备隐居的。”
“哇,他的剑看上去好厉害啊!”
一群人趴在院墙上, 站在石头上, 还有爬上树看的。辛秀也在其中, 嚣张地坐在墙头上视角最好的位置, 还翘着二郎腿。她们正围观里面的剑客墨云练剑, 墨云挥动一次剑, 小孩们就齐刷刷哇一声, 辛秀被他们逗得直乐。
她瞧着像表演节目似得,还往嘴里扔豆子,炒黄豆是二伯母给她们做的零食, 辛秀嚼着香喷喷的炒黄豆, 兴致缺缺看着木头人练剑。
是的, 她感觉里面这位大侠就像个木头人, 空心的, 没有灵魂,哪怕外表确实好看,也像个人偶娃娃。
“大姐,你说他会不会说话啊,我们一群人在这里他都不看我们一眼,太冷漠了吧。”老四从她手里抓走了一小把炒黄豆。
辛秀笑笑,捏着一枚黄豆,忽然弹出去,打在墨云的手腕上,练剑的墨云终于手一顿,收住了剑,朝她看去。
他的眼里好像看不到其他人,直直射向辛秀,专注地注视着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辛秀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能在这墨云的眼睛里看出……深情?
这要是换了任何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女,发现一个时髦值很高的美剑客,对着自己这么特殊,恐怕立即就要脸红,但辛秀只是眨了眨眼,朝他吹了个口哨,转头跳下了围墙,往村子里那条小河去了。
老四连忙跟上她,“唉,大姐,不看了吗?”
辛秀咬碎一颗炒黄豆,神秘兮兮地在他耳边说:“我感觉刚才那个墨云,好像在勾引我。”
老四懵懵懂懂看着她:“啊,没有吧?”
“那个眼神,你不懂,就好像我是他的目标一样,那种目的性很强的眼神我能感觉到。”辛秀说:“让我想起白骨精。”
老四:“白骨精是什么?”
辛秀一卡,“我也不记得,不知道在哪看过,总之咱们不如去钓鱼,今天想吃酸菜鱼,回去让二伯母做。”
结果回家后看见二伯母在招待墨云,见她们回来,二伯母自然地接过她们手里的鱼,说道:“墨云初来我们披云村,与我们是邻居,请他过来吃顿饭。”
辛秀:“哦。”
二伯母:“秀儿,来厨房给二伯母帮忙打打下手吧。”
辛秀:“好啊。”
两人像一对母女站在灶前,二伯母仔细看她神色,忽然笑道:“二伯母怎么看你不是很喜欢墨云啊,你不是说喜欢这种的吗?”
辛秀熟练地切鱼,“长得确实还可以,但没有我喜欢的气质。”
二伯母不是很明白:“什么样的气质?”
辛秀一笑:“不谙世事,在某一方面很纯粹又很强大的气质,简言之,要有灵魂。”
二伯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动作,良久才有些感叹地说:“不愧和扈郎一般,是蜀陵弟子。”声音低不可闻,辛秀没听清,她刚想问二伯母说了什么,就听二伯母声音温柔说:“来,秀儿,让二伯母看看。”
看什么?辛秀一歪脑袋,一个恍惚,脑海里忽然翻出来一个人的模样。
二伯母收回和她对视的眼神,自言自语:“叫乌钰,原来是这样的男子吗……”
她的锅铲在锅边轻轻一磕,辛秀回过神来,毫无异常地继续之前的动作。
没过几日,剑客墨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大约是江湖事没了断完,继续回江湖去游泳了吧。”辛秀不太在意地猜测,招呼老四:“走,咱们去竹林里砍竹子,我从严大叔那里学了做竹箭,咱们做好了试试去打鸟,打到了晚上就吃烤小鸟!”
老四立刻没心思管什么墨云了:“走走走!”
两人在竹林里转了一圈,辛秀没找到合心意的竹子,不知不觉越走越深,忽然间,她停下了脚步,眼神看着前方一动不动。老四在她身后嘀嘀咕咕,见她不动了,奇怪地越过她往前探头看去——
他们前方一颗粗壮竹子下,坐着一个双目紧闭的男人。竹林青翠,男人的身上穿着黑衣,长发也和衣服一般漆黑,皮肤又过分白皙,脸色更是苍白,黑白分明,看上去极为……清澈。老四觉得他和先前的墨云有些像,也是瞧着冷又不近人情的。
“诶,大姐你去干嘛——”
辛秀回过神来后,快步跳过几个竹桩,蹲在了男人面前,探身过去戳了戳他的脸颊,“这个人,好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
她的目光又不由放在了男人那头漂亮的长发上,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长发可能一拽就掉了。明明第一次见,她为什么笃定人家的头发是假发?
“大姐,他好像是受伤昏迷了。”
辛秀也看见他腹部的伤口,上前一把将人抱起来,“走吧,回去让二伯和二伯母看看。”
就这样,辛秀在竹林里救下的这个男人,暂时住在家中养伤。
“我名为乌玉。”男子醒后,面无表情地这么说。辛秀听到他说话,看到他的脸,感觉心里又被什么啄了一下。
有一只小鸟在啄她的心。十分可恶。
乌玉是什么来历,他一直没说,平时也格外沉默,住在这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养伤,或者看着窗外的景色不言不语。先前对年轻男子们兴致缺缺的辛秀,这回也不带小孩子们出去玩了,经常没事就晃悠进乌玉的房间,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瞧着他。
有时候连吃饭她都端着碗过来,对着人家的脸,好像人家的脸能下饭一样。
扈先紫也发现侄女的异样了,某天难得的主动开口询问妻子,“真娘,秀儿是喜欢那个叫乌玉的年轻人吗。”
真娘掩唇而笑:“我看着是,秀儿喜欢什么,就会一直围着什么转。”
扈先紫很缓慢地皱了一下眉,真娘立即伸手拂开他的眉心,柔缓地说:“有什么不好的,乌玉以后留在披云村,秀儿和他在这里成家,她们也不会离开了,会一直陪着我们的。”
扈先紫心里就是觉得不好,可真娘的声音就像是一种润物无声的催眠,让他慢慢失去了反对的意思。
……
申屠郁再一次尝试突破这一层封锁,他从藏身的一根立柱里出来,朝着前方飞掠,一路上散发着芬芳香味的花草都被他用火烧了个七零八落。
现在他已经知晓,这些花草的香味可在不知不觉中迷人心智,就像那些无处不在的白烛,它们燃烧后散发的香味,也能使人迷醉混沌。
他所过之处,一片混乱,没过多久,一群身穿白衣的男女执剑追过来。
“人往哪里跑了?”
“千万不能让她闯进披云村,王母会生气的。”
“是,不能让她惊扰扈仙人。”
这些人说话时声调毫无起伏,古怪至极,在他们一心往前追的时候,申屠郁忽然从他们身后出现,他无声无息拽住最后一个白衣男子,张开手掌按住男子面庞,瞬间捏碎了他的脸。
男子被他的灵力一冲,变成了一地碎块,褪去了人类的外表和活气,就像最普通不过的一堆陶片。
申屠郁这些日子已经看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毫无停顿继续攻击下一个,很快,这几个人都碎成一片。
他解决完这些,越过它们往前。
从徒弟和师侄被带走后第二日,他就询问过这些“仙西修士”,但没人回答他,只是送上吃喝让他在这里等着。第七日,他已经很肯定徒弟遇见了危险,如果不是这样,她不会对“白无情”不闻不问,但凡她还能自由行动,一定会来找他让他安心。
他当时就试图悄悄潜入徒弟当初被带去的地方,可惜中途被发现,然后被那些男女带到一处看管了起来,申屠郁自然不会被他们简单困住,几次逃脱,然而这地宫实在太大,处处都是幻阵,又坚硬无比,无法被打破,申屠郁一直找不到正确的地方,只能被困在这里不断徘徊。
在这期间,那些男女一直在找他,想把他抓回去,之后他们爆发了战斗,申屠郁才发现,所谓的“仙西修士”,原来都是这些陶土做成的东西。
空空荡荡,没有灵魂。
他有一个猜测,恐怕整个仙西,真正活着的人只有那位“王母”。
想到王母口中,自己的二师兄也在此,申屠郁便猜二师兄与徒儿一般,都被困在这地宫某处了。他必须找到他们,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摸索这么久,打碎了上百个陶土人,申屠郁几乎记住了仙西地宫的每一处,通过这些推测出最可能的路径,这一次,他距离披云村的出口,不到一里。
阳光灿烂的洞口,忽然缓缓走进一个婀娜的人影,申屠郁不得不停下,万分警惕地看着眼前之人。
穿着粗布村妇裙子的王母看着他,眼中毫无感情。
“秀儿那么乖,你是她的朋友,怎么却一点都不乖。”
申屠郁眸中的冰冷丝毫不比她少,“阿秀怎么样了?”
王母:“秀儿是我的好孩子,我当然会好好对她。秀儿让你在这里等她,你为什么不好好等她。”
申屠郁:“等多久?”
王母:“她当时没要你走,让你等她,你当然要在这等一辈子。”
她的意思分明是说要把徒弟困在这里一辈子。
申屠郁眼神一黯,迅速朝她冲去,王母一抬眼,两旁壁画里浮出无数手拿刀剑的男女,双脚还在壁画里没来得及拔.出来,手就已经朝申屠郁挥刺。申屠郁赤手空拳,看上去白皙修长的胳膊和腿,却像是钢铁铸成,充满了力量,将冲到面前的人全都打成碎片,脚下一震,碎片飞向王母。
王母一动不动,只是眼睛一眨,碎片就化作飞灰漂浮在四周,而壁画里不断冒出人来,消耗着申屠郁的力量。
王母身后,就是灿烂阳光,申屠郁甚至能闻到那股青草香味,他知道徒弟一定就在那后面。
“如果你不愿意乖乖待在这里等秀儿,我只能让你变得听话一点了。”王母的声音和那些陶土人的声音一般没有情绪。
申屠郁冲破重重阻拦冲到她面前,王母终于抬起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申屠郁却没有反抗,而是将一样东西越过她丢到了她的身后。
那东西在阳光下炸开。
“嘭——”
“嗯,什么声响?”老四扬起脑袋四处看,辛秀也看向窗外,只见远处飘起一阵红色的烟雾,那阵红色的烟雾缓缓组成一个爱心,隔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消散。
什么鬼东西?
辛秀看一眼床上躺着的乌玉,跳出窗子,拉了老四一把,“走,咱们去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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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母,在许多故事中都是专业棒打鸳鸯,分开情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