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来的很快, 诊断得出结论,怒极攻心,加上之前的事, 伤了身体, 需要好好静养才行。
干永福也趁机提出让长德帝回寝宫休息, 让大臣们先行散了回去。
只要皇上还活着, 何愁没有秋后算账的机会。
说来这次皇上清醒后就立即下令去捉拿卫家人, 实属莽撞大意, 就该提前派人查探清楚, 趁卫家所有人都在家时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如此才能一举将卫家所有人都拿下斩首。
干永福数次听从长德帝的吩咐安排人去对付卫家,结果一次都没成, 也是让干永福见识到了卫云昭和江临二人的手段, 着实不好惹。
可干永福又哪里知道,连长德帝的清醒时间都在江临几人的控制之内, 怎么可能给长德帝抓人的机会。
只要长德帝不能拿卫家其他人作威胁,江临和卫云昭自保是完全没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有机会入宫, 才能唱这一出戏。
长德帝虽然吐了一口血, 但也只是看着有些虚弱而已,脑子肯定是清醒的, 他跟干永福想法一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他还活着, 还是皇帝, 转过头他就能将卫家将六皇子府甚至这些朝臣的家给一锅端了。
于是长德帝在听到干永福提出让他回宫歇息时跟他打起了配合, 又是咳嗽又是装难受,还发脾气让众朝臣们滚,仿佛下一刻就要不行了一般。
干永福便立即叫了一群小太监来,要抬长德帝回寝宫。
众大臣觉得事了,他们也的确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了,正要开口告退,却听见背后传来响,竟是六皇子让人将宣政殿的大门给关上了。
以前还没什么,长德帝今儿对自己这个六皇子倒多了两分了解,这就是个混不吝的,彻彻底底被卫云昭两口子蛊惑,兴许弑父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此刻,一见他让人关了殿门,长德帝便急了,强撑着起来质问他,“老六,你这是做什么,当真是要造反不成?”
“父皇的声音中气十足,看着倒不像需要静养之人,既然如此,那父皇不如听完儿臣要说的事再走如何?”越恒这番话听起来吊儿郎当,但那紧闭的大门却在告诉着众人,他要说的话,在场的人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长德帝心中生气一股不祥的预感,“逆子,你大胆,咳咳……”
越恒哼笑一声,“轮胆子,普天之下谁有父皇,以及咱们的前皇后娘娘胆子大呢。”
越恒伸手推了曹兰儿,将人推到正前方,“现在该说说儿臣的事了,也请诸位大人做个见证,为本殿那位死去多年的母妃讨个公道。”
说起卫家的事,这些大臣们多少还知晓点,但六皇子一句死去多年的母妃却是真把一众朝臣们给搞晕了。
有人当即问出声,“六皇子,您不是废后娘娘所生,乃中宫嫡子,又哪来的什么母妃?”
旁的妃子可没资格让嫡子称一声母妃。
“自然是因为本殿不是废后……”
“越恒!”越恒要阐明真相,曹兰儿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曹兰儿满脸阴沉,看越恒的眼神更是充满威胁,“本宫劝你最好少说几句,本宫若出事,你也绝不可能好。”
越恒笑着摇头,“废后娘娘,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的,就冲你杀卫家这事,你以为你能好得了吗?”
当然不能,而且事情一旦揭开,她也没了威胁长德帝的筹码,长德帝随时都能要她的命。
但在曹兰儿看来,杀臣子和越恒要说的事后果截然不同,若只有前者,她能通过威胁越恒来保命,但再加上越恒想说的事,长德帝只怕会想当场要了她的命。
就在曹兰儿沉思时,她听到越恒又说了句,“你又怎知,我的好父皇不知你当年所为?”
曹兰儿猛的抬头看越恒,眼中带着惊诧,但很快她就笑了起来,“既然你觉得他知道,又何必说出来,你以为你说出来就能讨一个公道了?”
“更何况有了公道又如何,那个贱女人早就死了,再也不可能活过来。”
曹兰儿这话诛心,成功踩到了越恒在乎的点,他一把掐住曹兰儿的脖子,“所以,本殿会让你下去给她赔罪!”
“你敢吗?除非你想跟本宫一起死,”曹兰儿勾唇笑了起来,对上越恒狠戾的视线,却不惧。
“越恒,本宫没那么蠢,否则今日也不会来当这个人证,本宫不仅要太子好好活着,自己也绝不会死,并且还要折磨你一辈子。”跟方才慌乱害怕想逃走的反应截然不同。
越恒并未因曹兰儿的话生出半分忌惮,“废后娘娘,你能玩儿的无非也就那么点把戏,你猜本殿中招了吗?”
越恒这话说的太过轻松,曹兰儿瞬间就愣了,一时分不清真假。
越恒松开她,温柔的劝道:“不想现在死就别捣乱,否则,本殿极有可能会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事来,届时就不好收场了。”
在场大臣将两人的行为看在眼里,有人想出来说一句于理不合,但被身边的人拦住了,没看到一进宣政殿,便一直是这位六皇子的主场嘛,这大门都关了,不管他想要什么,必然都是有个结果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皇上的几个儿子死的死,中毒的中毒,现在看着六皇子是最有可能登基的,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得罪他。
长德帝也将越恒的行为看在了眼里,见他敢直接掐曹氏,心情还有些复杂,一是气越恒不将他放在眼里,竟敢当众掐他的女人。二则在嘲曹氏活该,出来当了人证,最后还不是要被收拾。
至于越恒口中提到的什么母妃,长德帝一点不感兴趣,他现在就想越恒能当众掐死曹氏那个毒妇,如此他便能马上下令处死越恒,在场的朝臣也绝不会阻拦。
长德帝如意算盘打得好,但越恒却不如他所想,他开始说起了当年的事。
“不知在场的大人们可还有谁记得丽妃?”
“丽妃?”有当官不久的大臣满脸疑惑。
“可是十多年前被打入冷宫,然后香消玉殒的那位丽妃娘娘?”有入朝为官多年的老臣被唤醒了记忆。
但丽妃当年被打入冷宫的真正原因却没几个人知道,对外的说法都是丽妃犯了大错,具体什么大错便不为人知了。
而长德帝在听到越恒提起丽妃,额头一跳,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越恒便道:“本殿实乃丽妃之子。”
一众哪怕心里有了猜测,但听越恒亲口说出来,他们还是觉得心惊。
“当年废后曹氏与我母妃先后有孕,废后生下一个四肢不全的死胎,视为不祥之兆。她怕被人知晓后会失了宠爱,更失了后位,于是便想了用药迫我母妃早产,”越恒将他从丽妃留下的信中所说之事一一道来。
曹兰儿不仅调换孩子,还反咬丽妃一口,更是煽动长德帝将丽妃打入冷宫。未免夜长梦多,曹兰儿处理掉了当年所有知情人,更是用血骨虫害死了身在冷宫的丽妃。
而曹兰儿做的事远不止如此,她在越恒小时候就给他下药,致使越恒经常生病,从小就传出了病秧子的名声。除此之外,曹兰儿还纵容下面的宫女太监欺负越恒,甚至经常不给越恒饭吃。越恒虽聪慧,可小时候那些年着实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曹兰儿也怕自己做的事败露,怕有人看出越恒的长相跟丽妃相似,所以常年把人拘在长宁宫,就连长德帝都很少能见到人。偏她对外装的好,一副千万般为越恒好的慈母心肠,长德帝还因着这点夸过曹兰儿好几次。
越恒拿到丽妃留给他的那封信时,他已经十岁了,也真被曹兰儿给养成了病秧子。越恒曾无数次想过,如果他没有拿到母妃留给他的信,只怕早死被曹兰儿磋磨死了。
丽妃不仅在信中说了她对当年事情的猜测,还给越恒留了一条后路,越恒也是顺着丽妃在信中留下的线索,然后找到了教他功夫的师傅,也是越恒唯一活下来的小舅舅。
越恒开始学会自保,开始谋划复仇的事,配合曹兰儿装母慈子孝,培养自己的心腹手下,筹谋多年,然后才等到了今日。
“废后娘娘,本殿所说可属实?”
殿内有一瞬的静默,朝臣们目光聚集在曹兰儿身上,等她的答复。
曹兰儿冷笑一声,“越恒,如今整个宣政殿都被你控制在内,自然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属不属实有什么区别吗?”
越恒并未反驳曹兰儿这话,转而问起长德帝,“父皇,当年的事你当真一点都不知情吗?父皇如此英明,儿臣不信你会被曹氏一个女人骗得团团转。”
事关皇帝颜面,长德帝被越恒一激,心中又生出了些斗志。只是他不能说自己知道,也不能说自己完全不知道,长德帝板起脸,一拍桌子,“曹氏,你还快将当年之事从实招来,倘若你主动坦白,朕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曹兰儿:“一派胡言,胡编乱造,六皇子就是本宫所生,丽妃之事跟本宫毫无关系,皇上和诸位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查,本宫不惧。”
曹兰儿高仰着脖子,端得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看了半天好戏的江临走到越恒旁边,替他开口,“真一点都不怕吗,那不如咱们就先来个滴血验亲好了,是不是亲生的验过便知。对了,最后把太子也一块请来,有他在更好对比。”
一提到太子,曹兰儿冰冷的目光立时落在江临身上,“江临,皇家的事还轮不到你说话,你最好识相点别掺和。”
曹兰儿不想让江临掺和,但越恒却配合的很,立马就让人去东宫请太子来,曹兰儿立马急了,“不许去!越恒,你答应过本宫的。”
越恒淡淡的说,“废后娘娘放心,只放一滴血,不会要太子殿下命的。”
曹兰儿反应很激烈,就是不让,还一再用越恒的承诺和越恒的小命来威胁他。
越恒听得好笑,“废后娘娘,看看你这跳脚着急的样,你难道不清楚反应越大越显得你心虚吗?又或者你以为本殿筹谋这么多年会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
话一出,曹兰儿顿时反应过来,她这是又让越恒给摆了一道。
曹兰儿愤然要痛骂越恒,越恒却不理她,拿出了当年丽妃给他留下的信,又让人将殿门打开,送了两个颤颤巍巍的老妇人进来。
两个老妇人跪下给长德帝行礼,越恒向长德帝介绍她们的身份,一个是当年在丽妃身边伺候的嬷嬷,曹兰儿派人清除知情人时她被用白绫勒死然后抛尸荒野,但因为留了最后一口气,被越恒小舅舅救下,这些年一直好好养着,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入宫当人证拉曹兰儿下马。
另一人便是冷宫那位将信交给越恒的宫妃了,一招偷梁换柱将人给换出了宫,她本就无足轻重,也没人在乎她的死活,更没谁关心过死的是不是真的她,换起来了就方便多了。
恰好,长德帝也是认识这位宫妃的,即便十多年过去,可那张脸除老了些,跟以前还是相像的。
长德帝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便知道越恒今的确是有备而来,而他可以趁机要了曹氏这个毒妇的命。
长德帝今日头一次脸上有了笑容,若是没有这些大臣在,他也很想问问曹氏,来替卫云昭等人做人证攀咬他这个皇上时,可曾想到会被反咬一口,到头来还是会落在他手上。
长德帝很配合,威严呵斥,“曹氏,你这个毒妇,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
“认证物证确凿,你调换皇子,栽赃陷害,甚至谋害后妃虐待皇子,如此胆大妄为心狠手辣,你该当何罪?”
长德帝训完曹兰儿还把刑部尚书给点了出来,问他该如何判。
律法这种东西说的好听是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实际哪里管得到皇室的人,尤其曹兰儿之前可是皇后。
刑部尚书不笨,知道这是帝后两口子反目成仇了,长德帝这会儿是变着法子要置废后于死地呢。
比起一个坏事做尽,又跟六皇子有杀母血仇的废后来说,刑部尚书自然更愿意顺着长德帝说话。
“理当,斩首示众。”
几个字一出口,刑部尚书立马背后有一双满是恨意的眼睛在盯着他,那是废后。
而上座的长德帝却是笑了,不过敛的很快,只有一直盯着他的少数几人才看见了,长德帝道:“既如此,便将曹氏这心狠手辣的毒妇关入刑部大牢,秋后处斩。”
长德帝是迫不及待要曹兰儿死,所以连审都不打算再审,便直接定了她的罪。
长德帝之前叫不出来的禁卫军这会儿又能叫进来了,直接来抓曹兰儿。
曹兰儿自然不肯,“我没罪,我什么都没做过,你们不能定我的罪。”
她看着长德帝,开始哭诉喊冤,“皇上,臣妾无罪,丽妃的死跟臣妾无关,都是越恒在胡言乱语,信肯定是伪造的,还有这两个所谓的人证肯定是他随便请人来假冒的,皇上你不能信她们随便定臣妾的罪,臣妾冤枉啊。”
局势变得也快,刚还在趾高气昂的怒骂长德帝,转眼自己就要被问斩了。
可真是一出精彩的好戏。
长德帝哪可能再信曹兰儿的话,别说她当年真做过那些事,便是没有,长德帝也恨不得她死。
长德帝极不耐的摆摆手,“押下去,严加看管,绝不能让她逃了!”